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刘狗花

作者:刘狗花  录入:09-17

  疏长喻看他这勤劳又利索的模样,心下颇觉得诧异。想他前世可没少在监狱里待,那牢中的狱卒就算不是趾高气扬的,也不可能这么面面俱到。
  他站在一边,没什么事做,只看着这狱卒忙来忙去,便忍不住开了口。
  “哎,”疏长喻问道。“你们做大理寺狱卒的,平日里就是干这些杂事?”
  这狱卒年纪尚轻,闻言腼腆一笑,手上的活儿也没停,说道:“回大人话,平日和别处狱卒也没有分别,只是大人情况特殊,是景大人专门吩咐过的。”
  疏长喻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百无聊赖,还是心里的某种情绪作祟,他又接着问道:“你们景大人都吩咐了什么?”
  小狱卒连忙回道:“吩咐了我们要好好伺候您,您要什么就给您送来,万不能让您在这儿有一点儿不舒心。”
  疏长喻挑眉,道:“我被关在这里面,就是最不舒心的。这样的话,你们何不直接把我放出去?”
  小狱卒连忙道:“不行的,这不行的。”
  “那,我在这里闲得无事,你拿几本书来给我吧。”疏长喻道。
  “这个……小的也没法儿做主。”小狱卒停下动作,挠了挠后脑勺,面露难色。“小的们都不识字,这拿书的事儿,得等景大人回来以后,听景大人安排。”
  疏长喻冷着脸,心头冷笑,无趣地嘁了一声,道:“那你们景大人所说的话,都是骗他自己的假话。我不要你们这些端茶递水的伺候,要自由你们不给,要书也不给,还非要让我过得舒心。”说到这,疏长喻又嘁了一声。“强人所难。”
  小狱卒笨嘴拙舌,又没什么文化,听他这么说,顿时哑口无言了。
  “那我再问你。”疏长喻问道。“湖州科考舞弊案可知道?”
  小狱卒连忙点头,生怕这位鸡蛋里挑骨头的爷生气。
  “景牧如何处置的?”疏长喻问道。
  “这……”这也是景大人不让说的。
  “行了,滚吧。”疏长喻再没什么耐心,皱起眉头抬了抬手,冷声道。
  “大人,您这被褥还没……”还没收拾好呢。
  “让你滚。”疏长喻冷声道。
  “是。”小狱卒连忙告退。
  疏长喻不缺人整顿被褥,也不在意这些旁的细节。但景牧却不然,偏要将这些事情安排的巨细无遗。
  那他这番举动,和在笼中养了只金丝雀儿有什么区别?
  给它喂食喂水,打扫鸟笼,得了空便来逗弄一番。但这雀儿作何感想,他又哪里在意?
  原来十余年师恩,就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疏长喻被自己这个比喻气笑了,撒气似的将那榻上的柔软被褥都扔在了地上,独自坐在铺着草席的坐榻上。
  景牧这日进了疏长喻的牢房,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怎么乱成了这样。”景牧带着笑,温声抱怨道。接着,他便走到疏长喻身侧,伸手要将他拉起来。“少傅,这草席子很凉的。”
  疏长喻抬头看他。
  景牧顿了顿,又温和地笑了起来。他将手里的几本书放在了疏长喻手边,道。“我今日听狱卒说了,便去寻了几本游记来给少傅解闷。”
  疏长喻没有出声。
  “少傅?”他又唤了一声。“您别不理我,您知道我会做什么。”
  疏长喻被他这话狠狠刺痛了自尊心。他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景牧,你这般流氓做派,可不是我教的。”
  景牧却仍旧笑着:“少傅总算愿意同我说话了。”他说。“今日长岚姐姐来找我了,说要重新北上,想来见您一面。”
  疏长喻没有出声。
  “我同她说,一切有我,让她不要担心。”景牧笑着说。“待她下一次回来,便可见到您了。”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疏长喻说。
  “昨日我已经告诉少傅了。”景牧看他就坐在那薄薄的草席上,便干脆脱下自己外罩的大氅,裹在他肩上。“这件事,景牧不能听少傅的。”
  疏长喻抬手要将那大氅丢开,被景牧死死地按住了肩膀。
  “今日,父皇已经下旨了。”景牧笑道。“那两个官员仍旧斩首,并樊俞安及湖州知府。大皇兄被贬为庶人,关在宫里了。”
  疏长喻通身一顿,紧紧地盯着景牧的眼睛:“你让皇帝把湖州知府也杀了?”
  “是。”景牧坦然道。
  疏长喻一抬手,耳光就落在了景牧脸上。
  景牧微微偏了偏头,面上浮起红痕来。可他却连神色都未便,只顿了一瞬,便仍旧是那副温柔的神情看着疏长喻:“少傅,你手可疼?”说着,便伸手去握他那只手。
  疏长喻一把挣脱出来,又一个耳光落在景牧脸上。
  景牧这次没再说话。
  “为什么杀他。”疏长喻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双眼的眼眶也泛起红来。他双唇颤抖,一双眼紧紧盯着景牧。“樊俞安无错,他更是无错。樊大人一生为国为民,乃湖州一方父母官。你为了那事,竟……”说到这儿,疏长喻喉头哽住,再说不出话来。
  一滴泪从他的左眼中落了下来。
  “我不杀他,便杀不了樊俞安。”景牧低声道。
  “樊俞安本就不该杀,你又为了樊俞安,去枉杀其他好人。”疏长喻哽咽着嗓子,道。“景牧……景牧。你真是我的好弟子。”
  “前世他也死了。”景牧平平板板地陈述道。
  疏长喻顿住。
  是啊,前世就是自己,在湖州知府一进京的时候,就下令将他全家枭首,一个没留下。
  杀他的人……是自己啊。
  继而,他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实在是好。”他一边笑着,一边簌簌地往下掉眼泪。“我前世犯下的业障,果真不是一死就能了解的。我错杀的人,犯下的罪,都让我的弟子原原本本地学去,重新折磨我一遍。这老天就是偏要我这辈子也不得清白,让我这辈子也做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这一哭一笑,把景牧吓得面色一白,手足无措。景牧抬手去捏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中带,颤抖着一叠声地唤他。
  疏长喻却不理他,只顾着笑着。景牧怀里搂着他,觉察出他的颤抖和冰凉来,只觉手足无措,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少傅……您别这样,少傅。”
  “景牧。”片刻后,疏长喻停了下来,声音轻得像游丝一般,又平板得像一潭死水。“你只道同我说你喜欢我,你恐怕根本都不晓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牧将头死死地埋在他颈窝中。
  “你只道我喜欢权力,只怕我受欺负,怕我不在你身边。”他说道。“可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怕什么?景牧,我最怕的就是回到前世那样。”
  “我疏长喻,生来俯仰无愧天地,上辈子却生生活成了奸佞。我这辈子别无所求,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泼天权势。我只想做个干净清白的人,只想谁都不亏欠,做个行正坐端的人。”
  “你别逼我,像上辈子那样,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
  记者:请问疏先生,平日里和配偶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会选择怎么做呢?
  疏长喻:[微笑]跟他讲道理就好。
  记者:有没有碰上过讲道理不能解决的情况呢?
  疏长喻:有的。
  记者:那这种情况,疏先生会选择怎么做呢?
  疏长喻:我一哭,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第32章
  疏长喻不知道自己哭了。他面上麻木又冰冷, 觉察不出眼泪的存在。
  但他知道景牧哭了。
  那小子死死地将他箍在怀里,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他肩窝被他弄得温热一片, 泪水都浸湿了他的外袍,暖融融地湿了一片。
  那小子抱着他还在抽噎着,越抽噎声音越大, 及至泣不成声。
  景牧哭着,还反复地唤着他, 同他说对不起。疏长喻原本胸中淤塞又绝望,让这小子一闹, 竟觉出无趣来。
  他心里想着,有什么好哭的?我上辈子杀了多少好人, 也没像你这般哭成这样, 当真还是竖子年幼,被自己保护得太好了,未经风雨。
  “起来。”疏长喻听着他闷闷的抽噎声, 半天没个完,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推了推景牧,道。
  景牧没动。
  “起来。”疏长喻重复道。“你压着我了。”
  景牧低着头, 垂着眼, 站了起来, 立在一边。这牢房中灯光昏暗, 疏长喻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看不清也好,想来也并不如何好看。
  “回去吧。”疏长喻说道。“既知错了,便该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景牧闷闷地嗯了一声, 接下去又道:“但是,我还是不能让少傅离开。”
  疏长喻原本略微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蹿了起来。他咬牙道:“回去吧。”
  “樊俞安之事,我会处理好的。”他接着道。
  疏长喻冷笑:“你处理什么?皇上圣旨都下了,只能怪樊知府运气不好,两辈子都碰见我。”
  “不怪少傅。”景牧说。
  疏长喻懒得同他扯这个,道:“滚吧。”
  ——
  第二日景牧再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疏长喻早已睡下去了。
  疏长喻睡眠浅,听到门响便被惊醒了。他起身,便看到景牧正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往里走。见到他起身,景牧颇为尴尬地停住了动作。
  “……把少傅吵醒了。”他低声道。
  “何事?”疏长喻拿起床头的外衫披上,皱眉道。
  景牧垂眼,道:“樊俞安之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樊知府虽被革了职,但……”
  疏长喻骤然被惊醒,心烦意乱的。听到他说这事,原本悬着的心放下去,接着怒意便腾了起来。他皱眉道:“故你偏要此时前来,不能等到明天?”
  景牧尴尬地住了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疏长喻这才看清他此时的模样。他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繁复的官服,身上还夹杂着些酒气。他面色有些憔悴,嗓音也有些哑,看起来行色匆匆的,应当是才忙完。
  这么一看,疏长喻觉得自己这脾气发得颇不讲道理。他缓了缓神,正要说话,便见景牧面带愧色,道:“是景牧唐突了,搅扰了少傅好梦。”
  说着,竟转身逃跑似的要走。
  “站住。”疏长喻道。
  景牧连忙停下动作转回身来。
  “方才说的,什么事?”疏长喻揉了揉眉心,坐在床沿上,问道。
  “樊知府和樊俞安都保了下来。”景牧说道。“不过都革了职。发配到北方去了。”
  疏长喻闻言,勾起一边唇角,神情颇有些嘲讽的意思,道:“你倒是知错就改。”
  景牧低声说道:“少傅,为了您,我饶过樊俞安一次。但此后他但凡做一件对您不利的事情,我定当将他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那么,你何时放我出去?”疏长喻懒得跟他掰扯樊俞安的事情,声音清冷,转而问道。“你既明辨是非,也当知道此举是错的吧。”
  “对不起,少傅。”景牧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疏长喻气得又想打他。他低声警告道:“景牧。”
  景牧接着说:“待父皇将南下治水的官员定下来,我定还少傅自由。……南边治水,少说也需三年五载,我……实在舍不得。”
  疏长喻冷笑:“你就为了你那些肮脏的心思,就要将我锁在身边?”
  “……少傅。”
  “你这次用了钱汝斌和大皇子的计谋,下一次该当如何将我关起来?”疏长喻道。“下一次,是不是要亲力亲为,编造个罪名给我?”
  “少傅……”
  疏长喻道:“景牧,你关不住我,你除非杀了我。”
  “少傅。”景牧出声打断他,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疏长喻看见,景牧眼中情绪翻涌,近乎成了种猩红的颜色。“你别逼我。”他说。
  疏长喻却不依不饶,冷声道:“景牧,你看清楚,是谁在逼谁。”
  景牧没再说话。
  片刻后,他低声道:“那么……少傅何时出去,便容后再议吧。”
  “你……”
  景牧说完话,带上门便出去了,只留疏长喻一人坐在床边。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片刻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沙沙轻响的竹子。
  这一日起,景牧便每日晚饭后早早地来疏长喻这儿看他。那日不欢而散后,疏长喻便刻意要冷遇他一般,从不搭理他,只顾着低头看书,像没这个人一样。
  幸而,景牧也没有再做之前那种强吻他的混蛋事。疏长喻低头看书,他便坐在一边看疏长喻,也不管他听没听,就给他讲自己这一日遇见什么人、处理了什么事。
  偶尔疏长喻动一动,翻翻书页,他便以为疏长喻要和他说话一般,立刻住口。待看疏长喻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他便接着说。
  虽说他这般不亚于和空气对话,但疏长喻纵是个聋子,也能听出景牧说话的字里行间夹裹的软暖温和的情义。
  疏长喻不太擅长抵挡这个,尤其对方是景牧。他每日看似低着头只顾做自己的事,实则景牧说了什么,全让他听在了耳中。
  这少年……确实和他前世认识的模样不同了。
  他也不知是前世磋磨的,还是自己一直没发现。这小子混迹官场的本事丝毫不亚于自己,处事行为有时比自己还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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