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问过马猴酒姚信羊的几个庄子,除去之前自己去过的那里,那儿的虫虫草被他们拔的毛都没有,是以便转战新的地方。
庄子上冷清得很,连盏灯也没有,前方的树下传来几声犬吠,愈叫愈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林越干脆把江昀背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烈犬,借着朦胧的月光来到地里。
☆、探墓(2)
林行云一手拿帕子捂着鼻子,一边悲愤不已地剁着林越带回来的虫虫草,心里不时暗骂几句。
林越靠在门框上看着林行云那机械的动作,忍不住道:“怎么?想姑娘了?”
林行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唉,我的傻弟弟。”林越感慨一声。
“再说我找嫂子告状去。”林行云面带微笑。
“行了。”林越道,“好好干,加把劲,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只有这些了。”
林行云放下手中的刀,置若未闻地拿起一旁的荷包,抓起虫虫草就往里面塞。
林越看了一会便回江昀那去了。
江昀道:“又惹云儿做什么?”
“哪里惹他了?林越摸了摸鼻子,好不无辜。
江昀斜了他一眼:“好歹是你弟弟,以后你老了,他有的是功夫收拾你。”
“不怕。”林越道,“这不你还在身边嘛,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江昀道:“想得美。”
清晨,四人再次来到多福山脚下,依着昨日的路径往前摸索。
林越正拨开身前挡路的杂草,里面恰好露出一个洞口,深不可测。
萧枫白好奇地凑上前,联想到昨日那两个突然消失的人,不禁猜测道:“难不成是盗洞?”
“我先下去探探路。”林越道,“一炷香时间后,你们再下来。”
“我也去。”江昀走到林越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林越愣了一下,牵起江昀的手:“走吧,跟在我身后。”
这个洞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供一成年男子的身形。
林越微微屈身,率先钻入洞中,待站住脚后,伸手对江昀道:“下来吧。”
江昀跟了下去,身上沾了些草屑。
林越一手牵着江昀,一手替他摘去草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洞口太窄,需弯着腰慢慢爬过去,林越正打算让江昀回去算了,结果却见江昀已经跪在地上,两手撑地,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走了?”
“唉,不是。”林越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天潢贵胄,怎么能跪着?”
江昀睨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手指正好顶在头顶的土上,道:“你觉得我能站起来吗?”
林越忍不住笑了笑:“也是,忘了,可是我看你这样跪着,很别扭。”
“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江昀催促道,“赶紧的,往前走。”
林越没有再说什么,谨慎地往前挪着身子,一只手紧紧牵着江昀。
越到里面反而越亮,洞口也逐渐变宽起来了,人也能慢慢站起身。
林越疑惑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这么玄虚?
眼前豁然开朗,一直绕在脑海中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石壁上竟然镶嵌着夜明珠!
林越扶着石壁,不由得感慨道:“真有钱。”
“你有三箱。”江昀道。
林越愣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攒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上次被江潭抢去后江昀又恰好一起带了回去,随即笑道:“都是你的。”
“这将军派头可真大。”林越道,“但这一条墓道上就嵌着这么多夜明珠,不过既然都已经被盗了,这些夜明珠怎么没被抠下?难不成这里面的宝贝多得让他们看不上这夜明珠了?”
江昀没有说话,正盯着石壁上的彩画。
林越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壁画的内容倒是丰富,由于地下潮湿,颜色已经褪去,不过倒也还能看清楚。
画上画了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中持着宝刀,金刚怒目,刀下正躺着一群衣着古怪的人,他们身形短小,发髻独特,像个葫芦似的直直的放在脑上,每人手上还缠着一条蛇,很是古怪。
林越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
目光再往前,只见男子面容温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身边围着一群衣袂飘飘的女子。
林越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林越。”江昀忽然开口。
林越收敛了心绪,走到江昀身边:“怎么了?”
江昀回过头看了眼林越,指了指画上的人,说道:“南疆人。”
林越闻言,眼前一阵恍惚,情不自禁地抬手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后,这才松了口气,道:“南疆人?”
江昀没有错过林越这一系列动作,牵起他的手,指了指一旁刻着的字,都是篆文,林越表情讪讪。
江昀了然,低声念着字:“天佑十三年,将言冲,率兵攻南疆,平反贼。然贼子多诡计,诈降投蛊,冲不察,未能免。”
“他中蛊了?”林越道。
江昀点头,继续念下去:“冲怒杀贼子,曝尸荒野。然则日渐孱弱,有心无力。上念及过往,赐其衣锦还乡。天佑十四年冬,冲辞世,年仅三十有九。”
林越恰好看见壁画最末端一个男子躺在榻上,双眼紧闭,一个虚空的梦凌于其上。
意气风发的男子骑着快马,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眼前跪着一众南疆人,与榻上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截然相反。
“可惜了。”林越道。
“竟然是前朝的言冲将军。”江昀道,“年少成名,一把碎月刀让无数人闻风丧胆,戎马一生,未能死于战场,却死在蛊毒之下,憋屈又可惜。”
这南疆人还真是到哪都惹人嫌。”林越道,“手段阴险歹毒,可恶至极!”
“南疆人少,传闻住在深山老林里,可究竟在哪,却也无从得知。”江昀叹了口气,“不然以他们这性子,早也被仇家杀的片甲不留了。”
“偏偏我家老头子就能撞上。”林越轻哼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虽说林越只是顺口这么一说,江昀却感觉脖子被人掐住了一般,手覆上林越胸口,这才慢慢释然:“幸好。”
林越看着江昀眸子里的担忧与窃喜,伸手搂住他,道:“没事了。”
“嗯。”江昀回过神。
左侧忽然传来撞击声,林越转过身把江昀挡在身后,拔出青霜,警惕地看着前面,慢慢地往后退。
一个漆黑的身影慢慢映入眼帘,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
林越眉头一皱,姚信羊?
姚信羊无力倒在地上,左臂不知为何少了一只,鲜血直流,随着他的一动,鲜血洒了一地。
姚信羊痛苦地捂着胳膊,拼尽全力地往林越这边走来,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期盼:“求求你,救……救我。”
姚信羊还想说什么,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林越走上前,弯下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没死。
“放心,没死。”耳畔传来一阵男声。
林越本能地抽出青霜招呼过去。
蔺衍攥住林越的胳膊,道:“是我。”
林越看清人后,不好意思道:“抱歉。”
蔺衍松开林越,对身后的江昀微微颔首。
江昀回之一笑,上前道:“还以为蔺盟主回去了。”
“没有。”蔺衍摇摇头,“杀了廖武之后,在回城的路上恰好遇上姚信羊身边的那个护卫苍穹,便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
林越把青霜收回鞘中,看着地上的姚信羊,问:“他这只胳膊是你弄的?”
“不是我。”蔺衍道,表情有些凝重,“他看见我来了便跑,跑到一处墓室,待我把他拽出来之后就成这样了。”
“那个苍穹呢?”林越看了看四周。
“死了。”蔺衍道。
“蔺盟主要找的东西可找到了?”江昀问。
“找到了。”蔺衍道,“只不过可能与诸位的目标一致。”
“那处主墓室?”林越微微惊讶,“蔺盟主也想着那千金之财么?”
蔺衍摆摆手:“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所谓的藏宝,究竟藏了什么宝,更何况人都来了,不看看多可惜,毕竟为了它可是忙活了我好一阵子。”
“再者,替上分忧,也是为人臣子的一份职责。”蔺衍略带深意地看向江昀,如今他在朝廷可是挂了个闲官,还是当初江昀为了让苏明谙的祖父苏珩同意二人的婚事。
其实江昀对蔺衍也有招揽之意,关于对付江演,若能有蔺衍这助力,实在是如虎添翼。
“多谢。”江昀微微一笑。
蔺衍拿出从姚信羊身上夺来的藏宝图,指着图中心区域,然后又指了指右下角的一处位置,道:“我们在这里,主墓室在这。”
“这墓还挺大的。”林越啧啧道,“这么一算,这多福山一脉底下都是啊。”
蔺衍点点头:“确实,不然也不会有挖了两年还没有成效的。”
“你遇上那些人了?”江昀问。
“是的。”蔺衍道,“听口音就是平州那一带人。姚信羊靠盗墓起家,刚好跟这伙人碰上了,王八看绿豆就看对眼了。”
“不过他也够机灵,能跟严无矜耍花腔耍这么久还没被他宰了,还能从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蔺衍一边说一边踢了踢脚边的姚信羊。
蔺衍鼻子动了动,目光落在林越腰间的荷包上。
林越解下荷包,问:“有问题?”
蔺衍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味道真难闻,刚刚还没发现。”
话一说完,接过荷包,放在姚信羊鼻孔上。
过了一会儿,因痛昏迷的姚信羊终于醒过来了,蔺衍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林越把荷包重新戴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姚信羊张着嘴瞎嚎。
蔺衍不耐烦地在他嘴巴上扇了一下:“再叫?再叫把你重新丢回去!”
姚信羊闻言瑟缩了一下,声音渐渐弱下去,面带痛苦道:“大侠,我的手断了,疼!”
“憋着!”蔺衍道。
姚信羊还想说话,蔺衍直接威胁:“再逼逼我把你另一只胳膊也卸了然后丢给严无矜。”
果然,姚信羊立马闭上嘴。
“走吧。”林越无奈道。
蔺衍拽着姚信羊的衣领,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侠,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姚信羊惊恐万分。
“你来这里这么多次了,我们要去哪你还不知道?”蔺衍慢悠悠道。
“主……主墓室么?”姚信羊结结巴巴道。
“废话。”蔺衍白了他一眼。
姚信羊开始激动起来:“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我不知道在哪,那个鬼地方被下了诅咒,去不得!根本去不了!”
这声音在狭窄的墓道内被无限放大,江昀忍不住皱眉。
林越替江昀捂住耳朵,抬脚往姚信羊身上踹去:“瞎嚷嚷什么!”
姚信羊害怕的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住自己,哆哆嗦嗦道:“根本没有主墓室,图上都是错的,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进过主墓室,每每靠近又绕出来了。”
“什么意思?”林越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姚信羊。
姚信羊连连点头:“是真的,廖武他也进去过,还有主上,每次靠近主墓室的时候,我们又绕出来了!”
☆、探墓(3)
即便姚信羊再怎么恳求,大伙根本没打算听他的,一路拖着他往前走。
姚信羊耷拉着脑袋,看着越发熟悉的路,身子开始颤抖,惊悚地周边的情景,自言自语道:“真的不能去啊,不能去的。”
七拐八绕的,不知拐了几条墓道,离图上所标之处愈发逼近。
江昀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石壁上凹陷处,皱眉道:“走回来了。”
“嗯?”林越看着江昀。
“这地方,我们刚刚走过。”江昀道。
蔺衍也意识到不对劲,推了把昏昏沉沉的姚信羊。
“真的真的。”姚信羊如梦初醒,神神叨叨,“你看,我没有说错,真的走回来了,主墓室,找不到的。”
林越沿着墓道附近查探一番,忽然发现角落有一个巴掌大的石兽,蹲坐在那,似马非马,看不出个究竟来,嘴咧得很开,笑起来有些莫名的诡异,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越好奇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凑近看看,只见它突然开始动了。
石壁忽然开始变化,上面的画像瞬间如同活了一般开始动了起来。
“景清。”林越惊讶地回过头。
“我看到了。”江昀道,“它动了。”
“啊啊啊啊啊!!!”姚信羊如同疯了一般开始大吼大叫,“诅咒生效了,它生效了!我们都要死了!”
蔺衍耐心告罄,往姚信羊脖间落下一个手刀。
姚信羊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终于安静下来了。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石壁还在动,画已经模糊不清了,林越反过头看着那石像,早已不见踪迹,好似刚才的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林越正准备开口,忽然脚下位置一空,重心直往下掉。
手腕一紧,林越回过头,只见江昀紧紧拽着他,跟他一起掉了下来。
好在还不算高,没什么事。
林越站起身,看着江昀,无奈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