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说这句话时,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迷人的笑意,和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全然不相符的迷人笑意仿佛一杯毒酒一般,让张之孝情不自禁从背后生出丝丝凉意,全身的汗毛都像被冻住。
他牵动了下嘴角的肌肉,有些笑不出来。
“你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阿肆面无表情说着,手上却手起刀落,血溅了他一身,阿肆仍面无表情,只是补了一句,“所以你可以死了。”
张之孝倒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阿肆。他到死都没想明白阿肆怎么突然反水,而且杀人一点儿都不犹豫。
如果阿肆能听到他死后的内心独白,心情好,或许会回答他。一是因为他已经没价值了,二是杀死他是阿肆的一张投名状。
“外面的朋友,现身吧。”阿肆拿出一张帕子擦干净血迹,将匕首插回刀鞘里,染了血的手帕则随意丢弃,飘飘扬扬落在张之孝死不瞑目的双眼前,盖住了。
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先进来的是暗紫,随即才是易之虞。
易之虞一进门就看见死在地上的张之孝,但他脸色丝毫不见变化,只是摆摆手吩咐暗紫,把尸体收拾掉,这也是支开旁人的意思。
暗紫做事很利索,对尸体也丝毫不见慌乱,镇定地拖走尸体,至于如何处理,那不是易之虞要过问的事。一个没有掀起过风浪的小人而已,还不需要他过多吩咐,暗紫自然会打点好一切,妥帖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怎么样,我这张投名状可否满意?”
“投名状?”易之虞露出他来这里的第一个笑,“终于决定认输,投靠我了?可惜我可不会收留你。”
“你!”阿肆发现,他面对易之虞还是不够冷静。这个狡猾的家伙。
“你明知故问。”阿肆压下心中火气,努力心平气和对易之虞说话。
易之虞也不再和他打哑谜。
“想清楚,这可是你在求我,对我来说可是没有任何损失。”
阿肆握紧拳头,再次告诫自己忍耐:“请你帮我,我必须要知道。”
“可以,但是有条件。”
“你说。”这是都可以答应的意思。
易之虞看向他:“我可以让你见到他,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之后永远都保护荆照秋和易珩。”
阿肆挑眉。
“你自己呢?”这种事竟然会找他?
“多一层保护我并不嫌多。”
“可以。”那个小侄子本来就挺可爱,阿肆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确定那孩子是你的?”
易之虞脑阔突然疼,对着阿肆呵呵笑了两声。
“呵呵,当然。难道不像?”他儿子当然是他亲生的,亲的不能再亲的。他的照秋给他生的!
阿肆漫不经心道,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真不像你的种。”比你可爱多了。
易之虞继续牙根痒痒,小王八蛋,他突然后悔了。找人,你一辈子找去吧!
第88章 见面
阿肆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他的二哥。在这之前, 他一直以为二哥已经死了,他做好了一切报仇的准备, 然后再次看见了活得好好的二哥。
和他乱七八糟的人生不一样, 二哥离开了易家后,像是获得了一次新生。岁月仿佛没有在二哥的脸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二哥和他的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重合。他已从十几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但二哥却始终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他的身边没有那么碍眼的话。
他就知道易之虞没有那么好心,果然这一切都是易之虞设计好的。
阿肆收拾起所有杂乱的心思, 对他心心念念着的二哥说道:“好久不见。”
对方听到声音,亦是诧异, 愣了好久才回答:“好久不见。”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如果可以的话, 他确实不想再见到阿肆。不是因为不想见, 而是因为于心有愧。
这是他最亲近的弟弟。
于此同时,另一端的易之虞也在对荆照秋说着话:“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荆照秋对易家那些恩恩怨怨一知半解, 很有兴趣地追问。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易之虞娓娓道来, 将一件确实不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道尽。其实整件事归纳起来也不过几个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阿肆喜欢二哥, 可二哥对他却只是单单的兄长之爱。既无法狠心拒绝阿肆又无法接受他爱意的二哥, 干脆以死遁的方式逃跑, 结束了这单方面的乱l伦。虽然在之后也得知,二哥并不是先老爷的亲子。
阿肆在二哥死亡的消失传出后,便心神俱裂悲痛欲绝, 之后找到了名义上的凶手易之虞, 挑战不成被易之虞打个半死, 从此销声匿迹。
“老二不仅不喜欢他,还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易之虞的话带着点笑意,对阿肆没有丝毫的友好,听在荆照秋耳里甚至有点冷意。他忽然对阿肆起了一点微末的同情,总感觉这人会很悲催欸。
回到阿肆那边,二哥对阿肆说完好久不见后,场面一度尴尬,两人都沉默不言,直到二哥身边一个几岁的小孩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
“爹爹,爹爹?”
两个大人的目光终于全被这个小孩吸引住了。阿肆的双目圆睁,那小孩一眼就能看出是二哥的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他成婚了?还有了孩子?阿肆一时间竟无法消耗这个讯息,脑中嗡嗡作响,绝望的丧钟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敲击。他恍恍惚惚的,连自己在哪里都忘记了。
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换来的就是这个结局。易之虞这个大礼果然大,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阿肆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下一句话:“你你有孩子了?”
二哥点点头,让小孩叫人。
“叫小叔。”
“小苏呀。”小孩正处于换牙的阶段,牙齿漏风。
“嗯。”阿肆极力想要让自己处于冷静的状态,至少要冷静地回答,保持自己的体面和尊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冷冽,他该温和一点,小女孩很可爱,其实他该更温和一点。
小女孩怯生生的,显然有点怕阿肆。二哥拍拍她的背,让他不用怕。
“这是爹爹最好的弟弟,他很好,妹妹不要怕。”妹妹是指小姑娘。二哥的姨娘家乡的口音里叫女儿就是妹妹,阿肆还记得这个地方。他在离开易家之后,曾经去过一次。
大约还是执着于过去,想拼命抓l住一点和他有关的东西,哪怕是微不足道的。
阿肆强颜欢笑,但还维持着谈话:“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阿肆有一刻甚至要摇着二哥的衣襟,撕开他这冷静的外表,看看他的内心是否如他的表面一般,毫无所动。对于阿肆长达多年的思恋,或许对于对方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苦恼,一种甚至要用死亡来逃离的烦恼。
也就是这一刻,阿肆冷静下来。对的,这是他单方面的思恋,思恋就是思恋,与思念的那个人那件事毫无关系。他在思念的同时,对方不能感觉到分毫,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情绪。
可冷静与想通并不能完全排解他内心的一丝愤怒。是的,在这一刻,他对他爱的思念着的这个人,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愤恨。愤恨对方对自己的轻视,与自己的不辞而别,对自己的有意逃离。这令他出离愤怒,怨愤忽然占据阿肆的理智高地,他脱口而出。
“我不好。”
想念着一个始终不曾想念我的人,这样的我,一点儿也不好。
二哥的手指轻轻l颤抖。这是他最怕的,他有意的逃离只是希望阿肆能好好地有自己的人生,不要在追逐他的道路上做无畏的牺牲。
很显然,这似乎没有用。
“阿肆……”二哥张嘴想说什么,阿肆却抢在他前头。
“我不好。”他再重复了一遍,“你结婚了。”
这是两句根本无法联系在一起的话,但二哥听明白了。你结婚了,所以我不好。
二哥与生俱来的对这一个弟弟的偏爱之心在这一刻同样无声地谴责着自己,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想让他不好才做出这个选择。毕竟在当时……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二哥不是亲生的。”易之虞再次对荆照秋说明,“所以他很痛苦。”
将自己的弟弟带到一道找不到出路的幽暗的路,这是对生来温和的二哥最大的打击。于是他只能割舍一切,放手离开。可显然收效甚微。
面对阿肆的无言控诉,二哥显得极其狼狈。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对你结婚了看似合理的回答:“你看到了,我三十多岁了。”
三十多了,所以应该结婚了,这很合理。这是二哥的意思。
合理却不合阿肆的心。
又是长长的静默。
而易之虞与荆照秋说着最后的内幕。
“老二销声匿迹后,最初是离开京城的,后来却决定回来。所谓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最不易察觉,他回到了京城。”
并且遇到了一个女子,一个很普通的姑娘,两个人很合拍,最后他们成亲了。易之虞没有去参加过婚礼,据说他们的婚礼也是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点缀,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着。
“那那个女子呢?”荆照秋疑问。
“死了。”那个女子命不太好,难产而死的,留下一个小女婴。大约是难产留下的阴影,小女婴被老二藏的很好,连他都没见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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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问出了这一次最后一个问题。
“嫂子呢,怎么不让我见见?”
第89章 私房
面对阿肆的询问, 二哥显得有些局促,也有一丝伤感一晃而过。
“她她……”二哥支吾。
最后还是小姑娘天真道:“娘去世了。我没有娘了。”
二哥摸l摸女儿的头发, 安抚她。
阿肆听到这番话, 却奇异地从中找到了一种希望。虽然这希望由一个人的死亡带来,说出来或许让人觉得不齿, 但在这时, 确实如同救星一般,让阿肆从泥淖中爬出来。
他觉得自己有机可乘。
“二哥。”他叫一声。
“嗯?”
阿肆看着他又道:“我没有住的地方了。你能收留我吗?”
所幸, 他的路还长,他有足够的耐心撬开坚硬的贝壳品尝到柔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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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当年荆照秋的种土豆任务终于圆满完成, 在他和农庄的农人辛苦耕种下,马铃薯得到了丰收, 并且推广到了整个京城, 更是在朝着全国渐渐推广这种高产作物。
而在荆照秋的把关下,对新奇食物的探索也更加深入, 不仅是在国内发现那些没有被应用在食物当中的植物, 也与远渡重洋来到此处的一些洋鬼子交易。
荆照秋对吃的造诣还是比其他人丰富的, 在寻找新食材的道路上永远走的比别人快一点。也因此, 他和文添祯的合伙生意从药材扩大到了能吃的——甚至还有用的。
在文添祯的游说下, 荆照秋和他的生意始终没有与易家扯半点干系。可以说,赚到的钱全是他的私房钱。
文添祯的逻辑就是,结婚也好, 人都得有自己的私房钱, 但转过头, 他的理论又变了,怂恿荆照秋一定要查清易之虞的每一笔账目,不能让他有半点藏私房钱的机会。私房钱就是男人放松的导火线,是滋生不良嗜好的土壤,应该杜绝!
听他这番话的文添祯频频侧目,老天,易之虞从一开始就很有钱好不好,再者说,文添祯真的是双标本标了,这会男人不能有私房钱就开除荆照秋作为男人的权力了,刚才还洗脑他必须要有私房钱呢,感情这番话在易之虞身上就不能实现。
荆照秋只好提醒文添祯:“喂喂!你确定一下,到底是要有私房钱还是不能有私房钱?”
文添祯一脸大义凛然:“当然你能有他不能有!”
荆照秋摊手:“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文添祯很是严肃:“你可以的。你听我说……”文添祯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传授荆照秋三十六招如何揪出另一半私房钱的秘招。
荆照秋惊奇地看着文添祯,好家伙,这是看了多少伦理大戏话本小说,整个宅斗人生。荆照秋差点以为自己穿越的是一篇宅斗文。
“你厉害。”荆照秋竖起大拇指。
文添祯得意道:“那是当然。”
“可问题是……你一个单身汉,一没有汉子二没有软妹子,懂这些想干嘛?”荆照秋毫不留情地戳穿文添祯只有理论依据没有实践经验的真l相,得到恼羞成怒的单身汉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我这是提前为以后准备!”在单身的压力下,文添祯显得很气短。他说这句话的十分十分心虚,眼睛不断往下瞟,不敢正视荆照秋的眼睛,荆照秋一眼就看穿这一点。
“我大概为什么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汉的原因了。”荆照秋戳着文添祯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仿佛戳进了文添祯的内心。
哼哼,单身狗的人权?不存在的。荆照秋狠狠戳了一下文添祯的小心脏。
文添祯悲极生怒,正要与荆照秋决一死战,恰在这一刻,他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小爹爹,随即全身僵硬。
现在是在侯爷府,荆照秋是独身来的,身后是啾啾的声音,他不可能一个人从易家屁颠屁颠跑来,必须有个人带他,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