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曹昂已然带了午食过来,小包子板着一张小脸,吃的正香,见到张让走进来,便抛弃了吃食,擦擦嘴巴,颠颠颠的迎上来,奶声奶气的说:“先生,今日我又看完了一卷书典。”
张让是无法抽查小包子功课的,因为他的功课也不理想,最近来到酸枣,诸事需忙,根本来不及习学什么功课。
张让皱了皱眉,对曹昂说:“少将军,你的义父若是突然生气,发了脾性,少将军一般会如何赔罪呢?”
“这……”
曹昂一时有些语塞,说:“这……脩儿也不知,脩儿从未惹恼过义父,所以……”
张让听曹昂这般说,有些疑惑,曹昂肯定没有必要扯谎,况且他心性沉稳,也从不说谎。
可曹操那脾性的人,一日必要生气愤毒个七八回,那还是少的,张让每日撞见最多的就是曹操暴跳如雷的模样。
想来曹操竟不对旁人生气?
张让这般一想,只觉曹操或许对自己积怨已久,若不解开这个疙瘩,愈演愈烈的话,日后自己与小包子陈留王,很可能再靠不住这棵好乘凉的大树。
于是张让眯了眯眼,心中暗暗计较了一番,便起身离开了。
小包子陈留王托着腮帮子,看着张让皱眉离开的模样,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一边嚼着,一边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先生如此苦恼一件事儿,当真奇了。”
张让出了小包子的营帐,很快就到了药房。
张奉早就在药房之中,同在的还有吕布。
张奉一见义父进来了,便撤开一步,与吕布拉开距离,吕布却不管这些,又跟上一步,于是两个人从一个角落,已然挪到了另外一个角落。
张奉十分无奈,瞪了吕布一眼。
吕布稍微低下头来,笑着对张奉说:“你若再瞪我,我可要给张太医点颜色看看了?”
张奉不愿再理他,正巧这时候张让有话与他说。
张让并未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只是对张奉说:“张奉,若做错了事情,该当如何向人赔罪?”
张奉不知义父为何突然如此说,但他性子本分,也没有多问,说:“那便……直接当面赔礼,不就是了?”
张让觉得也对,但仔细一想,又不对。
因着昨日晚上,张让见曹操撒酒疯,又觉他说的有些道理,便主动道歉了。
可曹操怎的说?
曹操“呵!”的冷笑一声,颇为邪魅狂狷的说:“赔礼就有用了?”
于是张让摇摇头,说:“不可,可还有什么更显诚意的法子?”
吕布一时奇怪,说:“先生你到底要与何人赔罪?不防说来听听,布还当真不知,先生岂会开罪了他人?”
张让想了想,也没保留,便把昨日里曹操撒酒疯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一说完,张奉脸上青筋乱蹦,吕布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那叫一个爽朗畅快,似乎因着又抓到了曹操的短处而欢喜。
张让不知他为何发笑,就说:“吕都尉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这个……”
吕布还未回答,那边夏侯惇突然从帐外走进来,见他们聊天欢实,便说:“诸位在说什么?元让在外面便听到了笑声。”
张让说:“再说倘或开罪于人,该如何对此人赔罪。”
夏侯惇一听,想都没想,说:“嗨,这事儿?元让有心得,自然是负荆请罪啊!”
张让重复了一遍,表情里还是没有一丝波澜,说:“负荆请罪?”
夏侯惇这么一说完,张奉与吕布的表情登时便精彩了起来,而夏侯惇完全不知负荆请罪有什么不妥,还笑着说:“先生,您信元让,负荆请罪这个法子,最是管用,而且可见诚意!日前元让开罪了文和先生,您不是让我这般做法?当真管用,如今也是轮到元让传道受业了!”
他这般一说,张奉的表情更是奇怪,而吕布则是像是预见了什么,登时又“哈哈”大笑起来,说:“有趣儿!有趣儿的很!”
张让听夏侯惇这么一说,突然豁然开朗,是了,昔日有负荆请罪将相和之说,可见诚意,倘或今日自己也能负荆请罪,想必曹校尉也不会再为难与自己。
张让这么想着,便点点头,说:“多谢元让。”
夏侯惇还拱手说:“无妨,先生!能够助力先生,乃是元让的幸事。”
于是张让便很快离开了药房,准备负荆请罪去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关押仆夫细作的营帐内,间断性的传出哀嚎和惨叫之声,还伴随着刑具的抽打声。
“主公!”
一个士兵拱手回禀说:“这细作嘴硬得很。”
曹操面上并不见往日的轻佻与戏谑,仿佛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望着满眼鲜血,异常冷淡,只是嗓音漠然的说:“原是一名死士,好得很。”
那死士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却讥讽的说:“曹贼杀了我!我是不会透露一个字儿的!”
曹操一笑,说:“不,我为何要杀了你?死人又不会开口说话,你放心,如今酸枣会盟在即,作为一个仁德之军,我绝不会杀你,相反,还会让你活的好好儿的……”
曹操说着,突然“呵呵……”低笑了一声,嗓音极其沙哑的说:“你要知道,一个落入敌手的死士,活着,远比死了,更令你的主公辗转难眠,不是么?”
说罢,曹操已经长身而起,掸了掸自己的袍子,眯起眼睛,嗓音十分冷漠的说:“看好他。”
“是,主公!”
曹操从关押细作的营帐走出来,借着跳跃的火光,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衣衫上溅了一些血迹。
曹操皱了皱眉,血迹已经无法擦掉,便准备回营帐换一身衣衫再说。
曹操只身往营帐而去,这时候吕布恰好迎面走来,看到了曹操,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一个狰狞且诡谲的笑容,配合着跳跃的火光,一明一暗,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曹操眼皮一跳,不知吕布这小子又要做什么手段。
吕布却没有与曹操说太多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主公,多保重。”
曹操狐疑的看着吕布拍完自己肩膀,扬长而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心想着,为何保重?难不成营中又混入了细作,所以吕布才让自己保重?
虽吕布虽素来与自己不合,在大事上绝不会没轻没重,不知轻重缓急。
若真有细作,吕布必然第一个告知。
而现在……
曹操心中狐疑不定,走回营帐,“哗啦!”一声打起帘子。
登时眯起眼睛,“啪!”一声,伸手按住自己腰间佩剑,整个人立刻戒备起来,因着曹操在自己的营帐中,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吐息声。
“谁?!出来!”
曹操低喝一声,借着暗淡的月光,耳听着“踏踏”的脚步声,曹操便看到张让从自己的营帐深处走了出来。
张让走出来的一刹那,曹操的呼吸陡然沙哑起来,犹如粗糙的沙粒,目光也瞬间阴霾,犹如见了血腥,激发了野性的凶兽一般,因着张让竟赤着膀子!
曹操的佩剑引出一半,寒光淋漓,冷然的白光恰巧轻轻的映照在那一片莹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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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曹老板:我的内心有野兽在咆哮!(鼻血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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铩羽而归
“张……张让?”
待曹操看清来人, 不由得一怔。
张让从曹操的营帐深处走出来,平静的目光, 与他“狂野”的打扮完全不相称, 淡淡的盯着曹操。
曹操登时有一种血液逆流, 沸腾直上之感。
眼看着张让走过来, 曹操连忙“嗤!”的收鞘, 向后退了一步。
张让又往前走了一步,曹操下意识的又退了一步,眼神乱晃,声音沙哑粗粝,连忙说:“等等, 且慢, 你站在那里……”
张让有些奇怪,说:“等什么?”
他这句话说的本十分正直, 但曹操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正直,大半夜的, 张让这般打扮出现在自己的营帐中,曹操的心思本就不单纯, 前不久才被张让拒绝过一次, 如今看到这样的张让, 他的心情能正直么?
曹操又听张让如此说话, 这口吻,配合着十分不真切的昏暗光线,登时仿佛魅惑之术一样, 让曹操心跳紊乱,额角竟一下子冒出不少热汗。
张让见曹操总归是向后躲,十分不解,又往前走了两步,说:“曹校尉……”
他的话才说到此处,曹操又跟着向后退了两步,当即“咚!”一声,竟一下子撞到了案几,跌在了席子上。
曹操一愣,连带着张让也愣住了。
曹操顿时觉得丢脸,连忙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张让十分正直的说:“让是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
曹操登时有些头疼,为何最近听到这个词汇,只觉非常奇怪?
上次是夏侯惇,这次换成了张让,还是这般旖旎光景,这令曹操如何吃得消?
曹操连忙抬起手来,阻止张让再往前走,说:“等等!有话好好说,你别走过来了,你要是再走过来……我怕你明天肯定会哭鼻子。”
张让越听越是不明白,说:“曹校尉,让为何会哭鼻子?”
自从张让缺失感情之后,就从来没有伤心过,早就忘却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曹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脑袋已经炸了,他绝不能和张让对视,只要一对视,心跳就飙升,感觉心坎里装的都不是毛兔子,而是一只老虎,在不停的咆哮!
“曹校尉……”
张让看着曹操,突然说:“你又流鼻血了。”
曹操一愣,随即抬起手来赶紧一抹,果然是鼻血,怪不得方才鼻子痒痒的,使劲蹭了两把,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脸面全都丢光了。
曹操赶紧从席子上撑手翻身而起,匆忙的说:“好好,我原谅你了,全原谅你了,你说什么都依你!”
他说罢,逃命似的转身便跑,“哐啷!”一声大力掀开帐帘子,飞身窜了出去,一下消失了踪影。
张让看着曹操“丢盔卸甲”逃难的背影,虽然有些许的不解,但是听曹操说原谅自己,便松了口气,还自言自语的说:“负荆请罪这个办法当真好用的,看来曹校尉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于是曹营中后半夜,众人总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哐哐哐”的砍柴之声,还有“簌簌簌沙沙沙”的走动声。
巡逻的士兵赶紧前来查看情况,结果就发现他们曹营的主公,正勤勤恳恳的劈柴,还背着粮包,大半夜负重跑步,不知是什么情况……
张让负荆请罪非常顺利的成功,自那之后,曹操再也不敢对张让“哼”一声,因为哼过之后后果很严重,还不是曹操自个儿大半夜出去“闹鬼”,又是劈柴,又是跑步的。
酸枣会盟将近,除了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渤海太守袁绍,并着济北相鲍信诸人已经达到酸枣之外,陆陆续续还来了许多人。
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还有袁绍族中两位鼎力相助的弟弟,后将军袁术与山阳太守袁遗也陆续抵达了酸枣。
如此一来,众位将军几乎到齐,会盟之日愈来愈近。
军阀汇聚一堂,今日里曹操便有些烦心,因着袁绍一脉实在广泛,曹操日前的确占了上风,济北相鲍信与东郡太守桥瑁都站在他这一面。
不仅如此,来到酸枣此地的其他军队,也多多少少都出现了水土不服之症,如此一来,曹操便十分亲和的令张让前去查看,这样便成功的与其他军营交好。
但随着后将军袁术,和山阳太守袁遗的到来,曹操始终又是个新人,这般下去,情势对曹操十分不利。
曹操正为此事苦恼,便见夏侯惇从外面走进来,说:“兄长,广陵太守张超,遣亲信往来,兄长可见一见?”
曹操一听,说:“张超?”
夏侯惇说:“正是!”
曹操心中有些疑惑,说:“我素来与张超没什么交情,他遣亲信往来,是什么意思?”
夏侯惇回话说:“兄长有所不知,文和先生有一友人,现正在广陵太守张超麾下谋事,那友人透露说,张超营中有许多水土不服的士兵,这些日子死了不少,昨日便去找华旉老先生,兄长可知,华旉老先生正巧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