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季唯开口辩解,柳意绵已经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紧紧拉着周身的胳膊,小声解释道:“婶,这灌饼是夫主做的,不是我。”
周婶狐疑地看了柳意绵一眼,见他紧张害怕的模样,哼了一声,“你别替他说好话,我看着他长大,以前家里有老母,打小就没上过灶。连我都做不出这饼,他哪有这本事?”
柳意绵急的团团转,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周婶打量季唯,见他身上确实沾了不少面粉,袖子上有零星油渍,再看柳意绵干干净净,心中信了几分。
但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一个常年好吃懒做的混子,怎么突然变了?难不成那一顿好打,竟把他打醒了不成?
季唯足足吃了三块灌饼,才有七八分饱,剩下三块没再吃,起身打水洗手。
等他一出门,周婶就拉了柳意绵的手小声道:“你给婶说说,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想到刚才季唯的嘱咐,柳意绵面露为难,“婶,我也不懂。夫主醒来就是这般了……”
周婶眯着眼睛打量碟子里的灌饼,教训道:“我拿那三个鸡蛋给你,是要你藏起来,自个儿吃的。怎么又傻的拿出来给他?”
柳意绵又想到刚才季唯背对着他时,动作娴熟流畅揉面煎饼的模样,轻声道:“夫主他没犹豫,就让我吃了。婶,这是我两年来,头回吃上蛋。”
“我都快忘了蛋的滋味了。”
说着,柳意绵红了眼眶。
“婶养了十几只鸡,以后想吃蛋了,到婶子家里去。”周婶拍拍他手背,“他肯让你吃蛋,婶子也没白拿这三颗蛋。”
季唯洗了手进屋,两人还拉在一块谈心。出门前还好好的,回来就见两人眼圈微红,显然是说到了伤心处。
他面上不作声色,但心里却是微微一叹,对这个哥儿颇为同情。卖给谁不好,偏偏卖给原主这样的人渣。把他买回来就当个奴隶,有钱就在外头乱混,十天半个月才给他丢十来个铜板,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既然他用了这身体,一应责任免不了就得承担起来。这孩子还小,不过是初中生年纪,等养一养身子,或许还能去上个学,有个好前途。
柳意绵哪知季唯早将他未来做了盘算,看他盯着自己许久,以为嫌弃他不干活,连忙道:“我去砍柴了。”
刚一迈开步子,季唯就伸手拦了下来。
“砍什么柴,那里都够用七八天了,这饼还有好几块,都吃了吧。”季唯不顾柳意绵惊愕,将碟子塞到他手里后,就动了动手脚,活动筋骨。
原主身材不错,肌肉结实,随便一动,就传出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婶听着,忙拉着柳意绵后退了几步,“你果真把这饼给绵绵吃?”
季唯漫不经心道:“不就是几块饼,吃了就吃了,凉了可就没这滋味了。”
周婶又试探着说:“那绵绵吃了,家里可就只剩下一颗蛋了?”
她就怕万一这季唯为了面子,在她面前把饼给柳意绵吃。等她走了,事后算账,苦的还是这孩子。
虽说柳意绵被买来不过半年,但懂事听话,周婶早把他当自己半个孩子看待了。
“不还有一颗蛋吗?吃完了再买就是。”
季唯回答的云淡风轻,周婶心头却是狠狠一跳,颇有点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倒轻巧,钱花光了又要上街要钱,那些街坊邻里哪个看到你不恨得牙痒痒。”
“刚才婶子不也说了,这饼上街卖肯定有人要。我既然有正经生意可做,当然不会再干那些讨人嫌的事了。”季唯伸完懒腰,一本正经说道。
按照他的盘算,这灌饼制作简单,成本也不高。街市上一个馒头就要一文钱,加了鸡蛋的灌饼才卖三文钱一个。一颗鸡蛋,需要一至两文,他的定价算是大大的便宜了。
不过卖灌饼也只是权宜之计,灌饼没什么技术含量,当街卖要不了多久跟风者肯定数不胜数。等赚来第一笔启动资金,他也可以放开手脚,做点这时代见不着的好东西。
到时候,何愁没钱?
季唯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周婶跟柳意绵却是面面相觑。
她说归说,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成效。哪里知道季唯真的变了个人,打算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夫主,你说的可是真的?”就算是胆小如柳意绵,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再次发问。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骗你们干什么。”
季唯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只不过……”
周婶大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不收保护费了,这本钱哪里来?
人是活的,总不能被问题难死。到了晚上,季唯就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原主老娘离世时,曾从手里褪下一枚玉镯子。水头不错,因常年佩戴在身上,养的光滑圆润。她说这是季家传家宝,要传给媳妇儿。不过她要去了,就先托付给原主,就压.在箱子底下,等取了妻再拿出来。
原主从没被逼到山穷水尽,兜里没钱大不了上街要钱,倒是把这镯子忘在脑后,从没动过什么歪心思。
季唯翻箱倒柜地找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道歉。用绢布将镯子裹好,第二天一早,就直奔镇上唯一一家当铺。不过存了赎回来的心思,当的活当。价格低了不少,只拿了二两银子,一年后不用三两银子赎回,镯子就归了当铺。
季唯从镇子上回来,头件事就是拐到巷口李木匠家,打算请他做一个推车,方便上街做生意。
不过他一早李木匠家出现,一只脚踩在小兀子上在锯木头的李木匠就拉下了脸色,斥道:“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这也不能怪李木匠,谁叫他住在巷口,每回原主回家的时候都会经过。从原主嘴里说出来的话难听不说,还时常进屋来来占便宜。
李木匠是个干体力活的男人,人长得粗壮,本来是不用怕他的。可有回跟原主起了冲突后,原主占不了好,就跑去找了几个弟兄过来恐吓李木匠。把他的媳妇儿跟女儿吓得半死,从那以后,李木匠就不敢再跟原主对着干,但总免不了脸色难看,心不甘情不愿。
“李叔,我是有点事想求你帮忙的。”
李木匠生硬道,“你叫谁叔呢,我可不敢当!”
季唯也知道原主之前的印象极差,不求一下子改观,但也不想耽误出摊这件事,毕竟能卖得了一次玉镯,可没第二枚玉镯给自己卖。
出摊这件事,必须提上日程,越快越好。
“我是想请你帮我做个推车,就是街上小贩推得那种。”季唯比划着,生怕李木匠不明白,“下边要有个地方能容灶,上面得热东西,有轮子,要把手能推的,李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木匠价钱公道,人又好说话,平日里头生意不差。附近的人有什么都来找他,摊贩上街的推车他也做过好些个。
听了季唯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只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
“你要这个干什么?”李木匠转念一想,忍不住嘲弄道,“难不成你还想学人家做生意?”
“叔,你可真聪明。”季唯笑道。
他何尝没听出李木匠话中话,只是在这方便多做纠.缠无用,也便当没听懂。
李木匠埋头继续干着手里头的活,半晌闷声道:“你如果是真心的要好好做生意,那我白帮你干也没什么。就怕你上街,还是变着法子吓唬别人讨钱。季家小子,你摸摸良心,对得起你在地下的爹娘吗?”
听到外边的动静,李木匠的妻女躲在门后朝这里探头。但季唯一朝她们看去,就吓得缩进屋里,不敢看他。如果不是原主当初恐吓她们,又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季唯被这目光盯得尴尬,从腰带里数出二十个铜板,硬着头皮放在堆满了工具的小台子上,“李叔,这二十文钱就当是定金,等你做好了,我再付剩下的钱。一百文钱,你看够么?”
铜板虽不多,但这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李木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中有点异样,“你认真的?”
季唯很诚恳地看他,“李叔,我想好好过日子。”
等了很久,李木匠都没说话。
就在季唯以为对方不会答应他,正打算另谋出路的时候,李木匠终于开口了。
“推车我会做,钱你拿回去,但是以后你不许再上我家,这里不欢迎你。”李木匠说完再没抬头,权当季唯是空气,也就看不到他脸上闪过的种种神色。
李木匠不管季唯是不是真的要改过自新,真的想好好过日子,他只希望季唯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为了这个目的,就算白给他做个推车也没什么。
季唯最终没拿走那个钱,他深知李木匠不欢迎他,道了谢就离开李家,又去找了另外一条街上的铁匠。
由于两条街隔得远,铁匠虽对季唯略有耳闻,但却并不在乎。只要付了钱,就什么都好说。因此季唯定的很顺利,约好了第二天来取要置放在推车上的简易煎饼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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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又过了几天,季唯总算适应了这个时代,花了一两银子,才将出摊所需要的各种东西都准备齐全。
一大早天还没亮,季唯就起床了。
在季唯命令下,不得不从地上搬到床上的柳意绵,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爬起来抓着被子茫然道:“夫主,怎么了?”
季唯衣服穿了一半,转过头盯着柳意绵,把他看的脸红气短,才慢悠悠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夫——”柳意绵刚张口,就想起之前季唯让自己叫他季哥,连忙改口。
“季哥,天还不大亮,你再睡会。”柳意绵软软地说完这句,有点不好意思地捏紧了被面。
“不了,今天要出摊,我得起来做准备。”柳意绵这声哥把季唯叫的浑身舒坦,系好腰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推门去了厨房。
此时天刚蒙蒙亮,大约也就是早晨五点多钟。
好在他前世养成了固定的生物钟,习惯早起晨练。虽打乱了原主的作息,但身体硬朗结实,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季唯先倒了小半锅冷水,放了四根红薯,盖上锅盖烧着。又取了根杨柳枝,沾粗盐就冷水刷牙。
把昨日买好的面粉倒出一半,约有五斤,加水加盐加了颗鸡蛋揉成光滑的面团,往砧板上扣了个盆醒着。
这时,柳意绵也到了厨房。
“你把葱洗净,切成葱花,我一会要用。”季唯深知人尽其用的道理,也不让柳意绵闲着,干脆派点简单的活给他。
自己又用湿抹布将推车从上到下擦了一遍,锅碗瓢盆以及调料全都摆进推车隔层里,全都准备停当后,锅里头煮了多时的红薯也熟透。
季唯将红薯捞出来,挑了个大的给柳意绵。经过这几日相处,柳意绵对季唯的恐惧稍稍淡了些,虽还做不到自如应对,但比之之前,已有长足进步。
他低低道了声谢,坐在一旁吃红薯。
农家施肥长出来的红薯,又大又光滑,吃起来香甜软糯,口感极佳。
即便是来这以后,连续吃了几日红薯,季唯也未曾感到厌倦腻味。
他飞快将两根红薯吃完,又留了一根给柳意绵,稍作整理后,带上柳意绵推车出门。
他本打算一个人出摊,但柳意绵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家中,非要跟随帮忙。别看他年纪不大怯弱胆小,自从碰上季唯后,也是他脾气比原主好了许多,才敢将深埋倔强挖出来。
季唯说不,他滴水不进。
最后,当然是季唯妥协。
季唯到西街时,辰时才过半,但街两边早就摆满了摊贩。他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来回走了好久,才总算找着了个空位,挤了进去。
几乎是他刚把推车停下来,集市吆喝都压不住的小声嘀咕就飘进了他的耳中。
“姐,往旁边让让,离这瘟神远点儿!”
“作孽哟,这还没安生两天呢。”
“狗改不了吃屎,难道还真想做正经生意不成?”
“看谁敢买他的。”
“就是!”
季唯收拾的动作一停,边上时刻紧盯着他的人立马住了口。
他毕竟是恶名远扬的混子,收的保护费,整条街的摊贩就没一个不认识他季唯。
比起李木匠来说,对他的厌恶只多不少,恨不得季唯永远别出现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