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故意把嘴巴撅得老高,堂堂天子硬是要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稚气。
一室暖意迎面而来驱了他满身寒风,两扇木门在他身后吱吱呀呀的合上,他蓦地足下一顿嘴上一僵,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坐在桌边等他的谢濯换掉了那身死板难看的内侍服,换回了惯穿的青色长衫。
而这件衣裳又和平日里那些不太一样,萧祈滚了一下喉结,身体比头脑反应的要快,他蹲下身子伏去谢濯膝上,使劲拱去谢濯怀里乱蹭了好几下。
这件青衫是谢濯旧日的衣服,比现下那些要繁琐华贵一点,腰封上嵌着白玉,衣襟上绣着云雾纹路,除此之外谢濯还取了根许久不用的玉簪来衬,三千青丝半挽半散,如缎如瀑。
萧祈胡乱扯松了谢濯妥帖的衣襟,顺滑的衣料在他掌中揉出褶皱,他抓着谢濯的腰封起身而上,唇齿相贴的动作并不轻柔,但谢濯却由着他吻了。
“好看,好看……谢濯,谢濯——谢濯你真好看。”
屋里地上铺着厚毯,谢濯一双赤足比腰间的白玉还盈盈夺目,只让他发了疯似的脸红心跳。
萧祈仿佛被守湛过了口齿的毛病,他掐着谢濯的膝弯将他硬带去桌上压牢,他看见了温在一旁的酒壶和成双成对的酒杯,可他等不及了。
“等一会,阿祈,再等一会……别这么急。”
谢濯腾出手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酒壶,那是他从净尘和荀远道这两个老酒鬼的嘴里硬撬出来的,这里天寒地冻,萧祈干了两天苦活,总要有些暖身发汗的东西,
萧祈手笨,自己扎得头发又紧又高,总会勒得头皮发疼,谢濯顺着萧祈的动作伸出手去扯松了萧祈的发髻,长发散落,纠缠彼此,他屈起右腿轻轻踹了踹萧祈的腿面,想哄着他先撒手。
“听话……阿祈!”
手掌扣上足踝,粗糙的掌心每一寸都烫得吓人,骤然强硬的动作使得要命的地方紧紧卡住,谢濯惊得抿紧了唇角,连着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等不了,我不等!把腿分开,谢濯,谢濯,你把腿分开——”
萧祈眼里都燥出了血丝,席卷而来的欲望在狭小的室内彻底点燃,温香软玉在怀,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亲近谢濯。
“可是……”
“陛下——谢大人——钊哥和我来送饭啦!钊哥亲手猎了山鸡和兔子!还热乎呢!”
第13章
野味是谢濯托褚钊带来。
阿泽难得休沐一次,又恰好能歇在自己当家作主的军营里,若非看在谢濯的面子上,即便是萧祈亲自下诏,褚钊也懒得伺候。
而阿泽则全无被打扰假日的不满,他总是跟谢濯亲近,口信一到他便立马从被窝里蹦起来,拖着出褚钊就往山里跑。
褚钊练得一手硬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那是上阵杀敌千里取人首级的功夫,拿来打猎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有阿泽在边上红着脸鼓掌叫好,他便勉为其难的报效了一下朝廷。
不过一只山鸡、一只兔子就算是褚钊这个为人臣者的全部贡献了,至于那补气健体的野鹿是留给阿泽补身子的,旁人一块肉都别想尝到。
阿泽每每跟在褚钊身边都是一副十足的少年心性,他换了身滚着狐毛的小褂子,瞧着像是富贵人家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山里清静,又没有外人,他蹦蹦跳跳的窜到院子里嚷嚷,一时连宫里规矩都抛到了脑后。
“开门呀,谢大人!你要的肉——唔唔——”
阿泽一路就跟个撒了欢的小兔子一样拽都拽不回来,眼看就要敲门坏事,褚钊只得手疾眼快的捂了他的嘴。
“——唔!钊、钊哥,怎么了呀?”
“嘘,咱放下东西就走,陛下,咳……陛下和谢大人忙着呢。”
褚钊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屋里那点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可他又没法跟阿泽解释得太透,只能一边在心里把萧祈这个没正形的主子腹诽八百遍一边不动声色的糊弄过去。
换了新衣裳的阿泽就是个毛绒绒的兔子精,褚钊稳下心神将这小祖宗单手抱起,又对着紧闭的门扉颔首一礼。
“陛下,谢大人,东西在门外,我们先行告退。”
“等会——钊哥等会呀!我还给谢大人拿了东西!”
阿泽呜呜嘤嘤趴在他肩上使劲挣扎了两下,谢濯畏寒,这回走前匆忙,他忘了给谢濯带个暖手的小手炉,眼下他特意把褚钊特意买给他的小手炉拿了过来,想给谢濯用。
阿泽是好心好意,可这门内门外这两个不讲理的大男人却不约而同的踹翻了醋坛子。
“谢大人——谢大人,手炉也给你放这了,你记得用……唔!”
行伍人的手掌都是差不多的,阿泽嘴巴一瘪,屁股上不清不楚的挨了一下,他把嘴撅得老高,正要气鼓鼓的跟褚钊理论,屋里的萧祈忍无可忍的脱下靴子狠狠甩去了门上。
“——快滚!老子放你们半个月假,赶紧给我抱在一起滚!”
气急败坏、欲求不满、怨夫骂街。
褚钊冷静无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脑海里浮现的四字词语没一个好词。
他愈发理解荀老爷子为什么一天天气得跺脚,不过能给长假就是好事,他已经自己开府单住,阿泽若在他那待着,肯定不会受半点委屈。
“臣——谢陛下恩典。”
秉承着忠君爱国的原则,褚钊努力控制了唇角上扬的弧度,阿泽将礼物转手送人的不快已经消失无踪了,他对着木门再施一礼,便美滋滋的兜稳了阿泽转身离去,打算借此机会好好给这小东西立一立规矩。
门外脚步声走远,谢濯才勉强放松了一些。
萧祈这个畜生不如的玩意醋劲上头,打阿泽一开口,他便血气上涌,掐得谢濯脚腕通红。
暖身的酒水倾去了一旁,盛放酒菜的木桌实在难以撑起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萧祈单手搂着谢濯的腰胯往肩上一扛,另手捞起了空了小半的酒壶。
壶嘴入喉,酒水辛辣,谢濯被呛得眼角发红,提前熨烫铺平的被褥乱成一遭,他陷去榻里攀紧了萧祈的肩颈,来不及吞咽的酒水有些被萧祈俯身掠走,有些则滴滴答答的落去了枕边。
“阿祈……你慢些……”
“慢不了。”
气息交错,肢体纠葛,备好的红烛暖帐成了摆设,萧祈总是情急易燥,从不会细心品味各种寓意。
谢濯虽是无奈却也不得不纵着他,唇齿勾连津液交融,歪斜的玉钗随着萧祈闷头办事的动作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掉去了一旁。
青丝成缎散去身下,谢濯被萧祈顶得眼眶通红,萧祈在床笫间永远是个混小子,每回都恨不得将他弄得七零八落,才好拆吃入腹。
幔帐轻摇,床脚吱呀作响,萧祈挺腰贯去深处死死卡在那点最要命的地方,谢濯陷在他身下难受的直蹙眉,一时连哭音都带着细颤,可他却置若罔闻的捡起了那根簪子。
青玉所制的簪子是新的,样式也同先前那根不一样。
谢濯已经很久没有再戴簪了,从前他调皮,总会爬去谢濯膝上伸着小胳膊去抽谢濯挽发的簪子,他特别喜欢看谢濯散下长发的模样,因为那样的谢濯总是灵秀的像个渡星河而来的仙人。
而去年的今日,他重回长佑城,在那狭长的宫道上,他再次看着披散长发的谢濯。
追随他的死士们和最后一批没有背叛萧裕的侍卫搏命相斗,他趟过血雾弥漫的石阶来到谢濯面前,孤月终于照开了浓重的雾气,侍卫的惨叫声堪堪中止,他俯身抱住了浑噩踉跄的谢濯,替他藏起了手中那根淌着血的断簪。
戕王者,大逆不道,天命诛之。
谢濯不过一介文臣,不通武学,不碰刀枪,他能弑君这种事,萧祈想不到,九泉之下的萧裕更想不到。
——可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东西能把好端端的人逼上绝路。
“阿祈,动……阿祈……”
谢濯眼尾水汽漫开,细长的十指在萧祈肩上抓出了红印,他可怜兮兮的哽咽出声,又主动凑上来衔住了萧祈的唇面。
化开的酒水不再辛辣,而是透着醉人的醇香,谢濯已然微醺了,他皱着红透的鼻尖贴去萧祈鬓边抱怨着下面又涨又烫,甚至还主动抬腿攀上了萧祈的腰胯。
情爱是天底下最困人的罗网,入则难逃,不死不休,古往今来万千良人身毁其中,可大都心甘情愿。
谢濯呵出半口浊气,环着萧祈的颈子低吟出声,浓密的鸦睫细细颤抖,水汽坠得他眼帘发沉,生理性的泪珠从他眼尾蜿蜒而落,隐去了柔软乌亮的发间。
“阿祈——”
“.…..别乱动了!”
谢濯眼尾的一点红痣生得极为艳丽,平日里只是瞧着好看,可到了这种境地,便如精怪一般惑人心智。
萧祈将手中玉簪撇去床下,再次抚上了谢濯的眼尾,他知道谢濯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眼下这般无非是想将他从那段回忆里扯出来。
“那你动……”
莹白素手自颈间滑去心口,抚上了蜜色的肌肉,谢濯笑得双眸眯成一线,透明的泪珠还挂在睫上。
低哑悦耳的声音险些要了萧祈的命,他呼吸滞了一瞬,而后便呲着森白的犬牙堵了谢濯的唇,他腰上发力恶狠狠的往里一凿,生生将谢濯钉在了床上。
他逃不出这一盘死局,他生于皇室,承了萧姓就注定要被困于此。
亡魂索命、众叛亲离、外敌来犯、他经历过的和即将要经历的全部都是血雨腥风,他明明是孤身一人为天下所负的命数,可谁都不曾料到,这命局之中,偏偏有一个谢濯陪着他。
阿泽送得小手炉算是及时雨,不过谢濯没用它暖手,而是用来捂了半晚上腰。
萧祈疯得彻底,差点把床榻晃散,等到月上中天,他才放了谢濯一马,意犹未尽的披上衣服去门外料理两只野味,等到鸡汤炖好兔腿烤熟,谢濯早就睡成了一团,任他怎么叫都不肯睁眼。
萧祈只得口对口的哺了谢濯两口鸡汤,谢濯又困又累连嘴都不愿意张,被烦得紧了,也只能呲出毫无威力的犬牙软绵绵的咬了萧祈一口。
“睡觉……阿祈,让我睡觉……”
“吃了再睡,这不是你让人送得吗。”
萧祈这会倒是有了体贴备至的模样,全无刚才死都不停手的混蛋做派,谢濯唇角一抽,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伸直发抖的右腿勉强蹬了萧祈一下,还挂着泪的眼尾满是红潮。
“.…..你个小混蛋。”
“那也是你教出来的。”
“——咳,咳咳。陛下,您这门口的明火没熄,怕是想点了贫僧寒舍。”
正是打情骂俏的功夫,门外传来了净尘的声音。
谢濯眉目一僵,当即扯了被子滚去床里不肯露头,萧祈皱着眉头正大步流星的起身去看个究竟,结果又被谢濯喊回来把衣服穿戴妥当,省得一副昏君做派。
第14章
萧祈出生那一年,净尘还没入佛门。
他自幼生于山林之间,命格殊异常人,有观世窥道的机缘,后受隐士指点,学得问天占卦,百验百灵。
几年后隐士作古,他将恩师安葬后投身江湖,他性格顽劣不肯走正路,坑蒙富商接济穷苦,虽是一身通天本领,但却将那些下三滥的活计玩得比谁都顺手。
净尘在长佑城散尽钱财借机穷人的那个年月正是辰梁从鼎盛之境缓缓衰落的伊始。
萧钺父辈基业打得扎实,他青年继位早早专政,江山稳固,独揽大权,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刀放久了总会锈死。
萧钺在位之时,数代君王穷兵黩武的弊端慢慢露出了峥嵘一角,只是身在其位的萧钺却无暇顾及。
萧钺早年领兵养成了问卦祭天的习惯,将士同心抗敌、国士不畏生死,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不及一块龟甲。
胜是占卜灵验,负是天时不合,他笃行神鬼之论的毛病在继位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少数臣子言官屡屡进谏,他也不闻不问。
不过辰梁数代基业,民心稳固,若非天灾大祸绝无灭顶之灾,清平盛世,哪怕君主稍有昏庸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萧钺此前还的的确确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好皇帝。
真正殃及国运的变故始于萧祈的降生,习惯了高位的萧钺已经没了当初的心境,皇位腐朽人心,权力这种东西一旦在手,就难以放弃。
萧祈降生那一日,天生异象,星盘诡变,熟知天象的星官看出这是千百年难遇的星盘,萧祈是主杀伐的帝命,其星运之势甚至足以盖过当朝天子与天下群雄。
皇室总是先君臣后父子的,一国之君忌惮襁褓中的亲生血脉,这般事情说出去足以令天下嗤笑,可萧钺偏偏信了。
他略懂星辰天文,能看出中枢之星日益晦暗,他知道自己国运衰减,知道辰梁会在数年后经历动荡,但他选择的力挽狂澜的方式却是要活活掐死尚未满月的萧祈。
金石丹药惑人心智,区区数年,萧钺早已被巫蛊神鬼毁了心肠,萧祈的母亲本是辰梁边域小国进献的女子,在萧祈出世前那小国早已合入辰梁版图,沦为州府郡县。
生母卑微不受宠,亦无母族根基,这样的皇子即便是一出生就死在皇城枯井里都无人知晓,更何况要置他于死地的还是当今的皇帝。
没人会在乎这样一个孩子,朝臣习惯了主君的昏庸;世族本就不在意掺杂着他族血脉的杂种;而那些试图加官进爵的假僧假道更是想将这萧祈当成飞黄腾达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