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直愣愣地跪在地上,身子哆哆嗦嗦,垂下头不敢抬头,“陛下,智悟大师他他他圆寂了!”
听完这句话,楚傲天卡在嗓子里的血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案台上血花四溅。
身旁的太监尖叫一声,“唤太医!快唤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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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好天气,御花园内的菊花开了不少,楚瑜难得出来逛一逛。
快入冬的天气,暖阳显得弥足珍贵,他抬起头,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终于驱散一些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阴霾。
兰儿跟在他身后,笑着道,“六皇子殿下,今日天气真好。”
楚瑜勾着嘴角,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这几日他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今日出了太阳,晒了晒太阳他才觉得大概是他自己杞人忧天了。
在御花园逛了一圈,都没有碰上什么人,楚瑜一身轻松,正打算打道回府,几个宫女垂着头,急匆匆地从他们旁边跑过。
兰儿眼尖地看到那个宫女,皱起眉呵斥了一句,“怎么回事,没见到我们六皇子殿下吗?”
楚瑜好脾气地摆了摆手,“行了,兰儿,她们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
谁知道那几位宫女听到了他们的话,竟然原路返回,慌手慌脚给楚瑜行了个礼,差点跌倒,“给六皇子殿下请安。”
楚瑜温和地点了点头,“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是急着去什么地方?”
为首的宫女垂着头,语无伦次地回道,“六皇子殿下,奴婢奴婢是乾清宫的人,陛下突发急疾,都吐血了,奴婢正急着去找太医呢!”
楚瑜变了脸色,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于是便语速飞快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快去吧,别耽误了。”
那几个宫女跑掉之后,兰儿心急如焚地看着楚瑜,“六皇子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在这宫中,若说最能庇护楚瑜的人,那么便是当今圣上,她简直不敢想象万一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楚瑜也是心乱如麻,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转过身就要往乾清宫走。
兰儿跟在他身后,楚瑜却突然变向,停了下来。
兰儿不解地问,“六皇子殿下,怎么了?”
楚瑜摇了摇头,“我们回听竹楼。”
“啊?”还没有等兰儿反应过来,楚瑜就已经大步朝着听竹楼去了,兰儿没办法,只能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等到二人回到听竹楼,才发现有不速之客。
楚倾坐在听风亭的台子旁边,手上端着一杯热茶,另一只手拿着鱼食,逗弄着听风亭旁边小池塘里养着的几尾锦鲤。
几粒鱼食下去,几条锦鲤纷纷围在鱼食旁边争食,这几条锦鲤平日在听竹楼被喂养的太好了,样貌憨态可掬。
他听到动静,抬起来,冲着楚瑜笑了笑,比楚瑜更像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第48章第 48 章
兰儿在一旁担忧地小声喊了一声, “六皇子殿下”
楚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摇了摇头,转过头,看着坐在那好整以暇地喂鱼的楚倾, “太子殿下。”
楚倾把手上一把鱼食全都撒进水里,拍了拍手,旁边的太监适时地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手。
等他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擦完手, 楚瑜还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 笑着冲楚瑜招了招手, “瑜儿,过来, 傻站在哪里干什么?皇兄都都在这里等你大半天了。”
楚瑜上前走到听风亭里, 大大方方在他的旁边坐下。
兰儿迟疑了一下,脚步磨蹭地跟了上去, 只是站在楚倾身边的时候一直不敢抬头。
楚瑜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皇兄这次来有何指教?”
楚倾笑着摇了摇头, 垂下眼帘, 看上去有些悲伤,“想必皇弟已经知道了父皇突发急疾,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急匆匆赶来, 但想到乾清宫现在乱作一团, 去了不过是添麻烦, 干脆就来了皇弟这里。”
他看了楚瑜一眼, 眼中温柔又担忧,“想到瑜儿听到消息肯定着急,我便想着来安慰安慰皇弟。”
楚瑜喝了一口茶,勉强把不适感咽了下去,“皇兄既然担心父皇,那还是早些去乾清宫吧,我没事,不劳皇兄费心。”
楚倾垂下眼,视线落在他刚喝过水的唇上,突然也觉得有些唇焦口燥,很快就漫不经心转开视线,端起桌子上的杯子抿了一口。
他没有理会楚瑜的话,反而温声问起不相关的事情,“前些日子我托盈盈带来的东西瑜儿收到了吗?可还满意?”
“”
楚瑜沉默了一下,勉强扯了扯嘴角,并不觉得收到死人的腰牌是件多值得开心的事,“还请皇兄下次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楚倾听完他的话,眨了眨眼睛,有些受伤地看着他,“原来皇弟不喜欢,我还以为皇弟收到会很开心呢,这可是为皇弟精心准备的礼物。”
确实是精心准备的礼物,楚瑜对这样的礼物却丝毫不感兴趣,他不恨那个太监,只是有些讨厌他,但也没有到想要他性命的地步。
楚倾丝毫不介意,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站起身,眼睛紧紧盯着楚瑜的脸,“瑜儿不喜欢这一次的礼物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把瑜儿想要的都送给瑜儿。”
他表情认真,甚至可以说得上深情款款的承诺,丝毫不作伪,楚瑜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直觉得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楚倾没有注意楚瑜的反应,他侧过头,问小福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得到回答之后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是时候去乾清宫了。”
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瑜一眼,“皇弟,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楚瑜后面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兰儿,轻笑一声,抚了抚袖子,转身离开了听竹楼。
等到楚倾离开很久后,兰儿才舒出一口气。
楚瑜把空杯子递到她面前,她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续满。
楚瑜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开口问,“兰儿姐姐,你很怕皇兄吗?”
兰儿的手一抖,茶壶内的水溅到了桌子上,吓得她又赶紧拿袖子去擦,却又刚好碰到了楚倾的杯子,水流了一桌子。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瑜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收回视线,看向被红砖绿瓦遮盖下的那一隅天空,没有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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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倾到乾清宫的时候楚锐已经到了,他没有站在楚傲天身边,反而站在人群外面,抱着臂靠在柱子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注意到他过来,楚锐也不过是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做个安静的背景墙。
甄元皇后坐在楚傲天的床边,紧紧地拉住他的一只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担忧地看着他。
楚倾走到她旁边,低声问了一句,“母后,怎么样了,父皇没有什么大碍吧?”
可能是怕惊吵到楚傲天,甄元锐利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楚倾没有说自己是去听竹楼了,而是转头问给楚傲天诊脉的御医,“怎么样?”
御医眯着眼神神道道地摸了半天楚傲天的脉搏,放下他的手的时候叹了一口气,“陛下的脉搏不稳,身体亏虚,恐怕”
“怎么会这样?”楚倾皱起眉,“前几日父皇的身体还很好,智悟大师不是说可以治好父皇的病吗?智悟大师他人呢?”
跪倒在榻边的太监哆哆嗦嗦地刚要开口,楚锐就在一旁冷冷道,“他死了,被人用绳子勒死了。”
楚锐到的时候,智悟大师横躺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他的包袱里的东西,应该是被人翻过了,但是里面的金银都没有人动过,杀他的人不为财。
把人翻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脖子上有青紫色的勒痕,应该是被人从身后勒死的。
楚锐淡淡地扫了楚倾一眼,“看来有人是做贼心虚,所以才急着想要杀人灭口,皇兄,你觉得呢?”
楚倾面色不变,淡定地点了点头,“皇弟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势必把行凶者揪出来。”
御医迟疑了片刻,问甄元,“皇后娘娘,要不然微臣给陛下开个药方,先吃几贴再看看?”
甄元点了点头,“去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殿内面色各异的众人,冷声道,“你们也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你们在这里守着陛下也不会醒过来,还碍事碍眼。”
本来只是过来看看情况,见甄元下了令,他们也不再自讨没趣,都行礼退下了,楚倾和甄元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垂下头,退了出去。
他与楚锐一道出了乾清宫,在他身后喊住了他,“二皇弟。”
楚锐转过头,挑着眉看着他,“还有何事?”
楚倾仿佛丝毫没有在意他冷硬态度,反而笑着看着他,亲热地问道,“二皇弟这是要去六皇弟那里吗?”
楚锐蹙了蹙眉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又是什么药,“没错,怎么了?”
楚倾暗中攥紧了拳头,只是表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嘴角含笑,摇了摇头,声音柔和宠溺,“没事,只是我刚从听竹楼过来,瑜儿今天好像有些玩累了,皇弟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休息了。”
他语气亲热,还带着些炫耀的意味,一口一个“瑜儿”,仿佛把楚锐当成一个外人隔开了,好像在预告自己的胜利。
楚锐的面色一下子冷了很多,他的语气辨不清什么情绪,虽然说的是“多谢皇兄关心,”听上去却很像“不要你多管闲事。”
分明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偏偏一提起那个人就变得情绪失控。
看着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楚倾勾了勾嘴角,心情一下子愉悦了很多。
他在心中一直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再忍耐一下。
再忍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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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锐来的时候楚瑜正在练字。
只是那纸上的字迹有些凌乱,纸也乱七八糟地摆放在桌面上,楚瑜也不准兰儿去收拾,任由它们乱成一团。
他在纸上涂涂画画,没写几个字又把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
兰儿知道他心情不好,任由他把纸扔的到处都是,又一张一张捡起来,堆在桌子的角落里,想着发泄出来可能会好些。
太监进来通报的时候楚瑜正好要把手上揉成一团的纸扔出去,听到楚锐来了,他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手,“让他进来。”
趁着楚锐还没有来之前,他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纸整理好放在一边,然后拿一本书压在上面,遮住了被涂抹得不成样的纸。
楚锐来的时候没发现又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坐在楚瑜的旁边,安静看他写了一会字。
他一直觉得楚瑜的手生的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捏笔的时候好看,拿筷子的时候也好看,让人很想用自己的手紧握住他的手,能够在那双手上弄点红痕是最好不过的。
楚瑜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写了一会,落下最后一笔后放下笔,问道,“皇兄,父皇身体没有大碍吧。”
楚锐摇了摇头,“不太好。”
他说话一向简洁,若不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人一时半会还听不懂他说的话,但是既然他说不太好,那看来是真的不太好。
楚瑜担忧地蹙起眉。
他沉思了片刻,转过头才发现楚锐一直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很平静,就好像在看一个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是刚好视线落在他身上,于是便看了。
楚瑜这才发现楚锐有些不对劲。
他把手上的笔递给兰儿,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奇怪地问,“皇兄,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楚锐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没头没脑地突然问道,“刚才你一直一个人呆在听竹楼吗?”
楚瑜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是啊,不过我早上去御花园逛了一圈,怎么了?”
他没有提起楚倾的事,好像下意识就不想把楚倾来过的事情告诉楚锐。
这句话就好像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悬崖,没有传来半点回音,楚瑜莫名有些心慌,他慢慢蹙起眉头,喊了一声,“皇兄”
楚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楚瑜,你撒谎。”
他弯下腰,双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手撑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刚才楚倾是不是来过了。”
楚瑜突然理解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他见瞒不住,很快就老老实实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坦然一些,赶紧解释道,“是,只是皇兄他来了之后和我只说了几句话就”
就走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就被堵上了。
一个温凉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分明没有任何桎梏的动作,他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徒劳地睁大了眼睛,那双好看的手无措地停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楚锐一只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往后退了一点,一双眼睛宛如寒夜,语气冷淡中带着一丝愠怒,“撒谎就要付出代价。”
楚瑜百口莫辩,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辩护,楚锐又俯身上来,一只手抓住他卡顿在空中的手,与他紧紧十指相扣,没有给他留一丝拒绝的余地。
终于抓住了他的手,于是这个吻得比刚才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