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敇看得是目瞪口呆,已经不会说话。
魏满则是志得意满,笑着说:“好哇,打得真好。”
林让表情十分木然冷淡,垂着头看向楼下,眼神平静,口中淡淡的,没什么诚意的说:“哦,好乱。”
【6更】
“不要打!”
“自己人!不要打了!”
“我们真的不是细作!”
“这是魏满的诡计!不要中计了!”
陈仲路大喊着,想要逆转乾坤,然而他根本无力回天,不止如此,眼看着自己退让,陈继得寸进尺,将他爬上城楼的士兵全都拽了下来,死的死伤的伤。
陈仲路也是有脾性的。
而且他身为陈家嫡子,本该继承全部家业,哪里由得一个过继来的庶长子在自己面前撒泼?
陈仲路气的立刻变换了说辞,大喊着:“陈继!你这庸狗!我跟你拼了!”
“杀!!跟我将陈继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杀——”
“陈继庸狗!”
“陈仲路庸狗!”
楼下混战成一团,不分你我,全都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壮观。
林让淡淡的说:“不着急,叫他们打一会子。”
这一场内讧的战役,一直从天亮打到天黑。
林让抽空去吃了一顿晚膳,回来一看,便说:“可以落井下石了。”
魏满笑说:“石头早就准备好了。”
他说着,一挥手,朗声说:“投石!”
“投石——!!”
城楼下打的你死我活的二陈,还有士兵们,一听到楼上的传令声,惊得抬头去看。
“轰——!”
只一瞬间,巨大的石头从城楼上滚下来,还有的石头外面包着火浆,仿佛是天火一样直扑下来。
陈继一看,大事不好,这样下去自己必然损伤惨重,立刻大喊:“快,鸣金撤兵!”
“撤兵!快撤兵!!”
“鸣金啊!传令官何在!!”
陈继一连串的大吼着,那边谋主攸远被打了一脸的灰,凄惨的大喊着:“主公!传令官……死了!!”
陈仲路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魏满的细作,这显然是魏满的诡计,偏生陈继这个庸狗他根本不知情,参不透这其中的伎俩。
陈仲路一看,自己的兵马本就不如陈继,如果再打下去,投石一多,损兵折将,非但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吃亏的很。
陈仲路也大喊着:“收兵!快收兵!!”
若论起逃跑,陈继根本比不上陈仲路,陈仲路的队伍很快收兵,夹着尾巴就跑了,像是退潮一般,快速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之下。
陈继恶狠狠啐了一声,赶忙也带兵撤退。
吴敇看下面都要跑,便说:“追么?”
庐瑾瑜微微一笑,说:“穷寇勿追,再者,咱们还有计策。”
他说着,竟然与林让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这一对视,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心有灵犀根本不用点就通似的。
魏满与吴敇一看,不由全都觉得心里怪怪的,那个中滋味儿又酸又涩……
陈继催马,带着残兵狼狈的铩羽而归,直冲进自己的大营,这才松了口气。
不,不能松懈!
陈继立刻对谋主攸远说:“快!派探子去探一探,看看魏满那小儿是不是要对咱们穷追猛打!”
按照魏满那个性子,很有可能趁着这次机会,对陈继赶尽杀绝。
陈继生怕魏满半夜来偷袭,这如今已经黄昏,若是偷袭,他们也好早作准备,万不能再输了!
谋主攸远有些害怕,不敢自己去探,赶紧招呼了士兵前去探看。
“报——!!”
探子很快就回来了,屁滚尿流,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跑进来“咕咚!”一下就跌在了地上,吓得差点没爬起来。
干脆就跪在地上,说:“主公,那陈仲路,真的是魏满的细作!”
探子一打叠的说:“卑将方才去府署探查,发现里面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正在大摆宴席,魏满贼子说什么,要摆庆功宴,邀请陈仲路前去喝酒,还要为陈仲路接风洗尘呢!”
“嘭!!”
陈继狠狠拍了一下案几,站起身来,恶声恶气的说:“岂有此理!”
陈继本狐疑是怀疑陈仲路,没想到陈仲路竟然与魏满真是一伙儿,还要一起去喝酒。
这天下之事,分分合合,纵横捭阖,没有一个永远的盟友,也没有一个永远的敌人,因此魏满与陈仲路联手,虽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仔细一想,陈继又觉有这个可能。
陈继直接劈手扫掉案几上的文书,“哐当!!”一声巨响,还不解气,直接踹翻了沉重的青铜案几。
陈继嘶声力竭的怒吼着:“魏满与陈仲路这两只庸狗,我陈继与他们不共戴天!!”
谋主攸远赶紧凑过来一些,说:“主公,眼前的情势,对咱们太是不利,主公已经损兵折将,此地不宜久留,如今魏满已经来了帮手,若是再留在此地,说不定后患无穷,还会着了魏满的毒计啊!”
陈继十分不甘的说:“那你是何意?孤千里迢迢来到鲁州,就这般回去?!还有那奉孝贼子!竟诓骗与孤,孤定让他不得好死!”
谋主攸远劝说:“主公,虽这已经是下策,但咱们还有后计……您想想看,魏满一个人独占了齐州、郯州,这会子又打下了鲁州,京城以东的地面,还有多少不是魏满的地盘子,这样一来,诸侯人人自危,小皇帝不也忌惮他么?依卑臣之见,咱们先撤兵回去,然后请主公上奏,弹劾魏满,小皇帝年幼,生怕把持不住朝政,眼看着魏满壮大,能不捏咕他?之后的事情……便不用主公动手了!”
陈继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会子,目前为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十分痛心的说:“好,撤兵!连夜就走。”
“是,主公!”
二陈撤兵之后,鲁州府署就摆上了盛大的庆功宴,盛世十分浩大,还扬言要邀请陈仲路一起来吃庆功宴。
这自然就是林让与庐瑾瑜所说的后计了。
陈继本就记恨陈仲路,这样透露出一个消息去,陈继必然深信不疑,便坐实了陈仲路是他们帮凶的事情。
而那面子陈仲路听说魏满邀请自己喝酒,吃庆功宴,接风洗尘,他怎么敢去,生怕有命吃,没命离开!
庆功宴已经摆了,而且声势十分浩大,所以不吃白不吃。
众人便齐聚庆功宴,魏满举起羽觞耳杯来,笑着说:“来来,孤敬吴将军,恭喜吴将军重新夺回鲁州。”
吴文台站起来回敬,面上有些肃杀,叹了口气,说:“文台识人不明,错信了陈仲路,才于今日一劫,万幸魏公援手相助,而且还将鲁州归还,文台无以为报。”
他说着,竟然突然“啪嚓”就跪在了地上,吴文台的铠甲很重,跪下来之时,铠甲敲击地面,声音震天。
魏满一脸“孤好吃惊”的模样,赶紧去扶吴文台,说:“这……将军,何故如此啊?”
魏满仿佛明知故问一般,吴文台却执意不起来,拱手说:“魏公在上,我吴文台不才,却愿追随魏公,往后里为魏公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魏满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辛辛苦苦帮助吴文台打庐昂,打陈继,又打陈仲路,能没有所图么?
魏满知晓,自己无需暴力夺取鲁州,因着鲁州在吴文台手中很安全,而自己要夺取的,分明是吴文台这名虎将才对!
吴文台虽有打仗的才能,但是他没有后盾靠山,粮饷都是问题,只有依附于人才是万全之策。
而这个人,除了陈仲路,便是魏满了。
吴文台这个决定,可谓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吴敇与庐瑾瑜眼看着吴文台下跪参拜,便也跟着单膝跪地。
“拜见主公!”
魏满假意推脱了两下,没什么诚意,赶紧扶着吴文台站起来,说:“罢了,孤便接受就是了,可千万别再拜来拜去了,从今往后,孤与吴将军那便是手足兄弟,亲如骨肉,切不可分!”
“来,幸酒!”
“幸酒!幸饮!”
众人立刻推杯换盏起来,魏满今日得到了吴文台这一员虎将,十分欢心,便多饮了几杯。
陈继与陈仲路还没有走远,其实魏满也不敢饮的断片儿,感觉自己微微有些醉意,便没再饮下去,众人便即散了筵席,各自回去休息。
今日里打了一天,收获颇丰,但也颇为累人,魏满回了自己那处,刚要宽衣歇息,一摸腰间,列侯的玉佩竟不知所踪。
那是华旉老先生送给列侯的玉佩,平日里列侯爱见的紧,魏满一直佩戴着,从不离身,就算是歇息,也要放在枕下才是。
魏满一惊,怕是方才饮酒给弄掉了?
“哗啦!”
他赶紧冲出房间,一路狂奔的往回寻找,找了一路,愣是没看到玉佩掉在了哪里。
若是被人捡了去,那又不是什么好玉,说不定会直接丢掉。
一想到这里,魏满便暴躁的厉害,就在此时,突然看到灯火之下,一个身材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
是林让。
林让微微附身,好似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魏满一看……
玉佩!
是他掉的玉佩。
魏满冲过去,林让背对着他,因此根本没有看到魏满,拿起玉佩轻轻掸掉上面的灰尘。
林让一眼也认出来,是华旉先生送给自己的那枚玉佩,魏满曾经说过,不值五铢。
但林让一直很爱惜。
林让喃喃的说:“被小蛮摔碎的玉佩,原来已经修好了……”
玉佩的中间,有一条金线,显然破碎的玉佩无法彻底复原,因此用金子固定在了一起,上面那条金线可要比玉佩值钱的多。
林让正在感叹着,便听到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是被小蛮摔坏的?”
林让转头一看,是魏满。
魏满双眼赤红,也不知是饮多了酒,还是如何,脸上尽是肃杀之意,一步步走上前来。
“啪!”一声,双手仿佛钳子,紧紧锁住林让的肩头,似乎害怕林让会逃跑一般。
他说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复又说:“你怎么知道,这玉佩是被小蛮摔坏的?”
玉佩自然不是被小蛮摔坏的,但当时魏满为了给自己开脱,便谎称是小蛮摔碎的。
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以为,玉佩是小蛮摔碎的。
那便是……
第384章试用期已满
【1更】
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列侯!
魏满死死钳住林让的肩膀, 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
魏满一连串的发问, 林让根本来不及回答,魏满又说:“你识得列侯?不……你若识得列侯, 孤必然也识得你, 还是说你……”
魏满说到这里, 话音终于落了, 嗓子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一般,根本不能发声, 他心中有一个答案,正在蠢蠢欲动。
但这种无稽之谈,魏满又怎么可能相信?
魏满死死盯着林让, 林让抬头目视着魏满, 十分坦然, 淡淡的说:“主公?”
他一出声, 魏满立刻又说:“你怎么知道是小蛮弄坏的?回答孤!回答我!”
魏满的嗓音沙哑到了极点,旁边有几个路过的仆役,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似乎觉得他们在吵架,主公好像发火儿了,但具体为了什么不知情, 也不敢过来蹚浑水, 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儿, 先离开再说,否则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岂不是惨了?
林让奇怪的看着魏满,说:“这不是小蛮弄坏的么?”
魏满想也没想,立刻回答,说:“当然不是,这是孤打碎……”
然后嫁祸给小蛮的……
魏满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就说不下去了,因着魏满看到林让的眼神有些危险。
的确,很危险。
林让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魏满仔细打量。
好啊,原来并非是小蛮打碎的,当时林让还是宦官列侯,与魏满两个人刚刚想要成就好事,结果碎裂的玉佩就从魏满的袖子里滚了出来。
魏满信誓旦旦的说,是小蛮不小心打碎的,自己怕林让伤心,所以才偷偷藏起来,准备复原之后再还给林让。
现在想一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依着魏满缺德带冒烟儿的性子,如果是小蛮打碎的,那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发小蛮,恨不能向林让举报小蛮的“恶行”,怎么会突然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帮小蛮隐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