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查到了多少?”林绪不答反问。
他虽然凭借着近几日,许澜和晋祁两人之间的异常猜到一些情况,但具体许澜查到多少他却并不清楚。
晋祁见林绪已经猜到,不再隐瞒,索性把之前许澜报告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连同那绣女所听到的话一起。
林绪闻言,沉思片刻,道:“就只听到了这些?”
“许澜已经问过,因为当时房中还有其他人盯着,所以那绣女也不敢多打听,只是一直埋头刺绣赶工。”晋祁道。
“若只是这样的话,苏凡毅的怀疑确实最大,不过事关工部,需要汇报的也并不只有苏凡毅一人。”林绪看向晋祁。
“你是说朕?”晋祁诧异,工部出事确实也需要向他汇报,不过他显然不可能自己暗中筹划刺杀自己。
“除此之外呢?”林绪嘴上问道,自己也陷入沉思。
苏凡毅身为工部尚书,在他之上的就只有寥寥几人,晋祁是其一。
除此之外,身为太傅的许澜有时也会替晋祁管理政务,林绪乃是丞相,替晋祁分忧那就更是分内之事。
晋祁把两人排除在外,又仔细数了一遍朝中大臣,一时间却想不出其他人来。
“不过若说到工部,最近工部那边确实有些不对劲。”林绪道。
“奇怪?”
“自从皇上登基后天灾便一直没断,特别是洪灾,都可以说是十年九遇,堤坝被冲垮的情况更是年年都有,
极个别地方情况甚至格外严重。”林绪早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但天灾这种事情就算是林绪也无法左右。
“也就是说,你怀疑工部有问题?”晋祁顺着林绪的话想下去,很快就明白林绪的意思。
天灾不断是事实,但是近几年来工部这边防低的工程确实越来越不行,几乎好几个地方修的堤坝都撑不过第二年。
“工部若当真有问题,最能察觉到问题所在的,应该就只有苏凡毅了。”林绪道。
已经想到什么似的晋祁叫来太监总管,让他去把苏凡毅找来。
晋祁其实还是有些怀疑苏凡毅,毕竟如今并无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他就没有关系,但既然林绪都这么说了,他也愿意试着去相信。
苏凡毅被召,不久便出现在御书房内,见屋内只有林绪和晋祁,苏凡毅满脸疑惑地行礼,“不知皇上所召是为何事?”
“你入朝如今已经多久?”林绪问。
“算上今年已经是第五年。”苏凡毅心中疑惑更甚,也有些不安起来,不过想想自己并未做什么,底气又足了些,“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接管工部之职呢?”林绪又问。
苏凡毅愣了愣,神色连番变化,“已经三年有余。”
苏凡毅他们入朝为官时,正赶上宫中缺人那段时间,晋祁那段时间把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因此他们的官途倒是一路顺畅。
“那这三年之内,你是否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林绪又问。
“不对的地方,丞相大人指什么?”苏凡毅被问得越发疑惑。
“既然是你管的工部职责内的事情,例如水利工程又或者其它。”
工部所管事项也颇多,但凡需要大兴土木的几乎都与工部有关,例如开荒又例如修驿站。
听林绪提起水利工程,苏凡毅脸上有瞬间的慌乱浮现,但很快他又收起。
苏凡毅陷入沉默之中,他几次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见他如此模样,林绪与晋祁对视一眼,苏凡毅如此,那就是说明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并无什么不对之处,是臣做错了什么吗?若是如此,还请皇上和丞相大人明示。”苏凡毅犹豫片刻后道。
“你但说无妨。”晋祁开口。
苏凡毅本准备继续掩饰,但抬头间看到站在一旁幽幽地看着他的林绪,心中咯噔一声,到了嘴边的掩饰太平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林绪也在这里,那只能说明事情已经被察觉。
“臣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是有些事情确实有些奇怪。”苏凡毅改口,但话语间的犹豫却并未消失。
“具体说说。”晋祁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绪后道。
“是关于赈灾的,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苏凡毅停顿了一下,依旧有些犹豫地说道:“大榆山多地势险要,因此每年水位上涨时下游都会有遭遇洪灾的危险,特别是其中几个洪灾格外严重的地方,几乎是年年都发。”
“工部每年都会在水灾之后重修堤坝和疏通河道,臣接管工部之职之后一直十分重视此事,堤坝的修建也从未偷工减料,也曾多次下访亲自督察,但是水灾还是年年都发。”
苏凡毅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晋祁,见晋祁并未生气,他又道:“先皇在位时这几个地方也一直是隐患,但情况却并不如如今严重。反倒是如今几年,情况越发的严重。”
话说完,不等晋祁和林绪两人开口,苏凡毅又赶忙说道:“这件事情臣已经查过,确实并不存在偷工减料的情况,所以臣也并不知道这道理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你还和什么人说过?”林绪问。
“并无,这事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确实已经调查过,没有问题。”苏凡毅曾经亲自下访监督过,若有问题他肯定早就察觉。
“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外人,今日之事也不要说。”林绪看向晋祁,晋祁见状点了点头,眼中带了几分威严。
苏凡毅自然明白,虽然还有些疑惑两人到底想说什么,看见两人不准备多说他也并未再追问。
问完话,让苏凡毅离开,晋祁不由松了口气。
林绪看了过去,一双幽幽的黑眸中难得带了几分疑惑,不明白晋祁为何会松了口气。
“看来这件事情确实不正常。”晋祁笑了起来,“朕还以为当真是因为朕皇位不正,所以才招来天灾。”
坊间一直有这种传闻,因为晋祁乃是杀父弑母夺位当上了皇上,所以至今都还有不少人把天灾连连怪罪到他身上,说是因为他并非皇帝却忤逆天意,所以老天才一直降灾与大榆。
“皇上相信那种无稽之谈?”林绪到当真未曾想到手上血腥无数的晋祁会信这种事。
“朕自然不想相信。”晋祁当然不想信,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不得不信,自从他登基,这十年来天灾就一直未曾断过。
先皇在位时天真虽然也会偶发,但也不过五年十年一次,如今却是年年都发。
“天命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况且若只靠血脉就能知道配不配当皇上,那那些莘莘学子还读书做什么?历代皇子又何必力争皇位?皇上与其浪费时间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接下去该如何办。”林绪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晋祁闻言一愣,林绪什么意思,他并非皇族血脉的事情他知道了?
第60章 你有什么主意?
“你知道了?”晋祁坐直, 双手紧紧握住椅子把手, 紧张地看着林绪, 林绪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知道什么?”林绪反问。
晋祁紧张的盯着林绪那张脸,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但林绪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根本读不懂他此刻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那你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晋祁一颗心开始怦怦直跳个不停,那疯狂的频率,让晋祁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瞒着林绪这件事情,也一直因为这件事情而担心不已, 却未曾想过也许林绪早就已经察觉。
也是了, 林绪那么聪明的人,这天下恐怕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苏凡毅的事情就是证明, 这才几天他却已经调查过了。
“臣只是觉得血脉之谈成熟无稽之谈, 什么天降惩罚,都做不得真。”林绪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晋祁脸色惨白。
林绪抬眸看了一眼晋祁, 低头看向桌上资料的那瞬间,轻声说道:“早就知道了。”
从林绪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晋祁微张的嘴中只觉一阵干涉,甚至干得发苦。
与此同时, 他一颗心也跳动得越发厉害,林绪竟然早就已经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晋祁忍不住问。
这件事情晋祁自认为隐藏的很好,当初说有可能知情的人晋祁都已经铲除,如今剩下还知道这件事情的,全天下也就只有他和许澜以及边关的那人。
难道是许澜告诉林绪的?不, 不可能,许澜的性格他了解,不会泄露出去。
“我不知道才奇怪吧?”正在看资料的林绪见晋祁要谈论这事,也把手中的资料放下。
关于他身份的事情,晋祁一直在问,一直在做假设,就算他之前那一些关于身份地问题当真都只是假设,那频繁的次数对于一个皇上来说也未免太多了些。
晋祁已经是皇上,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就算是已经身为皇上,他却依旧总是怀揣不安,这一点本来就已经非常可疑。只要稍微上心,察觉到不对并不困难。
“那那件事情呢?”晋祁脸色越发惨白,因为林绪之前的那一些话他此刻才能镇定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这一点不能让他心中的不安减少丝毫。
到这件事情的人,如今已经只有他们几个,但一旦边关鬼面将军面具下的那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暴露,那人要猜到他的身份就不再困难。
不,鬼面将军的那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甚至可以说是足以证明他并非凡皇室血统,而极有可能是李妃家族中什么人的野种。
一旦这件事情暴露,这天下怕是立刻就要乱了。
“臣只知道该知道的。”林绪整理了桌上的资料,不欲再和晋祁多谈。
“那什么是该知道的?”晋祁微讶,林绪既然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鬼面将军就是当年他母妃与人通奸所生下的那孩子。
林绪幽幽地看了一眼晋祁,他对晋祁的身世并无兴趣,知道也仅仅是因为那是与晋祁有关的事情。
除此之外,晋祁是否皇室血统对于他来说都并无不同,哪怕晋祁只不过是普通人。
“皇上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接下去,应该怎么办。臣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林绪收了桌上的资料,准备带回去再看。
既然事情牵扯到工部牵扯到洪灾,那就不能再马虎,特别是事情牵扯到洪灾,那就更加应该调查清楚。
晋祁登基之后,特别是后几年的时间,洪灾发得特别勤,其中几个重要的关卡更是年年都垮堤,朝中拨款资费不说,每
年受灾难影响的受苦的百姓更是数不尽数。
林绪离开,晋祁长长吁出一口气,下一刻整个人像是力气用光一般瘫倒在了椅子里。
晋祁看着林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有解脱也有苦涩。他一直隐瞒的事情原来林绪早就已经知道,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原来林绪也根本就不在乎。
笑够,晋祁又不禁有些鼻子发酸,他一直以为他所经历的这些带给他的只有苦难,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至少因为这些,他才遇见的林绪。
只这一点便足以抵消所有那些不好,只因为能遇见林绪,所有事情似乎都变得可以忍耐。
有那么瞬间,晋祁甚至有些感谢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些经历,他也不会想要坐上龙椅。
如果不是因为他坐上龙椅,他也不会血洗朝堂,如果不是因为这,林绪就算中了状元说不定也不会被留在朝中做事,而是会被远派。
晋祁哈哈大笑,似乎要笑光心中的阴霾,直笑道嘴角都有些发酸,他才停下。
收起脸上的笑意,晋祁又看了一眼,早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外,他又忍不住有些想要抱怨,林绪这家伙竟然早就已经知道,做什么不告诉他?反而害他担心这么久……
晋祁心中怨念,但心底深处却是当真松了口气,那个秘密压在他心中已经太久,早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今说破,他甚至有一种呼吸都变得顺畅的感觉。
再次单独见到林绪,是在那半个月之后。
因为知道事情牵扯到工部和洪灾,那之后林绪便一直埋头调查这件事,他顺着苏凡毅之前说过的情况一路调查,苏凡毅之前说过的情况他很快便了解。
御书房内,林绪把自己带来的资料放到了晋祁的面前,原本还嬉皮笑脸的晋祁,在看到桌上的资料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晋祁收敛了所有玩笑的心思,认真的把林绪带来的资料看了一遍,这一遍看下去,他整张脸都漆黑如炭。
林绪带来的资料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份是工部那边关于洪灾情况的详细记录,另外一份则是边关近些年来的战况。
两份资料分开来看毫无关系,可放在一起后,却连晋祁都不得不眉头深皱。
“夏国与大榆的摩擦一直未断过,所以之前也未曾往这方面想。”林绪道。
林绪也是在调查洪灾情况时,意外的发现洪灾情况突然变得严重,竟是与几年之前夏国那边突然开始大肆进攻是同一时间。
夏国与大榆一直摩擦不断,但是几年之前情况还没有如今这般严重,那时候还只是偶有摩擦,如今却是不曾停过。
“能确定确实有所关联吗?”晋祁问。
“还不能确定,目前只能说时间上太过巧合。”林绪道。
停顿片刻,林绪又道:“除此之外,臣也仔细调查了近些年来洪水的情况。这些年来河面水位并未上涨,水流也并未变得比前几年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