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惊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墨华竹色

作者:墨华竹色  录入:09-04

  身后陡然出现一抹桃红,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二师兄等等我!”
  “吟儿?”郁长黎讶异不已,“你……”
  “师兄不是要下山嘛,真巧,吟儿也是!既是要下山历练,一个人多没有意思,不如和吟儿一起?”杏眸眨啊眨,模样古灵精怪。
  郁长黎审视她半晌,忽然道:“你骗师父了吧?”
  “……”笑容瞬间凝固。
  “师父真的允你下山,还是……你偷偷跑出来的?”郁长黎看着她,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
  “……哎呀~吟儿已经给师父留书信了,师兄你再不带着我走,师父发现了吟儿就惨了……今天可是吟儿的生辰,拒绝我师兄你忍心么……”说到最后,吸吸鼻子,泫然欲泣。
  郁长黎:“……”
  姜吟扯着他的袖口,模样很是委屈。
  郁长黎看着她的眸子,不行两个字怎么都开不了口,百般无奈之下,携了她一道。
  弗一来到闹市,姜吟便如挣脱桎梏的小鸟,到处乱窜,郁长黎使尽浑身解数,奈何留她不住,这样活泼的她,他除了宠着溺着别无他法。
  “真是个洒脱的姑娘!”言聿忍俊不禁,相里苏回道:“吟儿的性情确实很好。”
  即墨什么也没说,专注地看着画幕,眉头微蹙。
  不过回眸错落间,郁长黎与姜吟便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走散。
  
  绿水沨沨,虫鸣鸟啼,无人之境。
  夕阳沉落之际,碎着金光的湖面上映照出一张清秀的容颜,朱唇轻轻挽起,霎时惊退了一串鱼儿。
  少女无言,捧起水拭面。只是再睁开眼时,美眸里的惊异一览无余。
  水味不纯,水色不净。
  出于好奇,少女沿着河岸逆走,终在不远的岸上发现一个人,一个不知生或死的人。
  血色染透一方湖水,连周围的卵石也不见颜色。
  他一身玄衣,躺在妖娆绽放的“彼岸”里,如同一只沉寂的黑蝶,演绎着残酷的美丽。
  这样一幅画面出现姜吟面前,姜吟怎么都迈不出步子,唯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到探得他的鼻息,姜吟脸上居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还鬼使神差地大发慈悲。
  就在那岸边,姜吟找来干柴生火,撕下裙袂替他拭去脸上 的血迹,一时忙着竟也忘记了自己的师兄,凭着自己尚不算精的医术,硬是医好了这个奄奄一息的人。
  处理完后,姜吟躺在一旁疲惫地睡去。
  
  残夜未退,红日已出。
  姜吟睁开眼睛,下意识去看昨晚守了大半夜的“将死人”。
  一眼,惊艳。
  一眼,沦陷。
  姜吟不曾料到这人容颜如此清俊,如同画出来的一般。
  奈何昨晚夜色太浓,火光太暗,她并未发觉她救下的是竟是一抹“绝色”。
  正当姜吟神游天外之际,一道清冷又略带虚弱的声线生生将她的思绪扯回。
  “在下北辰。”
  
  北肆阁。
  “如今天下三分,云央,南蛮,北狄,三个国度中属云央实力最强,一百多年以来一直居三国之首……”
  北辰指着地图一字一句地讲给姜吟,也不在意她是否感兴趣。
  姜吟捧着脸,未等北辰叙述完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打断他:
  “那日你为何会受伤?”
  姜吟随口一言,室内气压霎时降到冰点。
  北辰沉默片刻后才幽幽开口:
  “我是云央二皇子。”
  一句话,足以令她明白,皇家的事,哪是只言片语可以说得清。
  “是大皇子做的么?”
  北辰没有回答,眸色晦暗。
  夜色深沉,繁星满缀。
  这是姜吟的无眠之夜。
  
  扶桑,云央太子,母妃为当朝皇后徐氏。从小备受宠爱能文能武的扶桑,是云央下任君主的不二人选,唯一的弟弟北辰无权无势,自小处处受排挤,母妃出身卑微又红颜薄命,向来遭人嫌弃的北辰于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然饶是如此,冠着“仁义”之名的扶桑也要对他赶尽杀绝。
  姜吟私下四方打探,最终获得这些信息。
  单凭这段日子的相处,姜吟敢肯定,北辰是一个自尊心及好胜心极强的人,外人看他弱,在她看来,这只是虚伪的表象,她笃定皇位他一定会争。
  “北辰,若你真的想要江山……我会帮你。”
  至于为什么想帮他,姜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初见时的惊艳,也可能是觉得他会是个有道明君,但更多的是遵循内心罢了,不需要理由。
  “至于雁苏,暂且……先不回去了吧。”
  
  北肆阁是北辰的私人据点,北辰之所以肯带陌卿回北肆阁,完全出于信任感激,毕竟那次,连他自己都以为人生即将惨淡画结。
  姜吟的性情的确很容易让人亲近且不设防,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北辰早已完全信任她,他更知她是一个心思聪慧的女子,于他而言亦师亦友,因为她不止一次替他完美解决棘手之事,他更清楚,姜吟定能助他成功夺嫡,所以他想留住她。
  
  黄昏时节,北辰于北肆阁□□中抚琴,桐木九弦琴特有的曲调到底惹来了姜吟。
  “你奏的是什么曲子?”姜吟好奇地问,瞿黑的眼眸里闪烁着点点亮光。
  北辰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曲名《玉塘秋》。”
  “玉塘…是何意?”
  “是一个极美的地方。”
  “有多美?比大草原还美么?”
  “大草原?”
  “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啊,真想体验一把在草原上信马由缰的感觉…”姜吟灵动的眸子扑闪扑闪,北辰却看到了满满的憧憬。
  “你带我去看看可好?”姜吟脱口而出。
  北辰笑了,转过头看着笑的灿若桃花的姜吟,一字一句地答道:“姜吟,有朝一日你青丝高挽,有我带你马纵天下。”
  话语落地有声,宛如承诺。
  姜吟却是受了惊,凳子一歪,一个不留神人便摔了下来,北辰眼疾手快,一把拽过她拉到怀里,而那把木凳从北辰姜吟所在的高台上坠下,粉身碎骨。
  陌姜吟心有余悸,躺在北辰怀里愣了半晌。
  ”现在,我也救了你一命,我们算不算扯平了?”北辰压低了声音,姜吟却听出几丝狡黠的意味。
  “这算哪门子扯平?”姜吟一吐舌头,随即挣脱北辰的怀抱,仰着小脸趾高气扬地回了屋。
  北辰眼底的笑意蔓延到嘴角,一点一点扩大。
  
  “你教我弹琴吧!”姜吟满怀志气地在北辰的九弦琴旁坐了下来,抬手便胡乱地拨了两下,琴弦逸出的声响不成曲调。
  北辰看她斗志昂扬,成竹在胸,笑了笑:
  “坐在旁边,要我如何教?”话落不等姜吟回答,一把将她拉过来,令她端坐于琴前,亦同端坐在自己的怀里。
  平静地忽视她一瞬的僵硬,北辰双手自然地覆上姜吟的手,就以这样他认为很自然的方式,开始教她弹琴。
  《玉塘秋》的调子,以极其和谐的旋律荡漾在空中,留下持久的清润和悠远。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喧闹之下,穿着低调的北辰携姜吟进了帝都最有名的福湘楼。
  姜吟仔细地分析了近日来的形势,扶桑安插的眼线越来越多,北辰府中的替身也难以继续掩人耳目,正欲谈及朝中的党派纷争,姜吟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神色一变,二话不说拉上北辰就跳窗走人,只留下一锭银子陪着一桌子来不及品尝的热菜。
  姜吟几乎是逃回了北肆阁,在她刚离开之际,一袭白衣的郁长黎嘭的一声,一掌劈开了雅间的门。

魂未殇(六)
  “你在躲谁?”看着神色慌张的姜吟,北辰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我知那不是扶桑的人!”
  姜吟慢慢淡定下来,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北辰,终是和盘托出。
  “我是雁苏山上的弟子……”
  对坐直至深夜,姜吟只为解释。
  在此之前北辰从未问及她的来历,也完全是出于信任,可如今知道了,他却不得不惊。
  雁苏,十四号弟子姜吟,为了帮他,竟拖至这么久不曾回门。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翌日再见姜吟时,北辰一眼察觉她虚弱了许多,她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可是到底没忍住,亲自给她煎了幅药送去。
  庭院里,北辰于树下独坐,修长十指流利地翻转置于青石上的桐木九弦琴,袅袅琴音弥漫在庭院上空,经久不散。
  青石上不知何时立了几只鸟儿,随着悠扬的旋律欢快作舞,北辰依旧自顾自地抚琴,一个人,一张琴,弹成风景。
  姜吟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兴许北辰永远不会知道,昨夜他走后,姜吟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几乎耗尽一半的修为。
  隐藏了气息,只要她不愿,郁长黎就再也找不到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何时,皇城中谣言四起,坊间传闻,太子扶桑作风不正,迷恋女色,荒芜政事,甚至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溅三千人命。
  一时间满城风雨,所谓众口铄金,连风烛残年的皇帝都有了废太子之意。
  两年来,扶桑的作为越来越让人失望不解,相反的另一位皇子北辰却名望渐起,礼贤下士,有口皆碑。朝中的拥辰派愈发展露锋芒,不再藏头露尾,处处使尽千方百计刁难打压□□,两党之争如火如荼。
  北肆阁。
  “谣言成功蔓延,已如燎原大火烧开。”姜吟向北辰复命时,言语间都有丝丝喜意。
  “嗯,琨珸一事如何?”北辰专心地研究地图分析形势,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切按计划,发展得很好。”
  这么久的汲汲营营终究没有白费,储君之决,从此刻起,正式拉开帷幕。
  姜吟心叹,只是可惜了琨珸,一代美人就这么被当作工具,无辜踏入皇位之争。
  自古以来,皇位之下铺陈的都是白骨,姜吟早已认清,因为认清,所以对琨珸施蛊术时才会毫不手软,所谓美人误江山,终令扶桑大失民心。
  姜吟暗地里使计挑拨离间,不仅令扶桑身边的大批能人归附北辰,还令那两个誓死效忠扶桑的外域异士互残而死,扶桑渐渐失去了左膀右臂。
  
  皇帝迟迟不见驾崩,扶桑按耐不住发动兵变,甚至不知何时与南蛮北狄串通一气,三方联军,浩浩荡荡地把帝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堂堂太子通敌叛国,实乃国人之耻,皇帝龙颜大怒,将扶桑剔除皇籍后一病不起,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可扶桑对这些熟视无睹,为了许给美人的后位早些坐实,他不惜背负逼宫弑君的罪名。
  如此一来,扶桑便将谣言坐实得彻彻底底。
  帝都局势陡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在北肆阁的书城里,北辰找到了对付扶桑的绝佳妙法。
  “神物存焉,藏匿世外,形聚为石,有名芜遏,质素平润,时若力及,极峰崩彻,沧海回流。”
  书中的记载唯此而已,而扶桑幼时曾得高人指点,有修为在身,北辰若想万无一失,方需芜遏石助力。
  姜吟在得知寻石任务时,浑身一震。
  “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
  北辰的话尤响在耳边,时局容不得姜吟犹豫,当下动身回了雁苏。
  
  落叶纷飞,雪白的石阶上铺陈了一层又一层的千姿百态,阶下慢慢冒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如此厚的落叶竟掩不住她脚步的沉重。
  “十…十四?”扫地的小师兄一见来人,惊喜地丢掉扫帚,掉头狂奔,边跑边喊道:
  “十四回来了!十四回来了!……”
  雁苏大殿之上。
  “十四……”手中的杯子嘭的碎裂一地,溅起的水花湿了郁长黎的白衣。
  姜吟静静地看着他再到见自己时的失态,咬唇,于案阶上跪下。
  “师兄,吟儿知错。”
  两年的光阴,早已物是人非,此刻的郁长黎,已是雁苏掌门人。
  郁长黎拂袖上前,一把拉起姜吟拥入怀中,似乎在诉说这两年来蚀骨的忧心与思念。
  一如既往的温暖令姜吟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温暖踏实的感觉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没心没肺地被呵护着,却心安理得,整日整夜机关算计步步为营,教人何尝不累?
  两年前,郁长黎寻姜吟无果,归山后忍着师父的痛骂和处罚硬要学得以息寻人之法,原本九个月才能修成的法术他非要三天拿下,因为急于求成,郁长黎走火入魔,他的师父为了驱散他的魔念,倾尽一生修为油尽灯枯。
  下山后,郁长黎找到一片湖,姜吟气息最浓烈之处竟是岸边血迹最重的地方,郁长黎当下慌了,发了疯一般满城寻她,他坚信她定会安然无恙,可不想在酒楼之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她。
  而那次,他与她只有一壁之隔,郁长黎知道,姜吟在故意躲他,他本以为她只是任性,可不曾想这一任性就是整整两年。
  再次归山时,师父已与世长辞。
  郁长黎苦笑着将两年前故事讲给姜吟,他说着,她哭着。
  郁长黎将泣不成声的姜吟揽在怀里,轻柔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面露不忍之色,可他不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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