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到荆照秋说这是羊癫疯,立刻上前拦住侍卫。皇上都没开口,这小子想做什么。
荆照秋指着两人道:“别动!千万别动!”
“快点把他捆起来,这病犯起来,指不定会传染,保护皇上!”
荆二少荆三少的手立刻僵住,老实说,他们几个真没什么孝心……谁都怕传染。而荆老爷这时的表现更让他们忌讳。荆哲施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二少悄悄背过手去,捏着衣摆擦了擦手指。
“蠢货,还愣着做什么。保护皇上要紧,快把他绑住。”说着,还不忘回头对皇帝一脸担忧诚恳的语气道,“皇上,保重龙体,请不要靠近……”
皇上:“……”
侍卫连忙把荆尚书五花大绑了起来,当中,还被荆尚书挠了好几下。
“这是羊癫疯?”怎么觉得不止呢。
“这是因为荆尚书得的不只羊癫疯,还有……疯狗病!”荆照秋顺嘴便憋出一个病来。
疯狗病?!几个人脸色急变了,疯狗病有多厉害,他们是见过的。那谁家的虎妞谁家的石头被狗咬了,得上疯狗病就一命呜呼了。荆家的人是最懵的,老、老爷有羊癫疯和疯狗病?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可仔细看,还当真是有疯狗病的症状,又是抽l搐又是咬人。
“怎么会好端端犯病,荆公子,你家老爷之前可曾犯过?”
荆二少干巴巴道:“不、不曾。父亲不曾得过这病,之前从不曾有的。是不是……”
荆二少眼睛忽放亮了些:“是不是吃了这里的东西?”
易之虞立刻道:“禀皇上,小人家中所有吃食全让人精心准备仔细检查过,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懿贵妃也道:“是啊,皇上,都是让宫里的公公们去检查过的,绝不会出一点儿差错。再说,咱们也吃了这食物,都没什么问题。这病啊,还是荆尚书自己带的。你们荆家两兄弟,可千万别为替父亲开脱就隐瞒了实情。要知道欺君之罪,这可是死罪,你们可担当不起!”
荆家老二老三汗流浃背,一时凄惶。若是皇上怪罪……怪罪到他们头上?
荆照秋点点头,一副替二人着想的语气:“我知道二位公子绝对没有欺骗的意思。这疯狗病是有潜伏期的,往往早期与常人无异,只到一定阶段,才会突然发病。短则几天,长则数年,二位,想一想,荆老爷以前是不是被野兽咬过?”
三少回忆:“……是是有过。”
“那就是了。”荆照秋装模作样道,“一定是当时没发作,现在疯狗病发作了。圣上安危要紧,两位公子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说谎,对不对。”荆老爷去年参加狩猎时,被狼咬过,他可还记得。
二少三少抹着汗,频频点头:“对对。没想到这病竟然能潜伏在身体不走,我们实在没想到。”事到如今,只能撇清关系,说他们不知道了。这个荆照秋,存心害他们,偏偏这时候只能顺着他的话去说。
大臣们纷纷过来表忠心,一副忠心耿耿要挡在皇帝面前,不让犯病的荆老爷接近半步的样子。皇帝摆摆手说无妨,让随行的太医去问情况。荆照秋抱着啾啾站到后面去,和易之虞对视一眼,狡黠一笑。嘿嘿嘿……
文添祯的药效果只有一天,不会死就是光抽抽吐白沫,抽完第二天便恢复正常。可这一天时间,发作起来就够荆老爷有的受了。太医虽然觉得奇怪,可那些症状却全有,最后也不敢不谨慎,将所有实情回禀给皇帝听。
皇帝摸着下巴深思,令荆照秋满意的是,荆老爷的政敌终于回过神来,添油加醋。
一个说:“启禀皇上,荆尚书如今重病在身,不能为皇上分担,应该让其回家休养。”
一个说:“荆老爷身患疾病却蒙蔽圣听,该当大罪,若是冲撞了圣上,如何担待得其,应该革职查办。”
总之,一个个都是火上浇油,巴不得荆尚书丢官回家种田去,没一个出言为荆尚书辩护半句,甚至他两个儿子都不敢说一句话。这个时候找不痛快,这是找死呢。没看到皇帝的脸色都变了吗?
“够了。”
皇帝冷冷打断。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他看一眼地上抽l搐的荆尚书,道:“荆爱卿既重病缠身,还是在家养病要紧。户部尚书一职便由……张侍郎暂代。”
张侍郎吃了一顿酒,升了一次官,自然感天戴地地叩谢隆恩,并称会好好代荆老爷担起责任,让他在家安心养病,气得荆家两个少爷差点喊出声来,可皇帝说的话,他们不敢反驳半个字,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心里却埋怨父亲好端端犯病,凭白丢了官职。
荆照秋对这个结果再满意不过了。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皇帝再待下去自然是没有多大兴致了,摆驾回宫,至于荆老爷也被送回了家里。
文添祯的这个药药效也就一天,第二天荆老爷就醒了,醒来之后,却不记得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只记得他的二女儿弹琴结束,皇上正夸奖着。
“!来人!我怎么在这里了!”荆老爷惊惶坐起,眼前是他的妻妾们,一个个眼泪汪汪满面愁容,见到荆老爷醒来,一个个都愣住,眼泪鼻涕还没往里收回来。
继室试探着问了一句:“老爷?”
“蠢婆娘,哭什么哭,哭丧呢!皇上呢,我怎么在这里?”
一听此话,妻妾们又纷纷掩面哭泣,荆老爷怒上心头,随手捡起茶杯摔了出去。
“都给我闭上嘴!说,怎么了?”
“老爷您不记得了?昨天你犯了羊癫疯和疯狗病,被皇上送回家里来了。”
“放屁,我没病!”
继室不相信,送回来的时候,都抽成那个样子,抓到谁都咬啊挠的。
“您真没病?”
“你看我像病了的样子?”荆老爷翻身下床,“两个不孝子呢?二小姐,二小姐在哪里?”
“老爷老爷,您您您……被革职了。”妻妾们又哭哭啼啼地哭成一团。
荆老爷心中一震,似金钟震荡,目眦尽裂,瞪着妻妾们。
“什什么?”
妻妾们将昨天在易家之事说明,最后又哭了起来:“因为您当场犯病,惊扰天颜,皇上让您在家好好休息,尚书之位让张侍郎代了。如今张侍郎不叫张侍郎,该叫张尚书了!”
“我不信!快,拿本官的官服来,本官要去上朝要去面见皇上!”
荆二少荆三少恰好这时进门,连忙道:“爹,您要做什么?官服已经收回去了,官帽官印都没了。”
“什、什么?”荆老爷火冒三丈,啪啪各是两巴掌给二少三少一人扇了一下, “忤逆子忤逆子!”
“拿拿本官的官服来……”荆老爷眼里直冒金星,刚刚醒来,又气晕过去,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荆照秋听说这事时,还是在外面喝茶听隔壁桌闲聊听到的。他满意地喝完茶,磕完瓜子,拍拍手,留下银两走人。
“公子,钱给多了……”小二追着荆照秋道。
抠门荆照秋头一次甚是豪爽:“多的,全给你当赏钱。”
荆照秋哼着歌走在街市上,想到隔壁桌说的,心里爽快极了。今日啾啾跟着易之虞进了宫,荆照秋难得有时间一个人逛逛这里。
偶尔一个人出来逛逛也挺有意思,荆照秋花钱大方地买了一堆吃的玩的看着新奇有趣的。正是人多的时候,一转身,被人撞了满怀,怀里的东西全摔了一地。
两人迅速捡起东西,堆回到荆照秋怀里,便听到对方的道歉声,一抬头,荆照秋傻住了。
第53章 兄弟
这人的相貌是极俊俏的, 眉如点翠, 鬓若云裁, 星目灿灿, 只是眉眼太过冷淡, 使人第一眼忽视了样貌,光记得通身的冷淡之色。
这种情形,荆照秋并不是第一次见,因而他首先想到了易之虞。因带着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去看, 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和易之虞有那么几分相似。
“公子您的东西拿好了。”对方出言打断荆照秋的思绪。
荆照秋脱口而出:“敢问兄台, 家中可有弟兄?”话说出口, 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实在太唐突了。好端端地抓着陌生人就问有没有兄弟,弄得跟变l态一样。
好在对方虽然冷淡,但没有动怒的意思,笑了笑, 摇摇头说没有。这一笑,忽如早春破开的冰面露出的一泉清水。荆照秋心里笑道,嚯, 可算找到能比得上易之虞相貌的男人了。
不过这么一段小插曲过去便过去, 荆照秋若无其事重带着大包小包离开,唯那人还站在路上望了荆照秋一会儿,才神情晦涩地离去。
那人便是阿肆。他嘴角微微向下,显得有些讽意, 兄弟手足有没有又有什么重要。荆照秋回去之后, 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夜里就寝时, 易之虞刚从浴房回来,单穿着一件薄薄的家居私服,见了荆照秋便笑了笑,接过他手里还闹腾不睡的啾啾,让荆照秋先睡了。
家里虽有丫环老妈子,但照料啾啾的事大部分亲力亲为,惹得好些人说没想到三爷那么个冷心冷面的人,宠起孩子来比别家都要厉害。须知,有些不怎么管孩子的老爷太太,小孩出生都不曾抱过几回呢。
就是夜里想亲热有些麻烦,常常是闹到一半,见到床头的婴儿摇篮里啾啾忽然睡醒,睁着懵懂水灵的眼睛,无辜地盯着两位父亲。荆照秋再有多好的兴致都要萎掉了,可让他把孩子晚上给丫环带,他又舍不得。
丫环老妈子又不是亲的,这么小的孩子他不放心。能放心的燕赤那些人,又都是手上不细致的大男人。
因而夜里再不方便,都是放在自己房里。
易之虞从进来后脸上就带着淡淡的和煦的笑意,荆照秋饶有兴致趴在床头盯着他看,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白日撞上的陌生男人。
他问:“哎,你有没有兄弟?”
易之虞大概没想到荆照秋会问这个问题,始料未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才重又凝聚起来。
“有过,不过都死l光了。”
荆照秋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不该问,连忙凑了过来,半是讨好半是道歉地蹭蹭易之虞的脸,不知道有多谄媚。
易之虞心里觉得怪好笑,这么个性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事情便这么过去了,但荆照秋却老是记得这事,后来便去问易府待得久的下人。起初那些下人还不敢说,后来还是一个从先老爷年轻时就待在易府的家生下人和盘托出。
原来,易之虞这代,京都主家原本有五位公子,除却早夭的老太太的亲子,也就是排行老五的五少爷外,前头还有四位。
易家几个兄弟,都不是同母所生,又存在竞争关系,因而关系也不算融洽。其中老大老二的母亲都在,而老三和老四生l母都早逝,比前头两个过得要艰难些。先老爷是哪个都不管,如果没有生l母的话,这府里也不会有什么人管,下人能有多尽心?
这也是易之虞也不将啾啾交给丫环老妈子看的原因。
而老三老四因为都是这府里最没人关注不受重视的,大约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都有些孤苦少年的意味,反而算是关系还不错。只是这关系也只是还不错……
说到这里,老奴压低了声音。
后来三爷赢了所有人,成了主家老爷,那几位少爷就……
“就怎么样?”荆照秋追问。
“就死了吧。反正后来是再没见过那几位少爷,也没有听过半点他们的消息。”
“真是死了?”
老奴有些犹豫:“应该、应该是吧。不然那几位少爷去哪儿了?”即便不是当家老爷,那几位少爷也是主家的少爷,照样是富贵傍身,只是比不得当家做主的当家人罢了。
荆照秋摆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想了一会儿,也懒得自寻麻烦。真死假死也不算很重要,易之虞说如何就如何吧。
不过,后来那老奴又找来另外一位也是易家待了许多年的老奴,又从那里知道些新的事。那老奴是原先二少爷房里伺候的人,后来就一直在后院里守门房。
他说,其实二少和四少关系非常好。
荆照秋便有点惊讶了,不是说几个人之间向来关系都紧张着吗,除了老三老四因都没有生l母原因同病相怜算交情外,别个更是毫无交情吗?
“回荆少,是这样没错。但这个二少不知怎么的,原来帮过四少,之后两人的关系便不错了起来,只是外人不知道,单我们房里人知道一些底细。二少手里银钱多,常常给四少买这个那个的东西,四少也黏他得紧。但当时二少的姨娘管得紧,不让他和其他少爷来往,因为这都是私底下只我们些小的知道,也没人敢到处去说。后来二少没了,姨娘死了,我们这些原先主子下面的仆人大多变卖了出来,我是少数还留在府里没出去的人。”
“竟有这回事?”荆照秋着实惊讶了一下,他还以为易家的兄弟都是水火不相容呢,没想到还有兄友弟恭的特例。
“其实不瞒荆少您说,当年二爷是府里最和气的一位了。”说到这里,老奴有些胆怯,怕说错了话。荆照秋知道他怕什么,说二爷和气那不就是三爷不和气吗?
难怪这老奴会怕。不过荆照秋没觉得怎么样,这不是实话吗?
易之虞那张脸,除了对着他们父子俩,就没有和气过,即便是皇帝,也是面无表情,跟瘫了一样。
“荆少,您别和主子爷说,老奴不是说主子不好,就是就是……”老奴抓耳挠腮,不知怎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