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分别是白云堡的堡主白若飞,如今已经七十有二,练得是普普通通阴阳调和的心法,已经约莫有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虽说每次办寿宴还能看得出来身体硬朗,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已经不适合在武林中拼搏了。
另一个人是飞花宫宫主苏丽娘,是个年轻的女性,练得同孟小安一样,也是至阴的功法。
最后一个便是勉强用来凑数的仡侨,他并非是中原人,行踪不定,倒是曾经和苏丽娘交过手,据说是略胜一筹,但是很少有人真的见过他,也不清楚他的武功路子,如果要让他出手,首先要能够找得到他。
“白若飞年纪大了,即便年轻时也曾经是武林公认的榜首第一人,但是现在肯定和年轻时候不能相提并论,白云堡的势力也已经不如他全盛时期了,如今武林上与其说是怕白若飞,不如说是敬白若飞,毕竟他年轻时曾经做过不少好事,因此白云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出手,万一白若飞有个好歹,白云堡的倾覆不过是弹指之间。”
“苏丽娘就更不用说了,她本就是女子,练得又是至阴心法,与教主一样,如果教主不能解决小宁的王蛊,苏丽娘就更不可能,何况飞花宫和我魔教向来有冤有仇,锦上添花都不可能,还指望着她们雪中送炭吗?”
明水叹了口气:“至于仡侨……”
“仡侨不行。”孟小安开口:“他练得内功与我们完全不同,是南疆那边的心法,但也与至阳至刚没有什么关联。”
明水看了看孟小安,又看了看有些沉默的李四,暗自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还有一点没有说,用内力逼迫蛊虫这种事情本就不是万无一失的,张思勉当时没有受到反噬几乎是上辈子积德——孟小安的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是张思勉给孟小宁输送内力,这件事情实际上风险极大,大到一个差错,两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好在现在孟小宁没有什么事情,他也就不打算特意去和孟小安说了,孟小安对孟小宁中蛊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至少有一半的责任,现在再和孟小安说,只会无端加深孟小安的罪恶感。
“如果是不出世的大能呢?”孟小安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明水叹了口气:“既然是不出世的大能,我们又如何得知他们的存在?”
☆、方劲松(一)
张思勉再次看到孟小安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了。
他离开了都城太久,权力的漩涡中心一向转速很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和这里完全脱节。顾家要把已经掌握了的东西一一告诉他,娴妃也想他想得厉害,但还算是有分寸的只召见了两次,太过忙碌导致了张思勉差一点忘记了江湖上的那些纷争。
“孟教主?”当张思勉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看到屋里站着一个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明天要见方劲松?”孟小安开门见山:“我也要去。”
张思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孟小安想要跟着他一起去对他来说当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需要担心个人安危了。
“明天会不会太快?需不需要合计一下?”张思勉皱眉,他们先前揣测,这几个人之中方家的嫌疑最大,最开始的时候未必和方劲松有关——毕竟山阴公主墓被盗的时候,他也才刚刚出生,再怎么盖世神童,也不可能谋划出这么详细的东西。
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方劲松如今是方家的实际掌舵人,和十余年前的情况完全不能一概而论,不论他最开始的时候知不知道,现在都肯定知道了。
“难道还要和他商量一下?”孟小安皱着眉毛,看上去有几分狠厉:“最好再问个八字,算个良辰吉日?”
张思勉暗道又不是上门提亲,怎么还有这么多步骤?但他看孟小安一副气恼的模样也不敢摸老虎的屁股,只得含糊了两句掩饰了过去:“那明天我该怎么介绍你?”
孟小安越发生气:“我的身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张思勉心中一阵无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而是完全见不得人,魔教!教主!到底是哪里让孟小安觉得自己是个受人尊敬,人人都希望能够见得到他的武林大侠了?正常人都是想与魔教的距离越远越好吧?
“只是不太合适……方家与江湖中人素来没有交往……”
孟小安一甩衣袖:“很快就有了!”
等等。张思勉突然一愣,抬头去看孟小安。
孟小安冷冷的盯着他,任由他上下打量,冷笑道:“怎么?看呆了么?”
张思勉摇了摇头,小声道:“孟教主今天住在这儿么?”
孟小安看了他一眼:“那是自然,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还要赶我走不成?”
张思勉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那你哥哥不会担心吗?”
“他知道我……”孟小安,或者说是孟小宁一愣,而后睁圆了一双眼睛,转头去看张思勉:“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思勉扶额,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孟教主的衣袖向来是绑着的,只有你才喜欢松松垮垮的大袖子。”
孟小宁有些委屈,他卸掉了孟小安的气势,看上去就变得委屈又可怜起来。
张思勉有些无奈,孟小宁装成是孟小安的样子可称是得心应手,当一个人的气场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他身上别的特征反而就会被弱化下去,就像是方才,张思勉先入为主的认为站在他房间里的人是孟小安,于是便就忽略了孟小宁的气息起伏得厉害,完全不像是一个武林高手。
孟小宁也不知道是在委屈些什么,脱了自己的衣服很是积极地爬上了张思勉的床,钻进了张思勉的被窝里,而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被子:“快来睡呀!”
张思勉无法,孟小安他得罪不起,孟小宁他也不敢招惹,只好叹了口气,也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滚进了被窝。
孟小宁很是积极主动的伸手抱住了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头依偎到了张思勉的怀里,一边有些羞涩的说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叔嫂不伦……这样想想,能够给孟小安戴绿帽子的,整个江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张思勉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一茬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孟小宁又道:“明天去见方劲松,我是一定要去的。”
张思勉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我没有不带你去……只是有些担心,方劲松虽不是什么阴毒的角色,但是也浸淫官场多年,岂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如果他要发难,我怕得不偿失。”
孟小宁在张思勉肩头磨蹭了两下:“不怕,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弱点。”
张思勉一愣,而后低眼看他:“你知道了方劲松的弱点?”
孟小宁点了点头,看上去整个人都很是一本正经:“我知道,放心吧,我很会谈生意的。”
很会谈生意这件事张思勉倒是看出来了,在顾青云那里的时候,孟小宁三下五除二连皇商都谈了过去,只是方劲松的弱点……这可真是叫人有些好奇。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弱点?”张思勉斟酌了一下:“不想说也没事……我不逼你……”
孟小宁神秘兮兮的凑到了张思勉的耳边,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他七岁的时候去书房不小心把茶泼在了他爷爷桌上的画卷上,那画是子虚散人的真品绝迹,本来打算进贡给皇上的。”
张思勉一阵无语:“这算是什么弱点?”
孟小宁奇怪的看着他:“有把柄不能算是弱点么?”
张思勉道:“可是他爷爷十一年前就过世了,除非我们还能把他爷爷气活过来,不然这件事几乎产生不了威胁。”
孟小宁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不能用了。”
张思勉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孟小宁的心里一定有数,刚刚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的就是为了逗他好玩,但就像是张思勉自己所说的那样,孟小宁不想说,他也不会逼着孟小宁说,于是他伸手拍了拍孟小宁的脊背,小声道:“睡吧,明天带你去见方劲松。”
良久,孟小宁突然开口:“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张思勉睁开了眼睛。
“没什么,”孟小宁摇了摇头,而后道:“你好像顶到我了。”
张思勉和方劲松没有约在某人的家里见面,而是约在了都城最大的酒楼天香阁。
天香阁的生意最近很差,不论是诡异的凶杀案,还是传闻中的“叛军”,都闹得都城里人心惶惶,基本是往常最纨绔的子弟,也都一个个缩在家中不敢出门,不仅仅是天香阁,整个都城的酒肆茶馆都一片萧条,靠着以前的银子过日子。
因此当天香阁的老板听说有人包下整个酒楼时,高兴的就差敲锣打鼓了。
张思勉付了十两银子——这已经是因为最近生意不好的关系了,以往的天香阁,即便是有钱想要包场,老板也不见得乐意。
方劲松将将而立,看上去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大,不过看上去更加年轻一点,而且五官端正、相貌出众,也难怪十余年前被人称作是青年俊杰,和路既白两人可以并称是都城中的“书画双绝”。
“这位是?”方劲松的气质看上去也很温和,既不是那种久居高位的咄咄逼人,也不让人觉得过分谄媚,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这是……”张思勉开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孟小宁打断。
“方大人,久仰久仰,我是三殿下的小叔子。”孟小宁笑弯了一双眼睛。
方劲松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小叔子”的由来,张思勉还未娶妻,府上也只有以前娴妃挑的几个通房,都是丫头出身,可说张思勉如今是都城闺秀眼中最大的香饽饽。张思勉往上的两位皇兄倒是都已经大婚,一个娶了开阳郡主,另一个一个娶了护国将军的嫡孙女,只是这两人的亲戚也没有哪个和孟小宁搭得上边的。
张思勉的脸色一顿,早知如此绝不该让孟小宁信口开河的。
孟小宁接着道:“这样说您可能还是不太清楚,不如我换个说法?”
方劲松倒也不恼,乐呵呵的说道:“你换换看?”
孟小宁接着道:“我是魔教教主的弟弟。”
这一下方劲松便更加不知所措了,他是官宦世家出身,与江湖上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魔教的大名如雷贯耳——先前沧州水患,赈灾粮的事情就与魔教息息相关,不过他单从结果来看,魔教未必如同传言的那样唯恐天下不乱。
方劲松犹疑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不知道魔教教主和三殿下……”
孟小宁笑嘻嘻的准备开口,张思勉却眼疾手快的把孟小宁揽进了怀里,一手捂上了他的嘴:“方大人勿怪,他就是这性子,爱胡说八道。”
方劲松只好跟着赔笑,孟小宁的性子如同浮云飘忽不定,即便是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张思勉都还拿捏不清,遑论是方劲松这样才刚刚见面的人了。
孟小宁挣脱了张思勉的桎梏,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刚刚是胡说八道的……其实,我才是三殿下的亲亲爱人!”
方劲松大惊失色,连忙站起了身对孟小宁道:“这位……这位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方劲松(二)
张思勉干咳了一声。
孟小宁便用哀怨的眼神去看他:“你昨晚做的,今天就不承认了么?”
张思勉最看不得孟小宁这副模样,也顾不得解释,先是服了个软,小声哄了两句:“你莫要再胡闹了,还有正事呢!方大人一会儿被你吓跑了怎么办!”
方劲松只得苦笑,而后摇了摇头看向了孟小宁,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大概对孟小宁的性子摸到了一二,魔教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不知道,但这位魔教教主的弟弟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兄弟,你再胡说只能害了三殿下……最近朝中正在打算为三殿下选妃,他的两位兄长一个娶了宗室女,另一个娶了大将军的嫡孙,若是三殿下的戚家助力不够,就会成为累赘。”
“是这样吗?”孟小宁歪着头看着他。
方劲松便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哄他:“是的是的,这些话我们只可私下说说的,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殿下落不到好。”
孟小宁想了想,看着方劲松笑:“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若是传出去了……便就是你的错。”
方劲松这才知道什么叫引火烧身,只好接着苦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
孟小宁打量着方劲松,似乎在考虑方劲松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方劲松倒也不恼,仍是乐呵呵的由着他打量:“开阳郡主是惠仪皇太后的侄女,只是惠仪皇太后已经亡故多年,开阳郡主又是独女,家中势力早就大不如前,只不过是空顶了一个郡主的虚衔,皇帝陛下连他自己有几个公主都还没有算清楚,更是顾不上开阳郡主这样空有一个名分的。”
方劲松心中惊疑不定,面上犹自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这样想来也有道理。”
孟小宁看着他,又接着说道:“护国将军早些年伤了膝盖,早就已经不能再带兵打仗了,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混的最好的嫡子也不过是在左巡防营当个祭酒,巡防营的祭酒……呵……他这嫡孙女听说很是有些本事,但是本事再大也是后宅里的手段,她与二皇子的婚事,与其说是二皇子得了助力,不如说是陛下卖护国将军一个面子,给将军府那些不成器的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