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凶凶是小熊

作者:凶凶是小熊  录入:08-31

  “但愚忠之人只会做出更为痴傻之事,李闫卿还真的将自己孩子献了上去,然后先帝呢就顺势让李闫卿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汗顺着韩铁衣脖颈之处流了下,黏黏糊糊沾了他整个后背,蜇得他旧伤又发起痛来:“清理尾巴,做事……甚绝。”
  “事还未完,并非后来只有鬼外子旧案那一事。”杨诘道,“当年啊本来要死的还有杨氏一族呢,可是为何杨氏无事,还将营生越做越大了呢?答案亦是十分简单,杨埭山提前通过他手下揞花楼提前得知了此事,与李闫卿交换了条件。”
  杨埭山被杨诘这么勒着脖子,挣脱不能,嘴中只余痛苦的呜咽之声。
  “条件……”韩铁衣好像反应了过来,“李府……八少爷是罢?”
  “不错。”韩铁衣的回答明显在杨诘意料之外,“杨埭山这个贪生怕死的老贼为了活命,出卖了世交卞氏,教二十年前被灭门的是卞氏而非杨氏。”
  “且慢……”韩铁衣只觉这位面目模糊之人所言各词都超出了自己往日所知,一时间耳旁仅剩了飒飒夜风,将他里里外外抽了个体无完肤。
  “这个杨埭山,做的交易就是,他能保住李府的八少爷。”杨诘一偏头,“是叫……李终南罢?想必这剑也是他搞出的馊主意。”
  “李闫卿献上五子之后,既然凑成了五行,那这与他八子有甚么干系。”虎啸虽是震惊,但作为常年行走江湖之人,很快也就镇定了。
  “毕竟啊……钟不归留了后手,那符合五行的其中一子的是女娃娃啊,李闫卿的正室已是疯了,若再将八子送上,这不就是要绝后么?”
  “当然,杨老爷用了甚么法子在当时暂且保住了八子,串通着李闫卿蒙骗过了先皇与钟不归呢?那后来八子出事一事与你又有没有干系,不如就让杨老爷自己说罢。”杨诘假意略略松手,装模作样地虚搡了杨埭山一把,“耐心有限,时间宝贵,快些说罢。”
  杨诘是松了手,空气此番猝然倒灌入喉,杨埭山一口气还未缓上来,又被杨诘控了住。
  “诸位看看,是他自己不说,看来也是个倔脾气。”杨诘道,“那只好让我代答,据我猜测啊,估计还是因为入药那破事,后续不知为何又被捅了出来。但具体如何,估计还要问问当今圣上才好……”
  今也玉兔甚是圆润,倾泻而下的缈缈月色将在场几人的狰狞都盖去了一半。
  这是蕊官仙子商人间,月殿始娥临下届,而非是要阿鼻地狱门的造业众生。
  但听杨诘又开口道:“皇甫公子亦是钟大人所派罢?看来杨埭山真是几分值钱货色,居然还要得双管齐下。”
  皇甫褚被他点破,索性也就认了:“是又如何?”
  “自然不如何。不过话说回来,李闫卿自觉比那钟不归高贵甚多,不屑与钟苍为伍,殊不知他们皆为一丘之貉。都是惧怕杨埭山将所持把柄传出去,毕竟这事要是说了,苍其尘已死,只能找钟不归问责。”杨诘道,“横竖死的都是钟不归,英雄落名都在李闫卿,那钟老狗又怎会甘愿就此坐以待毙,所以这才找了皇甫公子。”
  皇甫褚语气明显一滞:“除害不过皇甫某本分之事,至于其他是是非非,在下并不想有所了解。”
  “不是你不想了解,是你根本就了解不能,从头到尾你不过就是被钟不归利用的一枚棋子。”杨诘看向虎啸,“你想听到甚么?”
  “龙吟。”虎啸言简意赅。
  “他啊。”杨诘一歪头,似有为难,“你现在都当他是为了杀铸剑少主而被贼人误伤而亡的罢,你困惑在于是否有人泄露了他之行踪?其实不然……”
  “那是甚么?”
  “其实他是为了保护铸剑少主。满意了?这就是你要听的答案。”杨诘斜溜他一眼,神情大是得意,语调又尖又高,“龙吟早就与你不是一路人了,他居然在保护你们共同的仇敌时而亡,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吗?
  虎啸声音有些喑哑:“当真如此么?”
  “我与你们毫无冲突,在这种情形之下,诓你作甚?”
  “若真是如此……那便不可笑。”
  “甚么?”杨诘一脸不可置信,“你这?”
  “他乃我之好友,若这是他之选择,我自当誓死捍卫。”虎啸黯然道,“是真朋友,就算取我性命亦无不可。”
  “不得妄语!你这、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我们造业甚多,又在铸剑少主那处失了一切,这 也算是一并还了。”虎啸皱起的眉松了松,“他与我分离前的那句 ‘不必寻我’,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不过是让我体会释怀二字。”
  不待杨诘发声,虎啸抬眼又道:“我与你并不相熟,也不知你与杨埭山有甚么恩怨,本不该劝你,但我今日却要多嘴一句,世事不易,过往云烟,学会释怀方能活得轻松些。”
  杨诘对这番言论甚是抵触,暗骂一句,森声又起:“既然诸位都是为了这厮的狗命而来,不如这样,反正你们也知晓了想要的答案,不如你们一人使上一招,就算了了,如何?能活便是他幸,若是不能活那他也只能认栽。”
  几人匆匆对视一眼,俱觉面前死局难解,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埭山,即便几人是随意出手,也定是存活不能。
  几人虽有都嫌隙,各有目的来头,但若此时倾轨,终是不怎么相宜。
  良久,几人沉默以对,且算是应允了。
  杨埭山并非天人,一人一招,登时血流如注,就此气绝毙命。
  韩铁衣收起双斧,不再看一地狼藉,先行离开。皇甫褚收起琴遁于黑暗中。一眨眼,虎啸也是不见了踪影。王散略有踌躇,但也跟着走了。
  人皆散尽,杨诘这才卸下面上模糊之物,也就在这时,楼北吟这才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具横尸,狼藉一片。
  杨诘转了身,与他目光对上:“楼北吟,我好像把你岳父杀了,哦,非也,是你之生父。”
  “你这是甚么意思?”但见那人迍邅之态溢于言表,“你不是说楼筱彻欲对杨府出手,你也是来保护杨府的,怎就……”
  于是啊,杨诘便将这些年的林林总总告知了面前那人。
  “你是甘心一辈子在楼筱彻手下,而我不是,我今日要他尝尝甚么叫做养痈成患。”
  “楼北吟你竟是这般禽兽,居然娶了你的亲姐!”
  欲言秽语从杨诘口中连连蹦出,他愈发激动,竟将踏雪剑都丢了出去。此刻的杨诘不再是人,他早已被阴暗,妒嫉叫醒了兽-性,这厢由最后的欲望勉强为他维系着人形。
  这就是命定的……天已许。
  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
  “这件事着实太过可笑。”杨诘死死盯住楼北吟的双眼,似要捕住他支离破碎的始端,“你本该是膏粱子弟,应是在家斗鸡走犬,纵酒邪游,殊不知命运如此,你却成了无趣权欲的牺牲品,如同我一样。”
  楼北吟像是不曾听见,只是眼眶红了个透:“阿捷,你是不是想成为真正的楼北吟。”
  “你……”杨诘怔愣片刻,却没见到想象中面前之人死无死法,活无活法的模样,“你,你……在说些甚么?”
  “我给你便是。”楼北吟笑笑,“你比我善于变通,性格也讨喜,在此置上定能有一番作为,平日多与沈大人学学,莫要再辜负我了。”
  “你莫要说了!”
  “一些信件在楼府进门靠北的第三节 台阶之下。”楼北吟手指按压了下胸口,“你以前常去的,应该记得。”
  “你莫要再说了!你现在说这些做甚么?”
  “你当我会骂你几句么?”楼北吟又是笑了,眼神分外无奈,弯腰将踏雪拾起,“阿捷,你乃我之好友,事已至此,教我如何舍得。”
  就在此时,杨诘忽觉眼前白光闪过,有甚么落至脚边。原来楼北吟借着杨诘晃神之时,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块小石子正打去杨诘胯上,登时将他丝绦下那块佩玉击了碎。
  杨诘哑然,明显楼北吟武学并非在自己之下,若踏雪剑归了他,那该又如何?真的要与他……
  “莫要误会了。”楼北吟再此读出他之所想,“君子以玉结为友,玉碎弃之,我楼某做事一向是有头有尾。”言罢但见他将踏雪剑横向拿起,左手轻抚剑身。
  旷然夜色,不曾有风,有些物什早已朽坏,不待人去触碰,便已“扑落”一声掉了下来。
  “真是绝世好剑,不论是锻造者还是复原者,皆可配得上鬼手二字。”楼北吟笑笑,望着离自己十步开外的杨诘,“莫要伤害阿姐,她甚么都不知。至于其余那些,阿捷,我让给你了。”
  “谁教你让我了!楼北吟!你当这是稚子过家家酒么?你是在施舍我么!”但见眼前之人一点一点将手腕抬起,杨诘突然就明白那人欲意何为,顿时惊怖丛生,“你把剑放下!”
  晚了,还是晚了。
  晚了,就是晚了。
  没有预料中的雨泪濠咷,就是一句——
  “阿捷,我让给你了。”
  他就是在施舍。
  长生殿,转回廊,尽言辞,恨添愁……费力劳心后,终是明白,自己一直都是那个自诒伊戚的输家。
  彻夜连宵,刀进刀出,当下尽似疯魔附体,状如凶神,招招制命,无情可言,这是杨诘亲手所创造的地狱,所谓惊魂破梦,亦不过如此。
  ……
  再说这边出了杨府大门的虎啸,脚下踉跄,只觉月光虽明,但自己乃在暗觑清霄,西风恶,阴云罩,业眼……难交。
  李韫奕见来者有异,不禁皱眉问道:“虎啸公子,你……去谈事,怎要得浑身都是血?”
  虎啸喉咙之间似泛起了甚么音,李韫奕还欲再问,哪知一吸气,瞬时一股又一股血腥之味溢满了整个鼻腔。
  他猛地咳嗽几声,脚下虚晃,艰难地向屈夜梁投出目光:“蔚霁……”
  见李韫奕似要后倒而去,屈夜梁忙伸出臂膀一接,这时才发觉,李韫奕竟是被血腥味冲得晕了过去。
  不过,虽说屈夜梁可以一直这么抱着李韫奕,但旁人不行。方才见虎啸这么不明不白就往李韫奕身前一钻,自己已是分外不满,想分分钟撕碎那个大胆之人。
  “起来,你听见不曾?”屈夜梁二目宛若鹰隼,摄人心胆,“起来!”
  “提防……李终南所赠……踏雪……”虎啸周身酸软无力,只余半点郁懑,“我甚是疲惫,无力再行一步,想必阁下……也是习武之人,麻烦……送我一程。”
  李……终南?屈夜梁没来得及细想,只见他一手揽着李韫奕,一手抓着虎啸的前襟,神情复杂之极:“当真?你要去往何处?”
  “我……”就在此刻,虎啸方言一字,屈夜梁忽觉耳后似有重物旋飞而来,他当即将李韫奕挑入怀中侧身一躲一躲,哪知却没能拉住虎啸。随即眼前一束寒光划过,那道光捷逾电闪,状肖鬼魅,硬生生将黑夜撕裂开来,在屈夜梁眼前溅起一片血雾。
  屈夜梁凝神一看,发觉直直插-入面前那人的竟是飞来一剑。此番破空,直中虎啸后心,他甚至连一声都来不及发,便摔倒于地,顷刻间便不省人事。
  一边是生死不明的虎啸,一边是快没了气的李韫奕,恰好此刻又有人移步而至,屈夜梁心下一叹,只好抱紧李韫奕,离了此处。
  杨诘的故事至此终了,字字句句,里里外外动魄牵魂,教几人喘息不能。
  为了一己私欲就要灭了阖门百口,这……这杨诘……可还有半分人性?竭泽而渔,妄生为人。
  不过……有些细节还需细问究竟的好。
  李终南看着杨诘,面上如罩严霜:“你所言有关朝中几事,我们自会去验真伪,现在问你,那李著月呢?十六妹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诘道:“坊间传闻她乃李闫卿掌上明珠,我以为若是将李著月以及鬼外子旧案作为要挟,李闫卿势必会以重金封我之口。”
  “要挟?”李终南只觉杨诘可笑万分,“好罢,那她为何会疯?”
  “疯?”杨诘眼角歪斜,双目失光,“她疯了吗?我疯了吗?哈哈哈哈哈,今日在场之人哪个没疯?”
  也罢,这世上痴人岂止在场几人。
  “你与李闫卿所书之信想必亦是提前写好,再寻机会寄去北方。”
  杨诘把头点了一点。
  “不曾有过回信?”晓舟珩问道。
  “不曾。”
  “关于杨埭山私生子为杨诘一事,也是你先前就放出去的假消息罢?”李终南问道,“为了转移众人注意,让旁人以为只是普通家宴?”
  杨诘面若金纸,神情萎糜地应了一声。
  晓舟珩心头如压重石,只觉分外不妙,这都已是过去了三月有余,怎么一点动静都不曾有过?北面不是战局有所扭转么?怎么……
  沈骞翮早已是怒气冲天,但见他满脸悲愤,也不顾甚么失仪与否,将脚跺得直响:“好你个狗货,做你他娘的美梦,天下好事都教你占尽了不成?”
  杨诘连笑的力气都失了,瞬间瘦削甚多,鬓角也发了白,似已是认了命:“……我伏法认罪,没甚么好活,甘愿随你们回京。”
  晓舟珩心下还有谜团未解,一夕千念间着实难掩内心忧挹——那个王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山玉医之死真是先帝苟延残喘前的最后挣扎?明明并非是屈夜梁之过,那他为何要认?王散从中横插一刀又是为何?李闫卿现在究竟又是处在甚么位置上?北地防线又可有所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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