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与韩东交谈时,晓树十分欣赏他的坦率与刻在骨子里的那份沉稳,于是在自己的实习期结束后的机缘巧合下,他就与韩东交上了朋友。
韩东并未觉得晓树交男朋友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随即跟李一蒙握了握手:“我是晓树的朋友,韩东。”
“晓树向我提过你,我是李一蒙。”
“能定下来就好,我看树这几年都是一个人,怪不容易的。”韩东打量了一番李一蒙,觉得那人给自己留的初印象还不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看起来是个可靠的人,“你们去旁边等等我?一会儿喝一杯?今儿还有一场,估计不会太久。”
韩东自退伍后一直在俱乐部打拳,那俱乐部不过就是披着外衣的地下拳场罢了,水真是又深又黑。今日本来要上的人生了病,对方好像又是个硬茬,推不掉,俱乐部负责人只好叫韩东来替一下。
“晓树说你在这里打拳? ”李一蒙望着不远处霓虹闪烁的招牌 ,若有所思道。
“是了,要来看么?”韩东一耸肩,“不过地下乌漆麻黑,啥人都有,可要把你的晓树看好了。”
李一蒙笑着,顺势牵过晓树的手:“好的,我一定。”
几人进了俱乐部,韩东跟一个人说了一声,也不需要票,马上就有人带李晓二人入了场,而韩东则去了更衣室。
“东哥。”见韩东进来,更衣室的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冲他问好。
“来了,东哥。”
“东哥好。”
韩东点点头,算是应了。
俱乐部队的人对韩东有些敬畏,也许不是因为他一米九二的身高,或是他讲义气的为人,而是他精准狠辣,且不留余地的拳法。
也只有面对着摇摇晃晃的对手,灯光,呼声四起的擂台时,韩东才能感受到自己的那份真实——他身为曾经的一名军-人,身为韩东,身为他妈与俄罗斯老毛子厮混下的产物,而存在的那份真实。
换上衣服,韩东上场。
他略略一瞟对手,在几十秒内便判断出,那不过是个金主养的狗罢了,花拳绣腿。那人见韩东看了过来,还不知死活地与他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如果要真与韩东玩儿起来……算了。想到那人五分钟后将会眉骨开裂在自己身-下挣扎喊停,韩东不由就笑出了声,但也在一瞬的沸腾人群杂音中,听到有人那么轻轻啧了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牢牢锁住自己的一双眼。
可等韩东回望回去,却只见了乌泱泱的人头了。
莫不是自己又犯病了?
“东啊。”那边一个负责人见韩东神情不大对,于是有些心虚地小声道,“对手是十爷的人,惹不起,你下手轻点。”
“轻你妈。”韩东拿着绷带缠手,又套了露指手套,眼睛也不知看在哪处,“看老子怎么把他干出屎来。”
在轰吵声中,韩东上了擂台。在裁判的示意下,比赛开始。
果真像韩东料想的那样,不过第二个回合接近一半,他便以一记强劲的左勾拳击中对手下巴,那人漂亮的下颌马上就移了位。
那人表情痛苦,又是抬起右臂,想要挡格住韩东的下一拳。
这人是来搞笑的么?这是什么东西?韩东暗骂了一句,接着又朝那人头上毫不客气地补了一记右直拳。
那人身子晃了晃,双手抱了头,马上就要倒下,可韩东又逮住了这个机会,让那个方才还分外嚣张的家伙身上又是狠狠中了一拳。
八角铁笼里的韩东,有着结实紧绷的上-体,钢铁一样紧绷着不可动摇的面孔;捕兽夹一般的唇,那双烟灰色的瞳仁急切地圆睁着,眼里匿居着的是一只不会被打败的野兽。
他身上各处都在叫嚣着兴奋。
晓树觉得,韩东在寻找猎物,而那个可怜的对手,就是要分分钟被他撕碎了。
韩东在这个俱乐部过去的战绩是二十一胜一负,其中一次还是因为对面那人着不住后,从裁判那儿赚到分数才被迫认了输。
在他这个重量级,真的很可怕。
“你喜欢这种type的?”在观众席的李一蒙见了身侧晓树眼中那些光,随即就在他耳边低念,“我好伤心啊,这才多久,小树就厌倦我了。”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晓树忍不住李一蒙在自己耳边呼气,还是这样在俱乐部暗处紧紧贴-着,不免就有些冲动。
就在两人一晃神间,比赛就结束了,应该说没办法再比下去了——那台上的血迹说明了一切。
在众人喝彩中,韩东由一干助手簇着拥着,从侧翼走道下来。他身上还未披上外衣,上身的血管正可怕地暴涨着,配着背后不知韩东何时搞的的满背纹身——这个男人真是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荷尔蒙。
可这一阵阵欢呼声立刻就被更大的嘈杂声盖了过去——只见手持家伙的好几十人从俱乐部大门冲进来,然后朝着韩东后脑勺处那么来了一下。
韩东就被这么被拖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晓树哪里见过这种混乱的情形,整个人神经就绷紧了。
“你朋友会没事的。”李一蒙把要跟着人群出去的晓树胳膊一拽,说着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信我,他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晓树心下着急,只把李一蒙这句当成了平常的那种安慰。
李一蒙将手中的手机一晃:“唉,刚才那堆人,是我弟的人,放心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等等,你弟?”晓树愣住,“你弟?你弟是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老爷子的风流债,好几个呢。”李一蒙笑笑,“其实你一提西安,我本来也打算让你来见见我家人的。”
晓树刚要接话,李一蒙一偏头:“不过啊……韩东是弯的么?”
“啊?我……”这还真问住了晓树,之前韩东与自己提过这些事儿,男男女女,无非就是419一拍两散,各取所需,“好像,东哥喜欢……好看的……”
“那完了。”李一蒙无奈一笑,好像得到了一个最不愿听到的答案,“他是我十弟喜欢的类型,而且我十弟非常好看。”
“不是,阿蒙,你弟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晓树怔住的目光中,在这嘈杂的人山人海里,李一蒙将他一把揽入怀里:“对不起啦,我今天晚上都讲给你。”
晓树老师再次举手投降,嗅着入鼻的Mr.Burberry,拜倒在李一蒙医生的温柔攻势下。
……
待韩东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他正趴在有些暗的房中,略一起身,发现眼前坐在转椅上的男人正翘着小指在卷烟草,见韩东看向自己,李琋一皱眉,幽幽道;“你伤了我的拳手,你要怎么赔?”
那是一个白到过分,好看到过分,完美到过分的男人。
此刻韩东脑子昏昏沉沉,他似乎什么都想不来了,只觉他那么双手不应该在点雪茄吞云吐雾,而是握着……
韩东突然间就十分笃定那啧的一声,绝对是眼前这个男人发出的,绝逼不是他PTSD犯病带来的幻听。
韩东只觉那像是一件工艺品,是生来要被自己糟蹋的,自己看上的,管他妈是男的女的。
艹,这个字就是韩东此刻最真实的感受没有之一了,两层意思。
这娘们儿,床上功夫一定厉害得不得了,比自己上过的任何一个都带劲儿。
“肉-偿行不行?”韩东痞笑一声,挪了挪四肢就要起身,他眼中不加掩饰地欲-望将李琋牢牢罩住了,“爷爷尺寸大,技术好,包你舒服一晚上。”
听了韩东这一句,李琋肉眼可见的浑身一颤,眼睫抖了抖,烟灰直直烫到了手,落在了服帖的定制西装上。
后来的后来,在很久之后,李琋被韩东折腾到半夜三点虚脱倒在他怀中的时候,李琋肿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时的第一次相见,是最他妈扯的一次一眼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没咕咕成,怎么肥事???六一快乐!
未完继续!!!
下章回归正轨辽。
第71章
江山玉医……李贤槻?
晓舟珩脑海中隐隐浮现出甚么,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了,关逡枫曾与自己提过。
记得那日风沙晦冥,关晓二人一路北上,在去往名为拜疆的附属国的途中,真真体会到了甚么叫做远塞迢迢,露碛无涯——
“绝艳先生,你可知在这朝中甚么不能提?”关逡枫抹了一把被沙子迷了的眼,也许是漫长难捱的这份漂泊引了他的倾诉欲,也不知怎就提起了这样朝中禁议一事。虽关逡枫比晓舟珩官阶高,但私下无人之时,还是会唤自己一声绝艳先生。
当时被黄沙堵了几窍的晓舟珩立即就想到了一个人名,但理智告诉他,说不得。
“哈哈,绝艳先生还真是性情中人。”关逡枫见了晓舟珩那副表情,哪能还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不过啊,不止玉大人一人,你记住了,那人叫李贤槻……是李太尉的第八子。”
晓舟珩虽不曾与李氏族人打过交道,但依稀记得李氏是以韫字排辈的,所以他与他满嘴的沙石一同问了:“关大人,那人莫不是有甚么难言之隐,以字代了名?”毕竟当初李闫卿十子李韫琋,与李府断交一事迄今都还是坊间众人茶余饭后闲谈的话头之一。
“具体如何,本官也不甚清楚,他牵扯到了一起旧案。绝艳先生,不过啊他……”关逡枫的尾音拖了很长,眼中升起了一串孤烟。
那时的风声与此刻的风声重叠了起来——
“……我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身上背负的案子是玉大人此生断错过的唯一一桩。”李终南的手劲忽就大了些,将怀中晓舟珩攥得生疼。
飞絮沾衣,残花随马,若那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就好了。
若没有这些纷争,自己还会是与李贤槻呆在水上云间研究草药的那个阿蒙。
然后铸剑少主雉曾谙还是会在日落时分背着那把踏雪剑,提着酒来看他们师徒二人。
他们二人对坐一席,李贤槻品茶,雉曾谙饮酒,往往此时,雉曾谙还会指使阿蒙去烧下酒菜给他垫垫肚子。
醉了酒的雉曾谙就抱着李贤槻不撒手,不顾阿蒙在场,就与他胡乱地亲吻,嘴中总是喊着慎之,慎之,那哪里还有半分名震天下的铸剑山庄家主的威严。
每每此刻,自己那个淡若远山的师父眉间总会起些潋滟,一边扶着雉曾谙踉踉跄跄往房中走去,一边笑着回应道:“子知,我在。”
“子知,我在。”
那一刻的天地万物便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无关紧要的布景,处处衬着世间所有无瑕的白,谁也不能将这对眷侣分开。
谁也不能。
虚飘飘半衾幽梦,困腾腾一枕春酲,虽阿蒙不曾经历人事,但夜夜一墙之隔的声声入耳,他早就理会了二人之间的相偎与不舍,救赎与辗转。
“阿蒙,你是我的徒儿,你要甚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唯有两件不可。”李贤槻是在一日里的提笔作画时,笑着看着阿蒙说的,只见山川在画卷中纷至沓来,“他和寻梅剑,都是我的。”
那一瞬,在李贤槻的眼中,阿蒙看见了人海,洪荒,流火,尘埃,看见了让自己不懂的满庭花影。
真好啊,他们真好啊,那时是阿蒙唯一的念头。
可是……可是……后来为甚么……会枝桅折断,一舵飘零?两人又是做了甚么错事而不得善终?
李贤槻手中的那幅画,终究还是少了启了天眼的那一层光。
高花弄影,啭流莺啼间,离开了水上云间的阿蒙却是再也见不到如此山川了。
但没有这一遭,李终南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认得晓舟珩了,所以这命中毫无定准的事,让此刻的李终南分外窒息。
迫近城中,李终南速度也慢了下,晓舟珩耳边的风声也停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吵杂的人群声。晓舟珩这厢凝眼望去,又是见到了李终南微红的眼角,他师父应该对他来说,是位极其重要的人罢。
“所以我那日去求玉大人,他会出山,并非是我辩才无碍还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说服了他 ,而是他本身就因为那案子对我师父有愧。”李终南缓缓停下,落在一处树下,将晓舟珩也放了下。
“他断定我师父乃鬼外子旧案的主谋。”
晓舟珩不曾听过这么一说,但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觉得分外荒诞了,刚开口想闻讯为何玉笙寒会断错,但转念一想,这世上难为之事太多了,玉笙寒自然也不能除外。
于是晓舟珩就在李终南有些沙哑的声线中,听他讲了江山玉医与铸剑少主的那几十年过往——但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了呢。
李终南再如何,也终究只是个旁观者。
待晓舟珩听罢,这厢才算是是明白了,李终南假冒李贤槻入李府,就是为了来找当年其师父顶了旧案的原因。
而李终南想要的答案,就在李府某处,这是在李贤槻行刑前透露给李终南的。
“当时来金陵第一件事就是摸清了这城中的馆子。”晓舟珩顺着李终南的视线看去,二人正是处于水烟湄的对面。
李终南顿了顿:“……包括水烟湄。”
正午的阳光迎面照了过来,晓舟珩晃眼似的偏头过去,耳根又是烧起火来,似乎要知晓李终南接下之言:“你……”
“是了,之前你问过我那所谓的蓬海路,说来并非是为了哄你开心,我初次见你,就是在水烟湄。”李终南似乎是从方才那股阴郁的情绪中暂时抽离了出来,看向晓舟珩时眼中带了淡淡的笑意,“那时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