安戈记不住家规宫规,但是对这种半吊子的欢场情节却印象深刻。他清楚地记得,要是发现夫君动怒,“舔嘴唇”加上“撒娇”是求和法典上排名第一的良策!
说完那句天雷滚滚的台词之后,他还朝方羿的怀里拱了拱,虽然自己也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为了不挨打,也只能咬牙豁出去了。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方羿确实没让下人打他,也没有动用家法,而是亲自动了手,一把将人敲晕。
并不是他对安戈有多厌恶,如果真的厌恶,他也不会任这家伙胡来。他下意识砍出手刀的那一下,纯粹是习武之人的条件反射。不过还好,他控制了一下力道,没有把他的头拧下来。
挂在半空的明月见到这一幕,偷笑着躲进云层。
后来吧,安戈知道了接吻的意义,什么话也没说,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夜壶。
.........接吻的分割线..........
安戈醒来唯一记得的事就是——他被打了。
一面揉着后脖子鼓起来的包一面抱怨:
“茯苓,我算是明白了,你那些戏文里的桥段,都是拿来骗小孩儿的。”
茯苓自六岁就在王宫,不怎么见过外面的大千世界,也懂不得你侬我侬的男欢女爱,能知道这些情节都得归功于安如意。
情窦初开的少女嘛,总爱看些奇奇怪怪的戏文,背着未王和未王后,日日挑灯夜战——不然,怎可能有那么多男子对他倾慕真心?
“主子说的哪个桥段?难不成......您已经用过了?”
安戈狠狠一凛——他怎么可能承认这么没皮没脸的事?
“怎么会?这种过家家的戏码当然信不得了,我这属于睡了一觉,跟神仙谈了谈话,突然明白了。”
“可是,这些都是公主亲身尝试过的,分明很管用啊......”
只是,方羿并非寻常男子,安戈也并非女子。
茯苓委屈极了,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主子虽然长得极像,但性格思想果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致使她完全六神无主。
“要不......主子亲自试试罢?看看侯爷会有什么反应,万一大成了,时时刻刻宠着您,那不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
安戈的嘴角抽搐着,“嗯......这就不用了。”
茯苓这回却十分坚定,“怎么不用?奴婢近日悉心观察,发现侯爷还是很在意您的。”
安戈听完这话,眼前晃过昨晚昏迷之前的手刀,心中一阵恶寒,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茯苓暗骂他生在福中不知福,又道:“才不是。主子您都不知道,昨晚您在用膳的时候睡着了,是侯爷抱着您回来的。从摘月亭到卧房这么远,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让奴婢们做事轻些,莫吵醒了您。奴婢好歹在未王宫待了那么久,还从未听说哪家的王侯将相这么体贴内室的呢。”
安戈不以为意,只道是方羿怕他醒之后拆房子,所以做了一点“打人”的补偿。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只要他按照最初的计划,逃跑成功,这个破猴子上树跳河都跟他没关系。
而且经过那晚惊心动魄的“拿东西”,虽然夜光杯没有到手,但好歹也有其他不少的宝物,依照他的人生经历来看,闪闪发光的东西都很值钱。
于是他开始变卖珠宝,除了给大丫头和小八他们留的那些,其它都得偷偷卖掉,否则他在潜逃途中背着一大坨沉甸甸的珠宝,迟早被抢。
不过由于他不能出府,所以这项重任只能交给茯苓。于是在某个夜晚,安戈扛着大锄头,在庭院那棵大树下挖出宝贝,一样一样挑选给茯苓,顺便还制定了一张价目表,防止这入世不深的小丫头被人敲诈。
好在茯苓常年在未王宫伺候,比安戈识货,所以他们还仔细比对,按照身价给这些宝物排了序号。
安戈盯着那张写满字却一个都不认识的纸,笑得宛如泡开的胖大海。
啪!
翠竹浮雕的矮桌被猛拍了一卷竹简,那两百多年的老古董瞬间就断了绑线,哗啦散开。
而做这事的人,正是平日冷静沉稳的方大侯爷。
“先王御赐的南洋深海珠价值连城,他只卖了二十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生好多事,让我觉得,以后最好的祝福是:
愿你所交之友,不背叛,不诬陷,不背后捅刀还冲你笑得无害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可爱们!!!本来不该把负能量传输给你们,但这句话真的很重要,请时刻铭记!!!
第33章 被抓(一)
这个“他”, 指的自然是安戈。
管家被这勃然的怒火吓得腿软, 一面颤巍巍地拱着手, 一面接着之前的话,“是......是的,侯夫人和茯苓应该不清楚当下的物价, 还认为二十两是个很不错的价钱。”
方羿的腮帮隐隐鼓动——已经在尽力控制怒火了。
“还有呢?”
管家直冒冷汗,“还有?”
还有啥?
啥意思?
方羿深呼吸了一口,问:“他还卖了哪些东西?”
“哦哦......还有, 还有就是......珩域出产的翡翠扳指,卖了二十五两,大王赏赐的蛮疆羊脂玉,十三两, 侯爷征战用的那面青铜护心镜, 八,八两......”
方羿的脸色一茬接一茬阴下去,嗯,大致算了一下,那些随便一样就能让中等门户用二十年的东西,被安戈拿出去大甩卖, 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两。
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剧疼, 他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鬓角,吩咐管家, “去,把这些东西都赎回来。”
管家抬起袖子擦汗, “回,回禀侯爷,这些买家都觉得占了大便宜,大部分都已经转手卖了,赎回来恐怕......有些难度。”
方羿抬起眼帘,冷冷看他一眼,“花多少钱也要赎。少一样,便剁你一根手指。”
管家面上土色,腾地就跪了下去,不敢再有二言——要剁也是剁侯夫人的啊,迁怒他这苦命下人干什么?
正当他要退出去时,方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他叫住:
“这事你亲自去办,别声张。”
“是是,小人明白。”
语罢,便赶紧抹着冷汗离开。
方羿搭在矮桌上的拳头逐渐收紧,骨节发出咯咯响动,内心的怒火难以平息。
一旁的云舒君捡起散架的竹简,从书架的一个小方屉里取出麻线,依照顺序一点一点往上缠。
一面缠线,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侯爷生气了?”
“这小夜叉,当真一日都不得安宁。”方羿的眉毛突突地跳。
云舒君愣了愣,转而便笑了,“我当侯爷是心疼那些宝物,原来是在担心侯夫人。”
说完又点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侯夫人这样下去,他假冒未国公主的事,的确容易被有心人发现。”
方羿想起之前的种种,道:“身处水火却不自知,安如意即便要逃婚,也该找个机敏点的货色。”
云舒君却不以为然,“云舒倒觉着,侯夫人单纯可爱,是个真性情的人。”
方羿十分不屑,“蠢,并不是优点。”
云舒君苦笑,蠢不是优点,蠢得非同凡响总是优点了吧?他入侯府也有些年头了,把方羿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要是真这么厌恶安戈,早把人哄出去了,时到今日还在一味忍让,心里没点波澜是不可能的。
那双睿智的眸子转啊转,旁敲侧击道:“或者侯爷担心侯夫人的身份暴露,可以适当提点他一下,小惩大诫一番,也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很危险,目前做不得。”
果然,方羿悠悠然地打开另一卷竹简,将这话想了又想,许久之后,道:“嗯,如此尚可。”
云舒君和江仲远的姻缘多亏安戈在中间牵线,所以,他心里是存着感激的。见到方羿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便害怕又像新婚次日一样动用家法,让安戈受皮肉之苦,于是又补充道:
“不过,侯夫人在明面上毕竟是一国公主,动用家法的话......是否有些欠妥?”
平常,云舒君是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今日陡然多问了一句,方羿自然也能察觉。
于是为了保留他身为永定侯的神秘性,极其淡然地丢出一句话:
“本侯自有安排。”
云舒君点到为止,付之一笑,没有再多话。
话说安戈每日都叫茯苓帮他变卖财宝,两三日下来,已经积累了一百九十八两财富。想想他以前的生活,十两都能让一大家子人生活好长一段时间的,这一百六十八两入手,花去赶路的十两,还能够剩下很大一笔,加上他以前埋在永安县那棵歪脖树下的五百两,随便开个茶楼,发家致富不是问题。
这日,他又悄悄偷了杂物房的锄头,跑到庭院的橡树下挖最后一批宝藏,兴奋得手指都在颤抖。
“一锄得银,两锄得金,三锄四锄娶娇妻。哈哈哈……这些钱拿回去,不仅可以讨媳妇,还可以供小八他们念书上学,真是美哉快哉……”
锄头挖到大概一尺深的时候,安戈蹲下改用手刨,生怕锋利的锄刀弄坏了他的心肝们。几乎整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只留一个屁股在外头。
月光下,瘦削的身影忙得不亦乐乎,隔老远都能听到他泄于口外的偷笑声。
但是他刨啊刨,已经把坑挖得半人深了,却始终不见那个鼓囊囊的布包。
“诶?跑到哪儿去了?”
他左右看了看,约莫是做贼心虚,老是觉得有人在偷窥他。如临大敌地朝四周望了望,又着实没看到人影,才又回头来对着土坑发呆。
“难不成记错了?”
他拍拍手站起,朝着橡树东边走了五步,“可能是将往东五步记成往西了,唉,真是被心肝儿们乐坏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然而他满心期许地去挖,仍旧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土坑。
不仅是东西,南面,北面也都是空空如也。
安戈纳闷了,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埋的,绝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连茯苓都瞒在鼓里。
难不成……被地鼠偷了去?
不至于啊,地鼠就算成群了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何况那些都是冷冰冰的财宝,比起大米麦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正当他寻不到出口之时,耳后传来某个让他胆寒的声音:
“——夫人在找什么?本侯兴许可以帮忙。”
他愣愣回头,只觉脖子都僵硬了,只看到只有一盏灯笼照明的昏暗院落,方羿慢悠悠从院子的后门踱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安戈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强行扯出一个客套的笑:
“哎哟,是猴哥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起身,一边两手背在身后拍土,销毁证据。
方羿道:“路过的时候听到声响,以为侯府遭了贼人,故而进来看看。”
安戈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来找麻烦的,笑容也轻快了几分,“那个,看不出来,猴哥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一般从安戈嘴里吐出来的恭维之词,那词之后才是重点。
果然,他还没等方羿开口,就忙不迭下了逐客令,“既然看过了,压根就没有贼人,猴哥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呢是吧?”
方羿既然来了,岂有随便被打发的道理?
于是上前一步,道:“你大半夜不歇息,在庭院做什么?”
“我……我,哦!我赏夜景来着,你们容国的地势比未国高,夜景好看。你看,今晚上的月亮特别多是不是?”
方羿的嘴角冷冷一抽,“你说的,兴许是星星。”
被戳穿漏洞的安戈恨不得扇自己十个巴掌,但是人家跟自己面对面对峙呢,这种时候怎么能败阵?
于是嘿嘿一笑,“对,是星星,哎呀我一高兴说错了。”
“为何高兴?”
“因为……因为见到猴哥啊,我还以为猴哥还在为被亲的事儿生气呢,没想到还主动来见我,我能不高兴吗?”
快滚吧快滚吧,老子已经不计较被你揍了!
方羿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一句实话,脸色便沉了两分,“为何挖坑?”
“那个,我……哦!我晚上睡不着,就起来找点事做,等挖坑挖累了,发困了就回去睡。”
天呐,谁能有他聪明?这种天衣无缝的理由都是信手拈来,对接得完全不着痕迹。
方羿背着月光,神情看不清楚,相反,在阴影下的脸反而更显阴鸷。
安戈心里一阵发麻,连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见对方不说话,便心虚地连连后退,企图空出一个安全距离。
只是……他忘了自己挖的坑。
“哎哟!”
摔下去那一刻,耳旁的风呼啦啦地响,安戈脑子里只有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本以为后脑勺要狠狠砸在坑里,过了好半晌,预期的疼痛感并没有降临,于是胆战心惊地掀开眼皮,却对上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猴,猴哥......”
他被这猴子......捞了个满怀?
在离坑只有一寸的地方,方羿把他将将接住,孔武有力的臂膀揽着他的腰,竟比栏杆还结实。
时下晚风徐徐,夹杂着盛夏薄荷的浅浅香味,将额发拂起几缕,身躯紧紧贴着的二人,一个黑袍,一个白衫,在透过橡树枝叶的束束月光之下,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岁月静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