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听呆住了,这又是什么展开?虽然卫大郎是她吴贞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但是卫麟的事完全是卫家一厢情愿啊!两家根本没有什么约定,前段时间吴老爷还跟周纨计划着要结亲呢,这还不至于怪到吴贞头上吧。
吴老爷此时也是暴跳如雷:“荒唐!胡闹!我吴满江的女儿凭什么给他卫家守节!谁准你这么想的!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了!在家给我好好抄几遍《女戒》和《孝经》!”
温瑜看吴老爷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估计要不是有外人在此时他都能用家法,于是先沉默了片刻,等感觉吴老爷气消了一些。冷不丁大声开口问道:“吴小姐能解释一下,为何会有人在案发当日,看见你出城门去往凶杀现场吗?”
“啪……”坐在吴贞身边的那名少女显然被温瑜吓了一跳,不小心把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吴贞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语气依然很镇定:“大人莫不是怀疑是我杀的卫麟?案发当日,小女全天都在表妹房中陪她读书,家中人都可以作证。”
此时吴老爷再迟钝也感觉出温瑜来着不善了,不悦道:“大人这是何意?不去抓真正的凶手反倒审起我家贞儿来了。我女儿平日里门都不出,怎么可能杀人!”
邓武在一旁讥讽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女儿不出门了,刚才她说自己跟卫麟见面你不是也蒙在鼓里。”
“你……”吴老爷气恼的还要反驳。
温瑜打断他:“邓捕头不可无礼,既然吴小姐不清楚,那我们这就回去了。”
温瑜带着手下起身,接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凶手有没有藏好凶器,毕竟沾血的衣服好烧,刀剑可没办法毁坏。”
吴老爷黑着脸让管家送客,然后转头就叫人看好吴贞,不许她走出家门半步,等过几天他再找吴贞算账。
吴贞房内,吴府的表小姐赵应姝紧张的走来走去:“怎么办,那姓温的一定是知道我们做的事了!说不定手中还有证据!不然他怎么会说那种话!现在可怎么办……不然这样,你跟我回绵州老家,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是那里还有几个亲人,我们先躲一阵子……”
吴贞好笑的看着她像只小动物一样东转转西转转:“姝儿莫慌,如果温县令真的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那他今天来就直接来拿人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借口询问。而且你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吴贞温柔的看着她:“不是\'我们做的事\',杀人的是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哪怕官府真的来抓人,这所有的一切也与你无关。”
听她这么说,赵应姝气的俏脸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娇叱道:“好你个黑心肝的死人!事到如今了还在讲这种话,当初你把我骗到手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你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吴贞赶忙连哄带劝,总算是把人稳住,她轻轻搂住赵应姝肩膀:“是我不好,明知你我皆是女子,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却依然对你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卫大死了,我就想着这次终于能长相厮守了。结果卫麟和周家又来插了一脚。”
吴贞脸上闪过一丝狠决:“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没有卫公子,也会有张公子、李公子,老天不让我们好过,我就自己想办法!反正这辈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赵应姝心中隐隐不安,看到吴贞这样,又不好说什么:“那匕首事你打算怎么办?”
吴贞不语,那天她杀了人之后仓惶逃回吴府,担心事情败露,就将杀人凶器和自己染血的衣物交给心腹丫鬟,让她先就附近埋起来,如今看来还是不太安全。于是叫来丫鬟,跟她讲让她这几天找个没人的时间,将那些东西挖出来扔远一点。
不得不说,吴贞即使再聪慧坚毅也是个十六七岁的闺阁少女,假如她经历过《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少年包青天》这一众现代刑侦剧的洗礼,那她绝对不会这么着急。
温瑜这段时间早就派人在吴府内外监视。
那丫鬟刚刚把掩埋的东西从土里挖出来,立马被抓个人赃并获。但是那丫鬟忠心,任凭温瑜如何审问也咬牙不开口,只说自己闲着无聊挖土玩,不小心把东西挖出来了。
温瑜头大,她不开口,温瑜作为一个现代人也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对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用刑,只能暂时将她收押,等候发落。
温瑜觉得,他要是吴贞,自己派去销毁罪证的下人被抓住,自己也该坐不住了。索性就守株待兔起来,看吴贞接下来怎么办。
谁知第二天中午,就有人来击鼓。
在明代,一般都是在大门东侧立有一架鼓,如果没有人命或是大冤,告状人是不能随便击鼓喊冤的。但告状人击了鼓,知县就必须升堂理事。
于是温瑜连饭都没吃,就升堂断案。
这时候审案还是要按流程来,堂役先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升堂”。在这之后,温瑜身着官服从暖阁东门进来,坐上大堂,让人将击鼓人带上来。
到了公堂,只见地上跪着一位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曲眉丰颊,朱唇皓齿,亭亭玉立仿佛一棵迎风的杨柳。
温瑜一拍惊堂木,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击鼓”。
那女子说道:“会县令大人,民女赵应姝,绵州人士,如今暂住在表舅吴满江家中,此次前来是就卫麟被杀一事前来自首的。”
“什么?你说卫麟是你杀的?”温瑜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回想起,之前在吴府屏风后面的两位女子。另一个好像就是这位赵应姝了。
温瑜一边先挑一些小问题问赵应姝,一边叫衙役喊卫家来人。
片刻后,卫凇和卫平匆匆赶来了。
卫凇一看到赵应姝,恨的咬牙切齿“就是你杀了麟儿?我儿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蛇蝎妇人为何要害我儿性命!”
赵应姝在台下冷笑:“你卫家在蒙阳恶贯满盈,我看卫麟那厮不顺眼,替天行道取他性命不行吗?”
“你放屁!”卫凇恶狠狠道“我卫家坏事做尽,你吴家就是什么好人吗!”
赵应姝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吴家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姓赵,卫麟贪花好色,在城外寺中曾言语上对我不恭敬,我捅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
卫麟卫平听她这么说作势要上去打她。旁边衙役赶紧拦住,“肃静!”温瑜又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守城门吏看见的明明是吴贞,赵应姝又为什么要为吴贞顶罪呢。
于是温瑜决定先将赵应姝收押,待审问出结果再做处理。
谁知赵应姝不愿跟那些前来押解她的衙役走:“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今天是温大人抓住了我的丫鬟,我没办法才来认罪,但我从不后悔,也不愿受牢狱折辱。”
她整理了下衣裙,突然大喊一声“爹娘!女儿来陪你们了!”随即一头撞在大堂的柱子之上,当即就断了气。
众人没想到她会自尽,都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只能让人把她的尸首抬回吴府,叫吴府的人好好安葬。
温瑜本来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不少疑点,打算继续往下查。
结果次日清晨,就听人说吴家小姐吴贞,被发现倒在赵应姝的尸体旁边,服毒自尽了。
第11章 初遇
得知吴贞自尽的消息,温瑜久久不能回神。既然人已死,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这样也算是对死者有了交代。
温瑜刚上任就取消了苛捐杂税,接着又办了这桩命案。一时之间在蒙阳百姓声望大涨。案件的详情虽然不清楚,但是不妨碍他们脑补。一时间蒙阳市面上出了好多以青天知县为主角的话本,其中的主角就是温瑜。
温瑜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个时期百姓生活单调,娱乐方式也比较少,他这就当是与民同乐了。
众人见官府并没有管,于是些的更欢了。其中不乏一些学子想拍温瑜马屁,恨不得将温瑜写成拳打狄仁杰,脚踢包青天的古今第一神探。
转眼间,温瑜来蒙阳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间,蒙阳民生恢复了些许。但是比起成都府其他县来讲,依然是落后了许多。
首先,此时整个四川布政司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在明朝初年,四川的人口、经济、教育等都被前朝破坏了很多,于是明□□朱元璋下令从江西湖广等地迁移了几百万人。经过这么些年的休养生息,四川如今在整个大明已经能排到中上游。
其次蒙阳三面环山,交通委实是不便利些,又有山贼出没……想到这里,温瑜回身询问周纨:“巡检司是不是快来了。”
周纨恭敬的回道:“听说就在这几日,已经收到消息了。听闻新来的巡检姓徐,我们县的巡检司据说有近百人。”
自从温瑜破了卫麟被杀案,帮周纨和周存冲洗刷了冤屈,这两父子现在对他是心服口服了。温瑜听说百人巡检带着百人来蒙阳也有些吃惊,看来跟他所想的不同,京里怕是颇为重视这次蒙阳民变啊。
温瑜思绪有些乱,刚好最近几日县内无事,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他就跟梅鸿之商量着两人一起去茶楼。
此时天已入秋,但是蜀地依旧艳阳高照,茶楼里人还不少。不少人愿意花几文银钱在茶楼讨碗茶喝,茶楼有时安排女伎唱曲,有时请说书人说段书。也有些家里带着女眷的,二楼也有雅间提供给他们。
温瑜和梅鸿之本来选择上二楼的,结果茶馆人满,只能选择在一楼厅堂里与人拼一个座。店小二陪着笑将两人引到东边最角落的位置,此时,那一桌已经坐着两个年轻男子。
其中一个年近不惑,一把长须活脱脱一个美髯公,另一个要年轻许多,温瑜看到此人忍不住心中感叹,这基本上是他穿越到大明朝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男子看起来就二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神情淡漠,五官如雕刻般俊美,虽然是坐着,也能看出此人蜂腰猿臂,鹤立堂形。
温瑜想着就凭这通身的气势,也不像蒙阳本地人,难道是宗室?话说凭这长相放到现代是妥妥的出道啊,只是不知道是做演员还是男团……
正当温瑜思维越来越辽阔之时,旁边的梅鸿之重重咳了一声,心中暗暗叫苦,这温大人怎么一直盯着人家脸看,没看人家手里带着刀呢吗,到时候人家觉得你无礼砍我们两个文弱书生还不跟切菜一样。
温瑜回神,只见那位男子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眉头却已经微微皱起,赶紧歉意的跟对方笑了笑。众人神色更加古怪了,那位美髯公甚至瞪了他一眼。
温瑜觉得有些尴尬,也不再多说话,而是全神贯注听说书。
只听“啪”的一声醒木响,台上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上回我们说到,温玉温县令大破蒙古十万大军,转头被城外山林里修炼的狐妖看见,顿时芳心暗许……”
“噗!!!!”温瑜刚端起茶盏,还没下咽就一口气都喷了出去。
这都是些什么鬼,温玉温知县?这不就是他本人吗?他什么时候跟蒙古大军对上了,还有狐妖?身后梅鸿之看得一乐,对着他小声说道:“最近蒙阳都流行这种,老百姓爱听,现在温玉已经是蒙阳所有话本的共用主角了。”
温瑜无语,失策啊失策,当时刚兴起这股歪风邪气的时候没加以阻拦,现在怕是为时已晚。
坐在一旁的美髯公则是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屑的说道:“我看这位温县令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一个爱听阿谀奉承之人。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蒙阳县民风果然不正,难怪会出现民乱。”
他旁边那位男子还未开口。梅鸿之先反驳道:“这位兄台所言差矣,古人云福星一路之歌谣,生佛万家之香火,你又怎知这不是百姓爱戴本地官员的肺腑之言呢。”
梅鸿之非常不满,他不管之前的蒙阳官场怎么样,但是自从他和温县令上任以来,可以说是勤勤恳恳,没有一丝懈怠。如今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今天就要跟此人好好理论一番。
美髯公嗤笑一声,刚要说话。
“紘远”一旁的青年淡淡的制止了他。接着叫来店小二结账,他走之前对温瑜两人道:“我这兄弟口无遮拦,多有得罪之处望两位海涵了。”言罢转身。
温瑜看着他挺拔如青松的背影,不由感叹这人虽然看着冷漠,但却意外的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心中对其好感大增。
第二日,温瑜就收到文书说巡检司的人已经到了,正驻扎在城西50里处。
俗话说“抄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虽然知县知府这样的地方官有权有势,但他们却都不能不把九品巡检司放在眼里。
巡检这个官职始于五代十国,是一个维持地方治安的机构。巡检虽说是知县的下属,但知县对巡检只有管辖权,而没有调动的权利,而蒙阳巡检司有一百人左右的武装,这点温瑜怕是也比不过,最主要的是,巡检时世袭官职,祖祖辈辈都积累了一定的人脉,这可比有些地方官员强多了。
温瑜听到巡检司的人来了,就问巡检司巡检何时来,汇报的人称已经在外等候了。温瑜赶紧带着梅鸿之和周纨前去接见。
等到了外面,只见远处三位高挑的身影并肩而立。走近一看,温瑜不禁有些吃惊,其中两人不正是那天茶馆的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