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吓了一跳,忙上前阻拦,不过这小身板哪拦得住常武,只见常武假意与家丁推搡,又大声嚷嚷着快让山爷来见我们!
王元宝洗完澡出来感觉舒爽了许多,出来走了几步,又站在了廊下,似有心事一般,抬头看着那轮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月色下的他双眼有些失神,心中隐隐飘过一丝寂寞,恍惚间忽然一阵凉风拂过,轻轻带走了他的心绪,唤醒了他的知觉,头顶的大红灯笼随着风儿正在摇摇晃晃,他感觉有一点冷了,于是低头拉了拉身上的氅衣。
“宝爷,饭菜备好了,先吃饭吧。”刘管家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元宝扭头随口应了一声嗯,正准备迈开步子朝大厅走去。突然从后园传来吵闹声,刘管家身体一僵。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不是说没有留宿的客人吗?”王元宝的声音响起。阿山从拐角转了进来随口解释道:“没什么,几个下人吵架,我让刘管家去教训一番,没事,咱们先吃饭吧。”
王元宝狐疑的看了看他,又遥遥听见一阵高呼:“让你们山爷来见我们!”
王元宝愣了一下,咧开嘴笑了:“我说山爷,我可都听到了,走吧,去看看!”
阿山跟着王元宝刚走过来,便听到后园里的对话声:
“刘管家,都两日了,你不是说你家宝爷一半日就回来了吗?”
“是啊,已经回来了,正吃饭呢,二位公子再稍等片刻,山爷马上就来!”
“等不了了,马上叫他过来,不然明日我们就出去报官,说你们王宅当街强抢民男。”
王元宝:……
王元宝铁青着一张脸,扭头看了看阿山,阿山赶忙顶着一张笑脸迎了上去。王元宝轻轻哼了一声,又扭头准备进去。阿山见王元宝扭头,赶紧偷偷扭身,想要逃跑,并在心里腹诽着刘管家这个杀千刀的,就让你打听个人,非给人绑来,这办法还没有实施,反倒先让二郎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才刚刚扭身,便感觉一双手扣住了自己的肩膀,阿山暗自在心里叫苦,这可躲不过了,真是倒霉催的。
王元宝斜眼看着想要逃跑的阿山,轻飘地说道:“跑的了今天跑不了明天,回来,一起进去吧,别逼我揍你!”
阿山愁眉苦脸的返回来跟在王元宝身后,小声地喃喃着能跑一天是一天,还不都是为了你。
王元宝有些不耐烦了:“少嘟嘟囔囔的,赶紧的。”随即一步跨进厢房,接着刚才的语气厉声喝道:“别吵了,怎么回事”
顷刻间,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王元宝瞟了一圈房内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宁轩身上,本来要说的话瞬间在脑子里荡然无存。
皱着的眉头瞬间松散开来,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感觉很开心?
王元宝高高的挑起眉毛,而后又紧紧的皱起,疑惑的问道:“宁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王元宝无比惊奇,这人怎么在自己家,不是说不愿留下吗?又扭头看了看刘管家和阿山:俩人一个比一个头低的深。
只一瞬间,王元宝就明白了,定是这俩人搞的鬼!随即脸色又变的铁青。
王元宝定了定神,双手抱拳微微弯了弯腰说道:“宁公子,真是抱歉,让您见笑了,我家弟弟与管家,我定好好管教,你们二人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带他们出去,一会就过来。失礼了。”
李玄宁轻轻点头:“不必多礼,王兄先料理家事吧!”
见王元宝态度诚恳,常武不再多言。
王元宝转而瞪了瞪阿山和刘管家,示意他们跟着出来,扭头便出了厢房。
等回了大厅,王元宝不等坐下,扭头就气急败坏的朝身后的二人说:“你们俩真是给我丢人,你们看看我的脸,还在吗?还在吗?是不是掉了一路我捡都捡不起来!”
一时气急,又原地转了一圈,抬头望了望,好不容易忍下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在二人之间徘徊,最后指着王管家:“你,你先说!”
刘管家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站在一边,眼睛瞟了瞟阿山,一咬牙:“是阿山,阿山让我打听宁轩两兄弟。我才绑了来!”
阿山闻言也一跺脚:“什么就是我,我让你打听,又没让你绑来。你倒胆子大。”
刘管家:“就是你,你说让打听,那宁轩宁武神出鬼没的,我不绑来,就又找不见了。”
阿山:“怕找不见你就绑,你不能等我回来再商量啊!”
刘管家:“我不绑,等你回来又找不见了!”
阿山:“找不见就找不见呗,绑人家干嘛!”
刘管家:“你说找到他能让宝爷不再办聚贤会,我才一时情急的。”
阿山:“那还不是你也不想让宝爷再折腾吗?每次办聚贤会你都埋怨。”
刘管家:“我是埋怨,我又管不着,是你不想让宝爷折腾才是,你怕外人说他办聚贤会是有断袖之癖。”
阿山:“谁怕他被外人说了,外面都说了多少年了!”
刘管家:“那你为什么?你说你为什么?”
阿山:“那还不是他这么大了不成亲就算了,还老想找个带面具的留在家里!”
……
一句话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争吵着的二人都觉察出自己说错了话,均是低下头,神色不定的瞟着王元宝,想从王元宝的脸上看出他是十分愤怒还是极其愤怒,同时斟酌着是不是该卷铺盖滚出王宅了。
时间过了好久,王元宝却只是从面朝他们站着,换成了面朝他们坐着。原本王元宝是十分愤怒的,但是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的内容,都是围着自己,心里的火气也泄了大半,渐渐的,竟然不生气了。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王元宝抬手端起杯子灌了一杯冷茶。抬头望向阿山,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打算让刘管家打听完他们以后怎么做?”
阿山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原本是想打听他们住在哪里,然后亲自去找那宁轩,请他帮忙,让他假装就是你那个神仙,来王宅住几日。你不是喜欢他吗?他不愿留下,先骗过来也行,也许慢慢就喜欢上你了,然后你就忘了那个神仙哥哥了。”
王元宝这心中的怒火刚刚平息,听到阿山的话又怒从天上来,挡也挡不住,双手狠狠拍向桌子,同时气的站了起来:“胡闹!怎能如此摆布别人我喜欢就行了?人家喜欢不喜欢还是个问题。”
说完又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紧接着说:“再说了,我何时喜欢他了!还好今日识破你们的计划,不然真是无法收场!”
“那天也不知道是谁想留下人家,还说不喜欢!”阿山听到他不承认喜欢宁轩,于是低头嘟囔着。
王元宝气急:“留下就是喜欢不过是看他与哥哥长得相似,留他落脚!少拿这个说事,我让你留人,没让你骗人,更没让你绑人!”
阿山和刘管家二人均是低头不语,一声不吭,谁也不敢在王元宝发火的时候顶嘴。
王元宝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沉声说道:“我看我平日对你们是太过宽容了,才让你们做出这种事,真是服了你们了,这一个个的,脑子都进水了。”
王元宝看着这二人的怂包样,骂也骂了,训也训了,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行了,走吧,都回房睡去,明天一早起来都给我擦房顶去,一瓦一瓦擦!”
二人均是蔫了吧唧的回了声是,然后又蔫了吧唧的回房去了。
王元宝独自一人又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夹菜,三下俩下也没能夹住,一生气,又摔了筷子,眼珠朝上转了转,又垂了下来。
这事闹的。王元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后,朝后园厢房走去……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李玄宁和常武正坐着聊天,俩人一对视,李玄宁张嘴回应道:“请进!门没锁。”
王元宝站在门外,听到声音,轻轻推了推门,走了进来。李玄宁和常武站起身来看向王元宝。
王元宝站在门内,双手抱拳朝着里面的两位深深的鞠了一躬:“二位公子,我已经了解了情况,我代自家那俩个犯了错的人,给二位赔个不是,他们也是一时糊涂,归根究底都是因为我,所以想请二位不要报官,若想要赔偿,我定满足二位,若实在追究,便也只是追究我,毕竟他二人都是我王宅的人。”
常武不客气的哼了一声:“本来就是你的责任,我兄弟二人与你们无冤无仇,平白无故受这一遭罪……”
“阿武,休得无礼,王兄已经道歉了,原是误会,也没什么的。”李玄宁打断了常武的话。
王元宝听了甚是感激:“多谢二位!”
李玄宁打量着王元宝,相比上次,清瘦了不少,听说出远门了,许是路途奔波有些劳累,看着他那双灵闪的双眼,竟有些动容。
“王兄,请坐下说吧。”李玄宁说。
王元宝本来打算赔了不是就走的,没想到李玄宁邀自己坐下,那…那就坐下吧。
屁股刚刚挨着凳子,又听李玄宁淡淡地说道:“你还没有解释,到底为什么绑我们来”
王元宝闻言呼吸一滞,身体顿时变的僵硬,耳朵好像失灵了,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半晌,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心肺功能,缓慢的吞吐着气息,静静的坐下,沉默着……
这怎么说,总不能说你是阿山抓回来逗我开心的。哎!刚才怎么光顾着道歉,忘了提前编好原因。
王元宝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嗯,其实是误会,他们找错人了。我年少时,得一人相助,才有了今天,后来一直在找那恩人,那天见你与我那恩人长的相似。他们便误会了。”
李玄宁看见王元宝白净的脸上一丝窘迫,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淡淡的说道:“哦,原来你们现在都流行绑了恩人回来感谢!”
王元宝闻言又是一僵,且僵的更厉害了:“这个,也不是,是那个……哦对,是那个管家说总也找不到你们,那天突然遇见,我又不在家,他怕你们走了以后再也找不到,便自作主张就绑了回来,嗯,对,就是这样,所以说啊,他们太胡闹了!”
李玄宁直直的看着他。心道:这王元宝分明在说谎,到底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目的能叫他如此紧张
王元宝此时此刻非常想离开,离开这个人,太尴尬了,再问几句,自己怕是要顶不住了,于是王元宝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嗯,不知宁兄在上京住在哪里?”
李玄宁想了想,不论说住哪,王家人一打听便知道是假的,如果扯到了将军府,想来也不敢去打探,就算打探了,他们确实时常出入将军府。于是说道:“我们兄弟二人是常将军的远戚,来上京是来投靠,不过……哎,我们准备过几天便回乡去了。”
李玄宁露出一副人在屋檐下,受尽欺负的表情,完全无视常武怒目圆睁的大眼睛。
王元宝了然,人家可是将军,定是嫌弃这远戚穷酸了,本来想说派人送二位公子回府,看见李玄宁的样子便改了口:“那,要不然在我王宅住些时日,若是想留下,就找个营生,若是想走,就游玩几日再走也不迟。”
常武踢了踢李玄宁的脚,示意他不要住,赶紧走。谁知又遭到了李玄宁的无视。
只见李玄宁一脸感激的说:“那真是谢谢王兄了,我兄弟二人便在这住下了!”
王元宝愣了愣,没想到他留的这么痛快,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客气,二位先休息,我先回房了。”
李玄宁也站了起来:“王兄慢走!”
过了一会,常武趴在门上看着王元宝走远了,马上扭头对李玄宁说:“皇上,你怎么又要留下,不是说弄清楚情况就离开吗?”
李玄宁看了他一眼:“朕改主意了,住在里也不错。”
常武:……(您是皇上,您开心就好)。
☆、第 6 章
王元宝一手背在脑后,和衣躺在床上,另一只手里握着半张银色面具举在眼前,眼睛盯着这面具,神情涣散的想着那日聚贤会上,宁轩带着面具时的情景,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王元宝放下面具,闭上眼睛,想要赶紧入睡,因为每次努力的想要回忆他的模样,最后都会变的模糊不清,反而每次在梦中都能清晰的看清他一袭白衣长衫,脸上戴着银色半面,清澈的眼睛冲着他笑着说:“我呀?我是你神仙哥哥!”
那闪着亮光的双眸似能照亮人的内心,那唇齿间浅浅一笑便能温暖这冬天的一整个寒夜……
翌日一大早,香儿敲响了李玄宁的房门。
“宁公子,您起了吗?”香儿柔柔的声音自远而近飘到了李玄宁的耳朵里,李玄宁缓缓的睁开眼,扭头看见对面榻上空空如也,随即揉了揉眼睛,清醒了不少。
慢慢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个小丫头,端了一盆水,一边说着让人把水端了进去,一边抬头看了看这日头……
“丫头,什么时辰了?”
“公子,已是巳时”
“巳……睡了这么久吗?你有没有见我家弟弟?”
“哦 ,公子是说武哥哥吗?在前院呢,在那里看山爷和刘管家擦琉璃瓦。”
“武哥哥?这才多大会儿,已经这么熟络了。——你刚才说什么?擦什么?”
“房顶的琉璃瓦,因他二人犯了错,宝爷便罚他们擦房顶。”
李玄宁心想这是什么爱好?擦房顶?真是个奇人,罚人都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