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虽然有薪水,但是薪水很低,蒙阳现在的规定是每人每年六两银子,甚至还没有农户挣得多,靠薪水连饭都吃不饱,所以捕快也不是靠薪水吃饭的。
平时县衙里的差役们吃点回扣,捞捞外快,只要不太过分温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点俸禄实在不够养家糊口的。
不过最近随着蒙阳经济的发展,这种现象又愈演愈烈之势,经过温瑜暗中调查,大部分捕快现在一个月能收个几十两下来。
这不不是小数目了,而且执法粗暴,还有徇私舞弊的现象发生。
温瑜既然决定改吏治,那肯定不能直接大刀阔斧的就改,他先是找人调查了一番蒙阳的现状。得出结论就是三班之中皂班和快班还好,毕竟权利不是很大。可在执法第一线的快班,如今贪污腐败的现象极为严重。
温瑜左思右想,先是在县衙内部颁布了法令十条,其中对包括下属官吏在内的一切人员的行为都做了明确规定,比如何事执法态度,工作内容等。
然后又对外发布告示,如果衙役在执法过程中有贪污腐败,违反规章之事,欢迎百姓举报,举报一旦核实,被揭发之人一律免职受罚。
当然与此同时温瑜也提高了衙役的俸禄,由每年六两变为每月二两,如果遇到特殊时期需要加班,还有加班费,另外还设立了工伤补贴,医疗补贴,节假日福利等一系列奖赏。
如此一来虽然那些规定令差役们头皮发麻,但也没太怨声载道,毕竟这种薪水,加上福利,他们在蒙阳已经是中等收入人群了。
到了这里,一些胆子小的已经收敛了不少。可也不排除那种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的,对温瑜发布的指令不屑一顾,觉得温瑜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哪有那么多精力管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温瑜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虽然在百姓之中发布了法令,但也许是多年积威,众人对差役的惧怕已经刻在骨子了里,没有一人站出来举报那些违法的捕快。
温瑜觉得不能这样了,于是暗中求助徐敬,从巡检司借来一个人,让他装成农户,在那□□勒索之时站出来反抗,估计被打一顿收了点伤,然后直接去衙门向温瑜告状。
温瑜假意震怒,免了那帮人的差不说,还奖了举报之人一大笔银子。
有了这个前例,众人这才开始反应过来,好像县令大人是真的在为他们做主,之后又跳出一些人举报,温瑜在调查之后一一处理。
此时快班的人已经清出去一半,到了这里蒙阳的吏治才算是清明了许多。
有人走自然要有人来,开除这么多人,也是时候招人了。温瑜早就起草好了文书,准备好时机发布,第二天就命人张贴。文书中规定了应聘人员的年龄、身体素质、有无犯罪史等以系列要求。
虽然比较严格,但是应聘的人还是很多的。毕竟衙役属于贱民行业,这时代贱民能从事的实在是太少了,不少人兴冲冲的来应聘。温瑜和梅鸿之等人亲自监督,总算是把县衙里的缺口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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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蒙阳,百姓富足,生活惬意。底层平民去给工厂做工,一个月收入是曾经的好几倍,而本身就有钱的商人更是看准时机,赚的盆满钵满。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大家手里有了闲钱,紧跟着蒙阳的青楼事业便蓬勃的发展了起来。
是夜,蒙阳春香楼内,秋娇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熟睡的男人,睡觉就睡觉,竟然还打她。
婢女海棠扶她起身,看她一身伤痕,不由心疼道:“姑娘受苦了,这何老爷也太不地道了,下次跟屠妈妈说一声,他再来就说你不在,省得折腾你。”
这时送热水的龟公进来,一双小眼睛贼兮兮的四处偷瞄,看到秋娇露出大片香肩,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秋娇也不是温顺的脾气:“看你娘!王八蛋小心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扣下来!”龟公遂安分状低下头。
秋娇依然没消气,只觉得这天底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往屏风里面瞪了瞪,骂道:“睡的跟死猪一样,以后再打老娘,干脆下药把他毒死!”海棠也跟着在边上应和。
洗完澡,秋娇见宵禁都要过了,便站到床边,没好气的推了推床上的男人:“何老爷,这天也要亮了,您打算在我这儿睡到什么时候?”
男人没反应,秋娇又用力拍了他两下,旁边海棠笑道:“说他睡得像猪难道真是猪不成,这样都不醒!”
秋娇却感觉有些不对,床上这人身上冰冷,而且十分沉重,她伸手往那人鼻下探去。
“海棠”秋娇惨白着一张脸“快通知屠妈妈去报官,何老爷人没了。”
第39章 从此醉一
温瑜急匆匆的走进县衙。
又有命案了, 这次死的还是水泥厂合作人之一,是蒙阳城里新兴起的大商户, 何家的家主何坤。
蒙阳城现在日新月异,曾经的老牌富人吴家卫家等已经退居第二线。那些跟着县里政策,经营红砖水泥蓖麻此等产业的, 反而后来居上。这次何坤死了,对蒙阳的水泥行业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如今城里四分之一的水泥都在他经营的厂里生产。
此次是蒙阳最大的私.娼馆春香楼清晨来报的案, 结果还没等温瑜收到消息, 那面何坤的家人就去把尸体抬回家里了。
温瑜有些生气,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破坏证据,但家眷先领尸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无可厚非,就寻思着等下再派仵作去王家验尸。可没过多久, 外面就又闹了起来。
王家将那天陪何坤的妓子秋娇压到县衙来,状告秋娇谋害何坤。温瑜头痛,不过既然有人击鼓那也只能升堂审理。
到了公堂上, 温瑜仔细打量了一番,地上跪着两拨人。一方是一男一女, 男子女子皆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华丽:另一方放则是一妙龄少女, 丹凤眼柳叶眉,容貌娇艳,此时她头发衣裳都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跟别人撕扯过。温瑜心下了然, 恐怕这就是那位秋娇姑娘了。
待坐下之后,还没等温瑜开口,原告那面就哭天抢地道:“大人!草民是何坤的长子何通!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这小娼、妇蛇蝎心肠,竟然下药毒死了我爹!一定要让她偿命啊!”
温瑜拍了怕惊堂木,示意两人肃静,然后问道:“原告何通,你说秋娇杀了你爹,可有什么证据?”
何通抹了抹泪:“证据太多了,首先我爹无病无灾,今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满府的人都看见了,结果在那淫、妇那里睡了一晚人就没了,除了她还能是谁!”
秋娇吊着眼睛嘲讽的看着何通:“笑话!在我床上睡过的男人多了,怎么他们都没事就你爹死了,你爹有没有病我们怎么知道,我到现在还怕你爹把病染给我呢!我当是什么证据,放不出带响的屁就赶紧让姑奶奶回去!姑奶奶我要去医馆检查!”
温瑜听得忍不住露出笑意,不过话虽然粗俗,却有几分道理,单凭这点就认定秋娇是凶手,未免有些儿戏。于是问道:“何通,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何通还没张嘴,他旁边的女子先回道:“禀大人!民妇何家长女何莲,我们还有人证!请允许我们带上来!”温瑜同意。
接着一低矮干瘦的男子走进公堂,看见温瑜,双膝一弯,行了大礼。温瑜问道:“来者何人?”
那男子似乎非常紧张,头都不敢抬:“回大人,小民雍老三,乃是春香楼的龟公,小民之前亲耳听到秋娇姑娘说要给何老爷下毒。”
温瑜皱眉,接着问道:“那你可知她为何要毒害何坤?”
“小民知道”雍老三小心翼翼的看着秋娇,怕她会暴起伤人:“何老爷在房事上……有些粗暴,又不太守礼,楼里的姑娘们都不愿意接他的客,秋娇姑娘也是看不上何老爷的,不过最近何老爷发了财,经常花重金来找秋娇姑娘,每次离开时秋娇都遍体鳞伤,所以气不过就……”
秋娇在一旁听的满脸铁青,她虽是青楼女子,但将私事搬到台面上还是非常令人难堪的,遂红着眼睛冲上去打他:“你这烂心肝的死龟奴,让你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雍老三被大的连连哀嚎,最后还是温瑜让人将两人拉开。
何通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人也看见了,这贱人这么凶悍,我爹一定是她杀的!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这……”温瑜刚要说话,外面就又有事禀告。温瑜让人进来,衙役捧着一包东西对他道:“大人,这是刚刚春香楼老鸨送过来的,说她们搜秋娇的房间,发现了此物。”
温瑜定睛一看:“这是……砒、霜?”衙役点头。
何莲立刻跳出来:“好啊!这下认证物质聚在!看你还怎么抵赖!你换我爹名来!”
秋娇脸色瞬间惨白,慌张道:“不是的!不是我杀的人!”
何莲却不肯放过她:“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毒药!”
“砒、霜是我的,但何坤的死与我无关。”
“那你藏砒、霜干嘛!”
“我……我是留着防身的不行吗!”
何莲夸张大笑:“哈哈哈,大伙儿可都听听,她一个窑子里的姐儿,没事要用砒霜防身!笑掉我的大牙!大人!凶手就是她!”
温瑜冷静的看着底下的一切,虽然如今有证据说秋娇是凶手,但毕竟还差了点,于是他下令暂时将秋娇收押,等过两天升堂再审。何家姐弟看着有几分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只能走前狠狠瞪着秋娇。
众人散去后,温瑜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件案子跟之前的比起来脉络还算比较清楚,但现在蒙阳好不容易蒸蒸日上,他实在不想再出什么事扰乱秩序了。
不过这案子有些奇怪,秋娇作案的动机未免太儿戏了一点,这个名字他在温琼嘴里听过,依稀有些印象。
貌似之前县学里的书生就因为他争风吃醋过,观其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那应该是青楼中的头牌,如果实在受不了何坤的虐待,她完全可以不接客啊,为什么要杀人呢……温瑜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下人告知温瑜徐敬徐大人来访,温瑜连忙将人请进来。
徐敬还是老样子,冷着一张俊脸,只有看见温瑜的时候面色才缓和几分。
温瑜笑道:“你这大忙人终于有功夫来找我了。”话刚脱口温瑜就觉得不对,自己怎么跟怨妇一样,但又收不回来,只能尴尬的看着徐敬。
徐敬也听出他言语里的不高兴,解释道:“最近上面有指令让我们协助管理土司,王会科又受伤了我没个帮手,没来知会正清一声,是我的不是了。”
温瑜听到还有此事,忙问道:“王会科怎么受伤立刻?你有没有事?”
徐敬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们只负责巡视,刀剑都不用拔,哪里会受什么伤,至于王会科……他是在演武场训练手下,给他们演示举石锁,结果没拿稳一下砸了脚,估计在床上躺几个月才能好。”
温瑜:“……”该!他还记得王会科之前三天两头的嘲笑自己是小白脸,还有防贼一样防他,生怕自己上司被他惦记上。温瑜表示自己也是很记仇的!
徐敬看着对面的人生动的面部表情,有些好笑:“我来之前就听衙役说你自己在屋内坐了一个下午,正清可是在想什么?”
“啊?”温瑜被问得一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在想青楼啊……”
“!!”徐敬大惊,心中一阵慌乱,表面镇定道:“哦?我到不知正清什么时候对烟花之地感兴趣了,想哪位女子可否对我说说?”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冷冽的味道。
温瑜没反应过来,但是小动物一样的直觉还是让他马上换上讨好的笑容,解释道:“季卿说笑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每天蒙阳这么多事等着处理我哪有时间去想风月之事。”
温瑜随即将何坤被杀案解释给徐敬。
徐敬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那照正清看来,此时当如何入手?”
“嗯……”温瑜陷入沉思,接着眼前一亮:“不如你陪我去春香楼查探一番。”
是啊,来大明这么久,他每天只顾着工作,连古代的青楼都没见过!明朝的秦淮八艳他可是向往多年!
徐敬为人向来刚直冷漠,如有邀他去青楼的人都会被其狠狠掘回去。但看着温瑜亮晶晶的双眼,徐敬实在没办法拒绝,况且温瑜独自去他也不放心,便同意一起前往。
二人趁着夜色走出府,到了春香楼,此时虽然还没彻底天黑,但楼里已是人声鼎沸,看来命案并未影响到这里的生意。
明代的官方妓、院是教坊司,那里都是些罪臣或敌国之女,本职工作是大型文艺歌舞表演,兼职昌妓。但是在蒙阳这种小地方,哪里有什么教坊司,所以私妓较为发达。因为明朝开国时就规定,官员不得露宿花街柳巷,所以温瑜也打定主意,这次来春香楼见识一下查查案就走。
到了楼里,老鸨屠妈妈小心翼翼的接待了二人。得知温瑜的来意之后,她将二人领进二楼最华丽的一间屋子:“因为之前官爷警告过我们,所以秋娇姑娘的房间一下都没动。二位大人随意查看,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跟我讲,老奴先退下了。”
温瑜拦住她:“且慢,我暂有一事想请教屠妈妈。”
“不敢不敢,大人尽管问。”温瑜想了一会儿道:“不知屠妈妈是如何发现秋娇姑娘藏的砒、霜的。”
屠妈妈叹气:“这说来也巧,那日何家人将何老爷的尸体抬走后,就要找秋娇算账,我们哪里是何家那群护卫的对手,秋娇被他们拉去报官,这时候楼里的姑娘提醒我,何老爷既然在我们这没了,终归是有些不吉利,不如将那屋子暂时封锁了,把我们之前去庙里求的灵符贴一些上去,也好驱驱邪气。这事我不敢让那帮粗手粗脚的下人做,想着自己动手,结果就在那秋娇姑娘的柜里找到了毒、药,我就赶紧送到衙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