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女子显然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会道:“可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成婚,难道就如此终老吗?”
柳元子道:“我曾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其实有时候并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对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小莲,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教你读书写字,再收养一个孩子……”
“咳咳。”齐庸凡实在忍不住走了进来。他实在没想到,不过小半年没见,柳元子便成了站在时代前沿勇于追爱的同志者。
以她如今的处境,能说出这样的话,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比绝大部份人都更难能可贵。
听到响动,两女都不禁将目光投向院子门口。柳元子微微瞪大了眼睛,赶忙站起身,连书本掉落在泥地里都毫不在意,惊喜道:“齐大哥,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齐庸凡笑着上前几步,将那个装着零食与银钱的包裹递给她,道:“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阿婆呢?”
柳元子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有些勉强地笑道:“阿婆前阵子去世了。”
“节哀顺变。”齐庸凡拍了拍她的肩,望向绿衣女,道:“这位是……”
“啊,我都忘记介绍了。”柳元子不好意思地拉了拉绿衣女的衣袖,道:“这是我朋友,她叫李秀莲。”
与齐庸凡相处久了,习惯那些现代用语,她甚至都忘了古代姑娘的名讳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李秀莲看样子却并不在意,反而转头对柳元子甜甜一笑。那动情的模样,纵使是眼瞎之人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齐庸凡打趣道:“恐怕是女朋友吧?”
柳元子道:“您、您听到方才……”
“没事儿,我觉得很好。”齐庸凡笑道:“爱情是不分性别的,其实你们在一起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谢谢。”这一回是李秀莲说的。
进了屋里,柳元子忙着给他泡茶,准备了一点水果糕点,怕齐庸凡介意,还解释道:“最近农忙没时间去镇上采购。”
“无妨。”齐庸凡笑道:“我到你这儿来又不是为了吃茶。”
柳元子坐在李秀莲身旁,有些羞涩地笑着。两人看起来很般配。她说李秀莲本是青楼女子,尚未卖身,被段铁看中后花重金赎下,娶作一房小妾。
为此柳元子还与段铁大吵了一架,她向往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认为段铁违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
没想到段铁变本加厉,完全荒废学业,流连青楼。醉酒之后动辄对她与李秀莲又打又骂。
也不知怎么的,后来柳元子就和李秀莲看对眼了。两人一同逃出段家,回到莲花村,过上了贫穷但温馨的小生活。
齐庸凡想了想,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到南山镇的夏星酒馆工作。”
柳元子苦涩道:“我早前问过王公子了,但他说酒馆内已没有空闲工作。”
齐庸凡沉吟片刻,道:“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如今男子都被征去兵役了,机会应当还有很多。”
李秀莲却是愕然道:“女子……也可以工作?”
“当然。”齐庸凡笑道:“我觉得男女平等嘛。”
齐庸凡没在莲花村呆多久,便骑马去了南山镇。侍卫告诉他有几封从京城寄来的信,他忙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是殷旭寄来的。
其实前几日便寄来了,不过他人还没到,一直存放在镇上的邮局里。
如今南方大半城镇都建立了邮局。当然,这是马风卧的功劳。他的商业潜力不亚于王奎,很快就将顺风快递发展到大江南北。
殷旭基本保持着每日一封信的频率。至于信中的内容,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并不写朝政或京城近日发生的巨变,而是像写情书似的,一字一句,看得齐庸凡脸红不已。
齐庸凡捏着薄薄的信纸,心想他怎么就这么能呢?
侍卫瞧他这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忙关心地问道:“大人,您脸太红了,是不是生病了?要叫大夫吗?”
“没,不用。”齐庸凡深吸一口气,道:“你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单论写情书的能力,他不信自己会输给殷旭!
……
下午,殷宅。
马风卧带着一沓厚厚的银票前来拜访。此前他已经许久没有写信寄钱到京城,大概是因为北方太过动荡的缘故,他的信使被劫持过一次,觉得不大安全,便没有再联系。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把钱私下昧了,事实上,给他十个胆都不敢。
毕竟齐庸凡可不是普通人,先不提物流快递模式是他想出来的。身为皇亲国戚,就连县令、知府看见他都得下跪。
这种无上权威,不是马风卧这等普通人能够抗衡的。
再说私底下,马风卧估计也借此东风捞了不少钱。
齐庸凡数了数银票,约莫有二十万两。真是暴利啊,他不由得感慨道。
他顺便将给柳元子找工作这事儿跟马风卧提了一下。
马风卧立刻说快递这边有大量位置空着。自从皇上下征兵令之后,顺风的年轻劳动力锐减。他不可能掏钱贿赂官兵让每个人都逃过兵役,最后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干起事来行动效率极低。
所以最近顺风快递的发展亦陷入低谷。
齐庸凡道:“你就没想过雇佣女人吗?”
“女人有什么用。”马风卧挠了挠头,道:“她们都没力气搬东西。”
齐庸凡道:“稍微训练一下就行了,更何况有些女子的力气也是很大的,她们更忠诚机敏。”
雇佣的价钱也更低。
“那我试试吧。”马风卧又有些无奈道:“纵使我愿意雇用女子,可又有多少女子会出门工作?”
齐庸凡眨了眨眼睛,笑道:“相信我,肯定会出乎你的意料。”
第八十四章
接下来的日子, 齐庸凡好像又回到了刚穿越而来的生活规律。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房车里,收拾物资,或打包运到夏星酒馆售卖。
夏星零食专卖店也重新开业了, 但因时局动荡,生意大不如从前。
他每天都会收到一封殷旭寄来的信。他总是会在下午骑马回到山里,顺路捎上些许农家买的瓜果。
他会推开车门, 将菜篮子放到厨房案板上,而后坐在书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信。
他会很迅速地写完回信, 小心翼翼地封好, 等待明天去镇上时将它投递到邮局处。
这一日,一如既往。齐庸凡在镇上采购了新鲜的蔬菜和稻米。最近农忙,收割后的稻米大量进入市场, 连着米价都降低了不少。
他的房车里虽然屯了几袋米,但那些并不是商品,不可再生。他一般会从外面买米回来煮。
树林里显得格外寂静。落日之后,气温下降,秋风刮过,透着丝丝彻骨的冷意。齐庸凡先将马挂绑在树柱上, 抱了一捆干草给它吃。
他也饿了, 走进房车里准备煮饭。淘米三遍, 他将这些新鲜的米粒和水倒进电饭煲里,按下煮饭按钮。
没急着炒菜,他抽出两张餐巾纸擦了擦手, 而后忽的意识到这些细纸也是不可再生的,忙将它放到架子最顶上。垃圾处理产生的面巾纸没有这种从超市里买的纸质好。得留着上厕所用,他受够古代那些该死的竹片了。
基本上大殷民众如厕后都会使用竹片擦屁股,就连皇帝也不例外。只不过穷人可能连竹片都用不起……
之前在公主府中,齐庸凡无意间吐槽了一次这些刮得极薄的竹片,殷旭便命人制作了一些小片的丝绸布料,用完即丢。
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使用竹片上厕所,还有仆人私底下嘀咕齐庸凡的屁股精贵。
而齐庸凡只是在想,原来这也算精贵吗?这个时代的人也太不懂得生活了,竟然甘愿承受竹片擦屁屁时那犹如厉纸磨砂般的触感……
最后在他的科普下,殷旭也渐渐习惯用上了丝绸布。
他寻思着改日去镇上买一块细布,裁成小块,刚好可以用来当简易毛巾。
做完这一切,齐庸凡从怀中摸出两封信。他知道其中素白的信封定是殷旭寄来的,便先打开来看了。
殷旭在信中总写那么几句话,无非问他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想他之类的话。不过他惯用文言文,齐庸凡读起来颇为费劲。
读完前面一页纸漫长的情话,齐庸凡轻轻一笑,翻到下一张。殷旭却开始问他有没有与齐家人碰过面。
五王爷似乎已经收买了齐家人,如果他遇到亲戚,一定要躲得越远越好。
齐庸凡知道这两名王爷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杀他。但自从他回到南山镇后,那些杀手便消失匿迹了。
他捏着信纸,手心冒出冷汗。他疑心是京城出了什么事,但殷旭并没有在信中跟他讲。
滴滴。这时电饭煲发出提示音,米饭煮好了。齐庸凡捏了捏眉心,拿出菜择好洗干净,放入锅中翻炒。
一个人住就没什么心情做好吃的,他只随便做了个酸溜白菜,再加上一只烧鸡,配饭吃得很香。
他边吃着边拆开另一封信,宣纸上写了齐橙的名字。
齐橙居然也会给他写信?
齐庸凡想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边凝神细看。他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于是将筷子搭在碗上,抚着额头继续看下去。
齐橙在信中说,皇上去世了。
按照公主府内信使的速度,最快二十天才能将信送到这里。也就是说,皇上已于二十天前逝世。
齐庸凡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情,他更不愿意去假想殷旭在京城的状况。
他只知道自己等不了,他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守着房车等在原地。这样对殷旭而言毫无用处,即便他是最后的避风港,但……万一五王爷或七王爷沿路追杀殷旭呢?
殷旭可能没有机会回到南山镇。
最让他担心的是,殷旭在信中没有谈及任何朝政之事。
这意味着殷旭打算独自扛下所有压力。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公主,夺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齐庸凡突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蠢到爆炸。
他要立刻,马上,回到殷旭身边。
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房车和殷旭,到底哪个更重要?
毫无疑问,他已经清楚答案。
日落了。天色已黑。他能听见野狼的嚎叫,以及丛林中各种鸟虫的啼鸣。他迅速收拾好碗筷,望了眼窗外的马。
时间来不及了,他只能下车给马松绑,拍了拍它的背,任由它在林间奔驰消失。
齐庸凡决定连夜启程,开房车上路。这样他可以节省大半时间,全速前进,日夜不停,不用顾及路人的眼光,他甚至可以在三天内抵达京城。
或许三天都不用。毕竟他这辆零食车经过改装,虽是老版车,但具备超现代的引擎设备。
他很少开车出去玩,也不了解这辆车的具体时速。
齐庸凡已经无所谓了。何必再躲躲藏藏,就算被世人发现又如何。他完全可以开车带殷旭远走高飞,无限汽油,环游大陆。
就算遇到杀手、拦截士兵,他只要一踩油门碾过去,这个时代的任何冷兵器都无法抗衡。
夜渐入浓黑。齐庸凡打开车灯,放慢速度平缓地压过山路。他似乎隐约看见了几头狼,但很快吓得躲到一旁。
他笑了笑,左手打转着方向盘,右手去拿了一根士力架,搭配一罐红牛。熬夜开车必备。
幸好是在晚上,沿路并没有人。他就这样从深夜开到白昼,经过一个破败的小村庄时已经晌午了。他实在耐不住,将车停在山间僻静的角落里,随便吃了点东西,而后睡了个午觉。
他只睡了两个小时,闹钟把他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爬起来,灌下一大杯咖啡,继续开车上路。
白天他在路上经常会遇到其他人,或是马车。这些人都用惊异的目光望着这辆庞然大物,而后惊悚地发现它以超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齐庸凡基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哪怕有人试图叫住他,或拦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停下。
他被一种强烈、前所未有的情绪指引着,竟然在第二日下午就开到了汴城附近。
当然他并没有进城,而是绕了周围的山路,继续往京城奔驰而去。
期间他曾下车问过路,找了汴城外的酒家,询问京城的情况。
的确,皇上已经去世,据说他留下的遗嘱本是要立嫡子三王爷上位,但他在前阵子突然暴毙身亡。
于是这个皇位便轮到了五王爷。他如今正在准备登基事宜,过几日便将迎来登基大典。
齐庸凡忍不住问道:“那七王爷呢?”
酒家主哂然一笑,道:“你定然猜不到,七王爷暗中与高丽国有所勾结,此时应已逃往高丽了。”
齐庸凡暗中塞过银钱,接着问道:“长乐公主如何?你知道吗?”
酒家主答道:“这谁不知道,听人说啊,五王爷生平最恨这个妹妹,正打算一登基便除掉她呢。公主大人也是可怜,京城下了禁令,只许进不许出,她被困于其中……”
齐庸凡听完骤觉不对劲。酒家主不过是个小小的酒馆老板,何曾能知晓这么多消息?
他面色一沉,道:“你是谁?”
酒家主微微一笑,“驸马爷,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这位年纪四十上下的中年壮汉便逃出短刃刺向他。
齐庸凡心知中了圈套,看来五王爷还真是神通广大,势力遍布各地啊。他环视一圈,店内客人颇多,吵着划拳喝酒,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