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烧水,又是搅拌,也累得够呛。
差不多到天开始黑下来,他才提炼出黄油。用小桶装着,赶紧放入井中镇着。
“其实也没必要自己做,反正他们又不知道配方。”季唯累得瘫坐在凳子上,笑骂自己傻。
天气热,再加上累了一天,虽然肚子饿得要命,但却并没食欲。
他把昨日做好的那罐子山楂果酱拿出来,又取了些面粉、羊奶、糖、鸡蛋跟做好的半固态黄油混合,直接倒在摸了一层油的铁锅里煎。
华夫饼本需要特制模具,但条件简陋,也并不需要那么的刻板。
下锅煎至两面微黄的圆饼状,季唯沾着山楂果酱吃着。
自制的黄油奶香味十分浓郁,再加上熬煮的山楂酱酸酸甜甜,是夏日最好的开胃圣品。
混着果酱咬一口,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季唯没忍住,三两口就把巴掌大的华夫饼吃完,又连连吃了三块,才总算止住了好胃口。
再这么吃下去,怕是柳意绵回来,就没得东西吃了。
季唯赶紧去屋里倒了甜绿豆汤,一碗喝下去才有七八分饱腹感。
又把乱七八糟的院子打扫了一遍,总算等回了出门一个多时辰的柳意绵。
“季哥,你快看看,这画的行不行?”那学子画工不错,是掌柜的一听季唯找人,特别推荐的。
只不过没吃过饼干,也没见过,光听柳意绵说的,还是有些抽象。再加上是给季唯办事,拘谨非常,一直求助柳意绵,这才画出了七八分样子。
外头天黑了,季唯回屋点了灯,在蜡烛边看画。
虽与他心中所想的曲奇有些出入,但对于从未见过饼干的古人来说,已算得上十分新奇的东西。
且这学子画工着实不错,黄@色调的不浓不淡,一排饼干边上还画了些散落的浅粉色花瓣,清新灵动。
“不错,值得一两银子。”又见柳意绵额头全是汗,季唯伸出袖子替他擦了额头,拉着他坐到桌边,“你也累了一天,快吃点东西吧。”
两人从早晨起,都只吃了些绿豆汤。
虽一直在吃,但到底不是什么能吃饱的东西,一忙起来,就饿了。
柳意绵刚想要拿华夫饼,又有些腼腆,“季哥还没吃吧,我不是很饿。”
“吃过了,这三块,你必须全都吃掉。”季唯勺了一勺山楂酱,涂抹在华夫饼上,就举在柳意绵唇边,盯着他。
柳意绵永远拗不过季唯,红着脸,张口咬了。
第一口,好酸。
柳意绵小脸皱成了包子,紧紧闭着嘴。但一想到是季唯亲手做的,还是忍着酸继续吃着。
多吃几口,酸甜交织,渐渐地适应了,他竟是觉得有几分上瘾,就着华夫饼,飞快地吃完了。
“这是什么?”柳意绵的眼睛亮亮的,特别惊喜的模样。
“我管它叫华夫饼,沾果酱一绝。”
“好喜欢。”柳意绵喃喃了句,忍不住又吃了块。
比起饼干略干的口感,华夫饼沾果酱,柔@软轻盈又湿润,酸酸甜甜,更有夏天的感觉。
由于那学子,是柳意绵去找的。
饭后,他没听季唯的话,留在家里休息,拿着那几张纸,匆匆就又去找了对方。要他在五日内,将这样的宣传单,连字带图复制出二百份。
累点不要紧,在柳意绵的心中——
季哥赚钱的功夫,那是半刻也耽误不得。
第29章
第29章
西街, 包子西施家中。
刘庆、林青、李二疤三人围坐在桌前,包子西施端了不少好酒好菜上桌,供三人吃喝。她却不敢触他们霉头, 退了两步站在后头。
“要不是孙老大托关系把咱们弄出来, 怕是真要在里头待一年!”刘庆目眦欲裂, 一拳头锤下去,桌子都跟着抖三抖。
站在后头的包子西施吓了一跳, 又退了一步,怯怯地盯着刘庆,紧抿着唇, 不敢说话。
“干脆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 把他——”李二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恶声恶气道。
“此仇不报,我林青颜面不存!”林青比之二人, 性子尚算内敛, 但却是最有城府。
三人中,是出谋划策的军事。
他一发话, 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他身上。
“青弟, 你有什么主意?”刘庆缓了缓脸色。
“杀人这种事, 以后不要再说了。”林青目光沉沉看向李二疤,一触到他阴狠的神色,李二疤顿时缩了缩脖子, 嘟囔着说知道了。
“我们是良民, 要真出了人命,孙老大想保也保不住咱们。你以为次次都能像现在这样化险为夷?”一想到孙洪怒发冲冠的模样, 林青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
倒不是这孙洪如何残忍,而是所有令他气愤失望的人, 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根本无需他出手。
不说县衙那位陆大人,就说帮派里势力倾轧,没了他护着,其他对家挨个儿找上门,要不了多久,就在这混不下去了。
不是远走他乡,就是进了县衙的牢门,没个三五年,是甭想从里头出来。
而这位孙老大,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不按规章制度做事。
斗殴可以,但必须师出有名。
杀人不可以,要真的做了,知县不出手,孙洪也定会将人捆了,送到县衙给知县赔罪。
林青有脑子,当然不会犯这种错。
“那你的意思是?”刘庆颇有些好奇。
“要想让季唯彻底爬不起来,就得从他最重要的着手。”林青冷冷一笑,“他不是要跟我们撇清关系,重新做人?”
刘庆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就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猛往嘴里灌酒。
“现在他有底气,不就全靠他那破摊子。只要把他的生意彻底毁了,他又没法再回帮里,也没了收入,我看他还不得跪着求我们原谅!”
李二疤听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附和:“青哥,你说得对!搞死他!让他跪着向咱们求饶!”
如果说刘庆是狼,李二疤是狈,那么林青就是这两人身边的毒蛇,轻易不出手,一出手绝不留活口。
就算是刘庆,也不敢得罪他。
“那么到底是要怎么搞?”刘庆糊涂了。
“这事儿,还得麻烦秀芬了。”
被点名的包子西施抖了抖身子,有点害怕地看向林青。
刘庆冲她招手,怒道:“站那么远干什么?怕老子吃了你吗?”
包子西施上前几步,长子林青与刘庆身边,猛摇头,“不是的,我就是怕打扰了你们吃酒聊天。”
“秀芬,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林青温和地看着包子西施,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更怕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手巧。”
“啊?”包子西施茫然看着林青。
“你跟那季唯摆摊距离不远,常看他卖灌饼,总该知道怎么做的吧?”
“是有几分数。”包子西施迟疑道。
饶是刘庆脑子不怎么灵活,也有点意识到林青的意思了。
“青弟,你是说?”
林青笑眯眯地看着包子西施,“很简单,我们出钱你出点力就好。到时候跟他摆擂台,一起卖灌饼,他卖三文,你卖一文,我不信挤不垮他!”
“可是,这样好么?”包子西施有点怕,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她又不敢吱声,只能哀切地看着林青,做着口型想要她改变主意。
“好!好!好!”刘庆连说三声好,“还是你脑子好使!”
“这招叫做,釜底抽薪。”林青轻声道。
断了你的财路,看你拿什么硬气。
季唯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季哥,不会是中了暑气吧?”柳意绵有些担心,下午日头大,他还还要去赵瘸子家发钱,说是不能拖欠工钱,免得人心不安。
“不太像。”
“不然去看看大夫?”
“我哪就那么娇贵了。”季唯笑了,“大不了多喝点水就好。”
也是,柳意绵回头就烧了一大锅的开水,凉了给季唯送去,非得看着他喝。
前半夜不停喝水,后半夜就只好跑茅房。
季唯一整夜没睡好,第二天乌青着眼眶,碰到那些上门做工的汉子,见状都笑的意味深长。
……
比起昨日,季唯又多要了不少人。
一共分了三组。
一组还是去赵瘸子家挤奶,一组摇奶,一组在赵虎的带领下,制作黄油。
季唯没说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止不住嘀咕。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那几个提炼黄油的就在那里说开了。
“你们说这用来干嘛的?”
“还能干啥?吃呗。”
“哪有这么糟蹋东西的?看着心疼啊。”
“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也不好猜。”
“昨天没干这啊,我也在呢。”
“刚才偷吃了一口,香是挺香的,就是没啥滋味儿。”
那个说偷吃的一说出口,其他人就愣住了。
“干啥一直看着我?就吃了一口。”他还觉得大家小题大做,嘁了一声还要再干,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啊,你敢偷吃!”
赵虎拎着他领子,把他从几个人中间揪出来,拖到院子正中央,大声说道:“季唯花这么多钱请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来聊天偷吃的!谁要再敢干活时瞎说话,偷吃,他就是下场!”
他喊的大声,把屋里头的季唯给惊动了。
出来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被赵虎扯住,哭丧着脸告饶:“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季家的放我一马吧!”
“这是怎么了?”季唯两手背在身后,踱步过来,气定神闲地看着赵虎。
“他偷吃。”赵虎言简意赅。
“开除。”季唯冷下脸,“我记着没干一个时辰吧,那就给五文打发走吧。”
“再给我次机会吧!”男人喊道。
“信任是相互的,我已经给了,没有第二次机会。谁要是还敢偷懒,干些不该干的——”后边的话,也用不着说了。
大家看着男人大喊着,却还是被魁梧的赵虎给赶了出去,就再不敢有什么其他念头,全都老实干着。
效率一下子变得特别高。
季唯时不时转一圈,检查一下大家进度,看着都挺好的样子,就躲进了厨房。
他之前找铁匠定了一批铁皮,专门打的极薄,极光滑。
他收到后,用刀刻出不同的纹路,再卷成下窄上宽的锥形模样,就是个手工制成的裱花嘴了。
季唯一口气做了四个,都是些形状简单,做工不复杂的裱花嘴。
等把曲奇的饼干糊做成后,用油纸卷成筒状,再塞进一个裱花嘴,把曲奇糊挤在油纸做成的裱花袋内,开始在扑了一层油纸的烤盘上,挨个儿挤形状。
圆形的曲奇,一排十个,一共五排。
面包窑烧热,冒出滚滚的热烟。
原先在他附近干活的人,都被这热气熏得朝边上挪位置。
等季唯把烤盘里的曲奇放进去后,没过多久,一阵若有似无的奶香味,顺着面包窑的缝隙,渐渐地溢开。
“这啥味儿?闻的我好饿!”
“是啊,越来越饿,都快抱不动罐子了。”
“我还是去要碗汤喝吧!”
本就干活干的极累的诸人,一闻到味道,就有点干不动了,交头接耳的纷纷说起话来。
季唯也知道,饼干烘烤时的味道,确实是极为勾人的。要想扛住,不容易。
因此也并未多加责怪。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把里头那盘子曲奇拿出来,又换了新的一盘进去。
曲奇晾凉了以后,季唯取了一半装盘子,端着出来挨个儿给人分。
“好吃的我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怎么吃了更饿了?”
“季老弟,能再吃块不?”
季唯笑着摇头,“数量有限,我看各位大哥累得很,就拿出来给你们尝尝。”
“我儿子就爱吃甜的,这东西肯定合他口味!”一个男人见季唯走了,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跑过来拉住季唯,“不然你卖些给我也成?这好东西,我也想带点回去给家里两口子尝尝。”
“大哥真是抱歉,今儿没打算卖,做的数量不够。你们等几天,到时候我要卖了,你们要多少都有。”季唯走了,男人站在原地,有些怅然。
花了有三天的功夫,才把积压的羊奶全都提炼成了乳酪跟黄油。
速度很快,但花的钱也不少。
人力跟羊奶,季唯费了差不多十两银子,才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每日算完账,柳意绵看着流水般涌出的银钱,心头都在滴血。
跟他不同,季唯半点不慌。
只要能挣回来,就是花上二十两,那又有什么要紧的?
至此,季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埋头烤曲奇。
一炉接一炉,一盘又一盘。
独特的香味远远飘开,勾的不知多少人上门拜访,暗地埋汰。
无一例外,大门紧闭,都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