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脸上躁得慌,将军帐外总有兵守着,他不能没脸没皮到这般地步,好容易打赢了仗寻了个没人的时机不必担心违反军规,臭小子却躲这么远还这么话多!
云曦认真地想,需得给阿泽一点颜色瞧瞧,把他堵上才行。
穆承泽一开口,云曦直接便把舌头伸了进去,耀武扬威地搅了搅。
“表哥……”
穆承泽哪受得了被如此撩拨,低吼一声当即便将人反压,反正他是无所谓脸不脸的,若表哥不介意,他马上便可当众宣布六皇子妃的身份,然后把人就地正法了。
在野地不行,云曦尚有三分清明,脑海里地图闪现得飞快,迅速踢了踢穆承泽的小腿道:“往左一百步有个武器库,平时没人去……”
穆承泽会意地道:“我这就抱表哥去。”
“我、我自己能走!”
云曦挣扎着就要坐起,添香楼那次简直是一辈子的耻辱,堂堂男人哪能再被阿泽抱来抱去!
穆承泽无奈地按住他:“表哥,你如今这样子,还走得了吗?”
云曦放眼望去,一目了然。自己衣衫凌乱不说,还……
他本来主动寻过来就不好意思极了,顿时打起了退堂鼓:“那算了,你别管我,我自己缓缓就好。”
“这怎么行!”
穆承泽主动解去外衫,罩在云曦头上,强行将他抱起来道:“嘘,别出声,不会有人看见你的。”
云曦被闷在衫子里,又羞又恼,生怕自己一出声引来什么人,也不敢使劲挣扎,穆承泽这个胆肥的居然趁机就开始走了!云曦只得顺着由他去,趴在阿泽胸口,两人一起心如擂鼓,盼望着这一百步的路,千万不要再生波折。
真是巧了,穆承泽没走多远,云曦便清楚听见了齐胜男与穆承浩的声音。
“……”
怕什么来什么,云曦真的要窒息了,
穆承浩原是想带着媳妇寻个没人的地方温存一下,才鬼鬼祟祟拖着齐胜男来到此处,谁知腰还没搂上,穆承泽便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出现。
“……”
“……”
穆承浩飞快扫了一眼穆承泽与他怀中的包裹,此时他有十二分肯定,这个硕大无比下边还露着两条腿的包裹必是表哥无疑。因为穆承泽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包裹一瞬间凝滞了。
“六堂弟?”齐胜男道。
穆承浩迎着穆承泽要杀人的目光,一把捂住齐胜男的嘴。
穆承泽目不斜视,继续赶路。
穆承浩拉着齐胜男自觉走远,半道还听见那个包裹在自言自语:“诶,难道我听岔了,方才不是承浩他们?”
齐胜男:原来那个是表哥啊?!
云曦眼睛看不见心里着急,不得不狠掐了一把穆承泽的腰,穆承泽忍着痛道:“表哥别急,方才是只猫罢了。”
穆承浩立刻配合着脱口而出:“喵!”
齐胜男:“……”
好容易穆承泽抱着大包裹没影了,穆承浩抹了抹额头汗水,发现齐胜男仿佛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穆承浩一摊手道:“就知道瞒不住,早该告诉你的,其实父王母妃他们都知道了。表哥与六堂弟的事你想开些,好歹都是自家人。”
齐胜男僵着脖子,转过身来:“你是想说,在六堂弟心中,他是把表哥当成亲爹的?”
穆承浩:“……”
“你真是多虑,这我怎会想不开嘛,就说六堂弟怎么总是与表哥形影不离的!”齐胜男笑咪咪,一脸怀念地道:“以前我家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仆人,得了夜盲之症晚上看不见东西,他儿子特别孝顺,经常抱着他到处走动。爹爹还以此教导过我们。”
“……”
这、这都行?穆承浩真想在夜里看不见东西的是他自己啊!
穆承泽抱云曦去了武器库,看了一圈果然里头无人,穆承泽拉上铁门,这才将云曦放下,因地上堆了层厚厚的尘土实在躺不下去,穆承泽便很有借口地将人直接堵在墙角。
“阿泽,对不起。”
情到深处,云曦攀着他的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
自从在石林阵寻到了六皇子,他就很想说声道歉,可平时怎样都开不了口,只有此时,才能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穆承泽用指腹温柔揩去他眼角的泪,笑着道:“表哥,怎么了?”
云曦双目微红,道:“我不好,往后再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穆承泽依旧笑道:“为何这般说?”
云曦哽咽着道:“我不该放任你去杀敌,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立战功。阿泽,若你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敢想。”
那座石林当时他只觉得有些古怪,后来审问过琅琊人才得知,那是一道极其阴毒的阵法,能以声袭人,阵眼便是石林中央绑着萧天佑的那棵树,若六皇子是个寻常人,恐怕早就命丧阵中了。
别说什么幸而是六皇子破阵之类的轻松话,云曦止不住地想,万一琅琊用的是别的阵法,那六皇子该如何?若是连命都没了,独当一面又有何用?
“表哥,千万别这么说。”穆承泽温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真的想我有所成,而不是为了让我担何虚名,对吗?”
云曦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视线刹那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幸好阿泽是明白的!
穆承泽轻轻拨开他的额发,在他额前一吻,道:“杀人也好,立功也罢,但凡有表哥想我做的事,我都很高兴,都会尽全力去做。你我之间,谈何对不起。我知道表哥待我是真心的,也是唯一会为我骄傲的人,而我,巴不得如此。”
“阿泽,不是这样的!”云曦用力攥住他的肩膀,颤声道,“作为师父,我其实一直都为你骄傲,只是作为、作为……”
突然发现有几个字亲口说出来实在太为难了,他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飞快而含糊地念完,接下去道,“我错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
穆承泽通过他的唇型,毫不费力就看懂了,故意把脸凑近了,问:“只是作为什么?”
云曦:“……”
“你明明知道的!”
虽然头也磕了,亲也成了,这种话绝不要再说第二遍!
“嗯,我知道。”
穆承泽笑着抓住他的手,将他的话连起来:“只是作为我媳妇,不该让我一个人去冒险,对么?”
不对!
云曦怒瞪他一眼,臭小子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而且他根本没说是媳妇,说的是“喜欢你的人”。
穆承泽心情大好,这会儿满心欢喜就要溢出来了,只管翘着唇角拉着云曦的手亲了亲,嘴上无辜地道:“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你的错,你瞧,这么重要的事才告诉我,害我也犯错了。”
云曦跨坐在他腿上,心里明白他犯了什么错,简直不知脸该往哪搁。
“所以,劳烦媳妇再帮帮我,咱们把这错平了?”
穆承泽微笑,往后还叫什么表哥,亲都成了,当然是叫媳妇最好啦。
……
陈小哥与吴小哥的回程路一点也不漫长。半道上还迎来了圣旨,一向对六皇子如同铁公鸡一般的皇帝,突然来了个爵位大派送,六皇子被封宁王,穆承浩被封恭王,待两人回去,便要举行册封仪式。
“阿泽,承浩!”
云曦恨不得再把小徒弟们按回怀里揉两圈,可是不太合适,两个小徒弟已经一个是宁王一个是恭王了!
真是个不错的开端!
敬王暗自得意,就冲着混得不是太差的皇子以后必能封王这一条,敬王觉得六皇子得个爵位只是意料之中,时间早晚罢了,可承浩居然也是郡王,实在太长脸了!
敬王在儿子面前一直是严父形象,忍不住施舍了儿子一记赞许的眼神,可是穆承浩完全没能接收到,他正被这道圣旨砸得晕头转向,不停地问齐胜男:“我,我与六堂弟一样封王了,是不是真的啊,媳妇你快打我一下!”
刚上任的恭王妃被烦得不行,忍无可忍一记耳光下去,恭王头昏眼花,过了一会儿眼泪婆娑地道:“居然不疼,我就说是假的……”
敬王迅速收回眼神,儿子实在太丢人了,才区区郡王就这般德行,往后升亲王是不是还得抱怀里哄啊,这没出息的东西!
比起穆承浩来,穆承泽就要镇定许多,敬王虽讨厌六皇子,与自己儿子一比,也不得不说一句,六皇子好定力。
再一看云曦,云曦整个人都没出息地扑六皇子身上去了,一叠声地道:“阿泽,我喜欢宁王这个封号!”
宁者,取安宁,宁静之意。
历代郡王的封号以荣为尊,但是宁这个字,极衬六皇子。
穆承泽本人对封号什么的不在乎,不过宁王妃比六皇子妃好听,表哥喜欢就好。圣旨上全军都有封赏,唯独没提到表哥,六皇子眼神暗了暗,表哥分明才是功劳最大的,绝不能再给皇帝赶到漠北去了!
70、舌战
万众瞩目中,骁勇将军与敬王班师回朝。
宣德殿上,冗长的封赏旨意宣读完毕,两位修长挺直的少年并肩而立,迎着皇帝的目光,微微抬起了头。
穆子越心里一通赞叹,皇家子孙原就通身的气派,两个孩子如今长进了,步履沉着,面色坚定,杀伐之气渐生,果然还是战场最磨炼人。
一时间他有些羡慕敬王,六皇子再出色于他来说没什么用,倒是敬王同样出色的嫡次子让他很有些眼红。若是这般气概出现在其他任何一位皇子身上,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定下储君。
穆子越和蔼地道:“承泽、承浩,你们两个辛苦了。朕已命礼部筹备册封大典,你们各自的郡王府也都备下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穆承泽并未谢恩,而是跪下道:“琅琊一战,骁勇将军亦是首功,恳请父皇赦免他昔日之过。”
穆子越刚还觉得六皇子长进了,差点就被六皇子气死,他已在圣旨中大夸特夸了云曦,并赏赐了金银无数,难道还不算褒奖吗?!
穆子越耐着性子道:“承泽,你对朝政知之甚少,切不可妄议!云曦这一仗为大楚立下大功不假,但他欺君也是真的,并不能因此功过互抵,否则要律法何用?”
穆承泽不慌不忙道:“儿臣的确不懂朝政,但儿臣曾见史书上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先帝年间,虎威将军李牧喝醉酒误伤人命,被大理寺判了斩刑打入天牢,后同样也是琅琊来犯,先帝令李牧将功折罪,抗击琅琊。”
“这是何意!”
穆子越沉下脸,六皇子变聪明了,动辄便搬出先帝旧例,若他继续坚持赶云曦出皇城,岂不是等同于质疑先帝?
满朝文武欲为骁勇将军说话的大有人在,六皇子开了个好头。大理寺卿邱忆上前一步道:“李牧将军这件案子,臣也在大理寺卷宗上见过,初判确是斩首,后因其立了大功,先帝特免其死罪,改判牢狱十五年,赔偿金银若干,并替死者赡养父母。”
“先帝煞费苦心,令李牧将军幡然悔悟,死者一家得到了妥善安置,大楚亦保住了一位良将。都说律法不可废,但先帝所为,却让臣十分敬佩。眼下骁勇将军的情形虽不太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御史台此时也有御史壮着胆子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臣也以为,功过不能抵,但功是大功,过与功比,却是小过了。皇上既已重罚了骁勇将军,接下来也该厚赏才对。”
敬王向齐镇宇递了个眼色,百官中齐镇宇率先跪下。他身后跟着跪了一大片五品以上的兵部官员,云曦是将军,兵部为其求情再自然不过。再然后,参加过琅琊之役的各位将领也一并跪下了,异口同声道:“请陛下开恩!”
云曦站在敬王身侧,来之前敬王就告诫过他,不可擅自出声,眼下他不便多言,心中却十分感激。
穆子越身形晃了晃,往后倒退一步跌坐在龙椅上。
他感受到了来自群臣的压力,这与当初惩罚骁勇将军的情形不一样。上一次,骁勇将军俯首认罪,朝中大臣并未如此坚决。可是如今,大楚与琅琊一战,已把云曦的声望推向了巅峰,那些狐狸、人精一样的朝臣,也开始为骁勇将军说话了。
穆子越抓着龙椅的把手,指关节泛白。
五皇子穆承涣唯恐天下不乱地道:“父皇,骁勇将军是英雄,儿臣觉得,英雄不该被罚。”
穆子越可算找到了发泄的口子,怒斥他道:“你懂什么,快给朕退下!”
穆承涣做了个鬼脸,当真直接领旨退出了宣德殿,穆子越反被气得要死。
四皇子穆承浚也道:“父皇,儿臣请父皇开恩。”
七皇子穆承沛紧紧抿着唇,脸上满是讥诮之意。
穆承泽叩首,大殿之上回荡着少年清朗的声音:“儿臣有今日,乃骁勇将军所教。儿臣感恩戴德,愿与师父同罪,请父皇收回对儿臣的赏赐。”
穆承浩也跟着他一起叩拜:“皇伯父,我也是骁勇将军的徒弟,也算我一个!”
穆子越不悦地皱眉:“你们把朕的旨意当作什么,果真是云曦教出来的好徒弟!”
穆承沛仗着皇帝出言训斥,阴阳怪气地附和道:“就你们两个尊师!”
穆承浩不便去驳皇帝,但七皇子是一定要驳的,当即反唇相讥:“我们当然比不得七殿下铁面无私,听说文大人落难之际,就连七殿下的面都见不到呢。”
七皇子启蒙之师同时亦是德慧太子师文盛明,德慧太子有段时日遭皇帝厌弃,这位太子师也受到牵连,曾放下身段求到玉阳殿,穆承沛竟连门都未让其进,也算奇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