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 外面就有人敲起了门, 可能是习惯性的重重拍了几声, 想到里面住的人之后,动作一下子轻柔了很多,轻到里面的人都有些听不清。
楚瑜哭笑不得地去开门。
打开门,果然是刘大壮。
他看到楚瑜,下意识地傻笑了几声,“小哥,吵醒你了吗?”
楚瑜连忙摇头,“我已经起了,我们今天不走了吗?”
刘大壮为难地抓了抓头发,点了点头,“今早出门的时候问了镇子上的人,这样的大雪去年从未见过,恐怕雪停后才能通路,雪停后路上结冰,马脚打滑,还得耽误几天。”
楚瑜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刘大壮见他有些郁闷,赶紧安慰道,“在这里歇歇脚也好,那马儿也得给它休息休息吧,这客栈的马棚我去看了,可暖和了,草料也新鲜。”
楚瑜听他提起踏云,这才想起来去看看那匹马,便道,“大哥,你可以带我去马棚看看踏云吗?”
刘大壮正要说话,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去什么去,外面那么冷,老老实实在客栈待着。”
两人回过头,见孟缜之半倚在楚瑜对房的门框边,眼帘半阖,一幅没有什么精神的模样。
即使是隔着一条走道,楚瑜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直觉得他脸上印着“夜不归宿”四个大字,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昨晚楚瑜回房的时候客栈都打烊了,也没见孟缜之回来,也不知道他是早上回来的还是昨夜翻窗进来的。
刘大壮见到孟缜之回来了,赶紧道,“孟哥,你昨夜怎么不在,小哥去找你了。”
孟缜之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揉了揉酸涩的肩膀,“去酒庄偷了老板藏了十年的女儿红,被老板养的狗发现了,那老板小气得很,拿着刀追了我八条街。”
楚瑜,“”
刘大壮嘿嘿一笑,“不愧是老大。”
孟缜之懒得理他,转身回房,没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件厚毛坎肩,丢给楚瑜,“穿上,昨天给你买的,别冻病了,这里请个郎中可贵了。”
刘大壮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请郎中再贵能有这人家裁缝店镇店的毛呢子贵么。
他对这种□□裸的偏心行为感到极其不满,大声嚷嚷,“老大,那我呢?”
孟缜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皮糙肉厚,抗冻,他行吗?小少爷一个,冻坏了你负责?”
楚瑜刚把坎肩围上,听他们这么说,赶紧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冷,要不给你穿吧。”
刘大壮本是和孟缜之插科打诨,见楚瑜这么说,一转头就对上他苍白无辜的小脸,顿时罪恶感油然而生,连忙摇了摇手,“不了不了,孟哥说得对,我皮糙肉厚,抗冻。”
“真的么?”
楚瑜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趁着刘大壮没注意,突然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刘大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两人搭在一起的手,脸红的像喝上了头,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楚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自然地收回手,心中暗暗道这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冷的天手还热得像小火炉似的。
看来他也得多练练,不说能练出什么把式来,至少以后不容易病。
他心中这么想着,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孟缜之已经飘到他旁边,还趁他分神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楚瑜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孟缜之拉着他的手,垂着眼弯着眼睛看着他,有些吃味地问,“你怎么不关心我冷不冷?”
楚瑜别扭地抽回手,抿了抿嘴,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你还会冷?论皮厚,怕是谁也比不过你了吧?”
“啧,”孟缜之笑了一声,“小白眼狼。”
亏他怕他冻着,昨晚绕了一大圈去镇上的裁缝店找裁缝给他现制了一件毛呢子。
“好了,不拿你寻开心了,我今日还有事,你就跟着刘大壮吧,一个人别乱跑,”孟缜之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扇子丢给他,“这个先放你那儿。”
楚瑜正奇怪他为何把他随身带着的扇子交给他保管,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孟缜之就已经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刘大壮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回去补觉去了。”
楚瑜无语地收好扇子,让刘大壮带他去马棚看马。
在几匹上了年纪的老骡子和品相不太好的马中,楚瑜一眼就看到了踏云,可能是小二看出了踏云的品相不凡,还单独给了它一个马棚,此时正在休息。
听到动静,踏云睁开眼,起身走到栅栏旁边。
他还是那日楚瑜在马场上看到的威风凛凛的模样,只是在楚瑜面前又多了几分温顺,这段日子一路上风吹日晒,没有在皇家马厮里那么好的照顾,毛色杂乱了不少。
楚瑜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毛发。
若不是出了这么多事,它也不用出来吃这个苦,楚锐最宝贝它,不知把它带回去后楚锐会不会后悔。
刘大壮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直到楚瑜转身,他才赶紧跟了上去,“小哥,你昨夜可有去听那说书人说书?”
楚瑜点了点头,“你昨日说的不错,那说书人确实担得起第一名嘴,他说得很有趣。”
刘大壮笑了笑,“我是个大老粗,听不懂那些,只是觉得在这里等雪停的日子太无聊了些,想着替你寻些乐子。”
楚瑜听完他傻呵呵的话,有些忍俊不禁,心中又好笑又感动,面容都柔和了不少,“谢谢你,大壮哥。”
刘大壮怔愣了一会后挠了挠后脑勺。
-
到中午外面的雪还下得纷纷扬扬,即便是孟缜之不说他也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内,紧闭着门窗才不让冷风灌进来。
小二送了一碗姜汤,还送来了几个菜包子和一碗白粥。
楚瑜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火炉里面烧得整个屋子里面暖洋洋的,还有滚烫的白粥,算是这几日舟马劳顿难得的闲适,想起好几日没有直播,便打开了直播间。
看着逐渐上升的观看人数,楚瑜小心地捻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烫的吸了吸气,含含糊糊道,笑着冲弹幕打招呼,“各位午安。”
【瑜儿午安!】
【我来看我的宝贝啦!】
【瑜儿宝贝午安安!刚准备睡午觉就看到宝贝开直播间啦!】
小团子裹着一层毛茸茸的毯子,哆哆嗦嗦地爬出来,“瑜儿,今天怎么这么冷啊,冻死本统了。”
【其实今天是冬至啊!】
【对对对,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冷呢,不知道瑜儿那边是不是冬至。】
【瑜儿记得多加衣服呀,看上去好冷。】
楚瑜喝了一口白粥,暖和不少,摇了摇头,“我不冷,孟哥送了我件坎肩,挺暖和的,你们也要记得加衣服,别冻病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弹幕就炸开了锅。
【这坎肩原来是孟哥送的啊,孟哥好暖。】
【好看好看,看我家瑜瑜这骄傲的小表情,不就是希望我们夸你嘛,我夸还不行吗?】
【孟哥在哪儿呢,怎么不和瑜瑜一起吃饭啊?】
见弹幕上都是夸奖孟缜之的,楚瑜突然想到,若是孟缜之看到有这么多人夸他怕是要一边说着低调低调一边骄傲得要飞到天上去了。
那人的模样楚瑜都能想象出来,忍不住垂头笑了一下。
【啊啊啊啊瑜儿,他只是送了你一件衣服你不要一脸心动了的表情啊!】
【哈哈哈前面的姐妹说出了好多人的心声。】
【据我观察,孟哥就是个撩妹(汉)狂魔,还是锐哥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站孟哥,孟哥虽然看上去不着调,但实际上对瑜瑜还是挺好的。】
楚瑜刚喝完一碗白粥,见弹幕上讨论的话题越来越不受控制,赶紧开口,“那个你们别说这些了。”
他匆匆说了句下次见,手忙脚乱地关掉直播间。
以前还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最近好像越来越明白他们说的话了,搞得楚瑜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他实在有些头疼,干脆就下线直接逃避掉了。
关掉直播间后,没过多久就有小二来收走碗筷,楚瑜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消消食,实在找不到事可以做,干脆又睡下了。
只是这一睡实在睡得太久了些,没有人来打扰他,一下午便在床上过去了。
直到晚上小二来敲门楚瑜才猛地惊醒,揉了揉因为睡得太久胀痛的头,起身问了时辰,才知道自己睡了两个多时辰。
外面有嘈杂声传来,楚瑜从楼上往下看,便发现那个说书人今日又来了,说的还是紧接着昨日讲的后面几回。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戴着斗笠,捧着个暖手壶下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大雪,今日来的人比昨日少了很多,说书人面前的锅里收到赏钱也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瑜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说书人也比昨日少了几分激情。
听了一回,那说书人正讲到最精彩的地方,有人突然进来,带进来了不少凉气,楚瑜转过头,发现是昨日那个卖花的少年。
他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被屋子里的暖气烘成了水滴,打湿了他的头发,墨发沾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今日篮子里还剩下了不少花,大概天太冷了,所以卖得不好。
也不打扰别人,他自顾自地绕过人群,在昨天坐过的那个角落坐下,安安静静地听了起来。
☆、第59章第 59 章
楚瑜好奇地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毕竟一直盯着别人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
那人虽然看不见,感官却异常灵敏,若有所感地往楚瑜这边微微侧过头,察觉到视线消失后疑惑地歪了歪头。
正听那说书人讲到精彩之处, 忽而有不速之客, 撞开了客栈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把刀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粗鲁地坐下后,大声嚷嚷着让上酒。
楚瑜正奇怪这时候早就封了路, 哪里来的外来人,隔着斗笠的白纱观察了他们一会, 才发现异样。
他们动作粗狂不羁,身上围着厚厚的动物皮毛,其中领头的一脸大胡子, 此时正一脸的不耐烦。
他们刚坐下, 一个小二就哆哆嗦嗦地给他们送来了温好的酒,在那人的注视下,他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酒倒出去了, 其他跟着领头人的人马上哈哈大声嘲笑起他来。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堂此时鸦雀无声, 有不少人起身, 想趁着他们不注意从大堂的门偷偷溜出去。
那领头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动静, 冷哼了一声, “回去!”
那些没来得及溜走的人马上就乖乖地回到了原位,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大胡子抬起头,不满地看着台上那个傻了眼的说书人,“怎么不说了?继续!”
那说书人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畏缩地点了点头,马上又照着刚才讲到的地方继续讲了起来。
一时间,大堂中只剩下那帮人的说笑声和说书人讲书的声音。
过了一会,见那几个人没有闹事的意思,距离楚瑜很近的两个人窃窃私语,“那帮人怎么又下山了?”
“害,谁知道呢,我们算是倒了霉了,碰上他们。”
“这帮土匪头子也就这段时间嚣张了,等过阵子朝廷派来除寇的官兵到了”
原来是这镇子附近山头的山匪,楚瑜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有这帮土匪头子在,那说书人别说任意发挥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其他人也是闷头喝酒的喝酒,扣手的扣手,无聊极了。
楚瑜不想管这档子事,只想着找个机会回房。
那帮土匪头子中有个人却不像个安分守己的人,喝了一碗酒下去就一只脚架在桌子上侃大山,见老大不管他,便跟着其他几个兄弟吹起牛来。
其他几个觉得他无聊,都假装听不见,他一个人说了半天,觉得无聊,眼神不安分地在四周瞟来瞟去。
过了一会,他总算找到了新奇事,站起身,大摇大摆地朝着楚瑜走了过来。
走到楚瑜身边,他不耐烦道,“让让。”
楚瑜不想惹事,一言不发地侧过身,让他从他身边走过,他穿过楚瑜身边,走到那个卖花的少年前面,吊儿郎当地问,“你这花怎么卖?”
那卖花的少年本听着那说书人讲书,听他这么说,有些茫然地侧过头来,沉默了半晌道,“半钱五棵。”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澈的像谷地里潺潺的溪水,听声音不比楚瑜大多少。
那人手伸进衣服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铜板,随手丢进他的花篮里,“小瞎子,给我来十棵。”
那少年弯下腰,从篮子里摸索出十棵花,拿毛线扎在一起,递给他。
那人接过来之后欣赏了半天,不满地啧了一声,“小瞎子,你不地道啊,这花都烂了还好意思拿出来卖?是不是想骗钱啊?”
那卖花的少年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可以把钱还给你。”
“啊?”那人皱起眉,大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一个小铜板吗?爷还不至于这么小气,是你的花烂了,还卖给别人。”
旁边有人小声地为卖花的少年打抱不平,“不就是欺负人家看不见么”
那人见别人都在偷偷看着这边,一时间,更加得意,一脚把他的花篮踹翻,“既然你这花卖不出去了,不如扔了,省得还拿去坑别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