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是好啊。
他的心也随着李越每一次跳跃提得越来越高,明明知道青年绝对能第一个上去,但看他飞檐走壁还是忍不住紧张。
李越的一只手已经搭上瞭望台顶端的边缘,就在他翻身落地之际,另外一个人也从对面那端翻身进来。
隔得太远李怀安看的不清楚样貌,却觉得那个身影略微眼熟。
那人身手明显也不错,几乎和李越同一时间摸到了绣球。就在他以为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松手了,身子一低又被李越扶了起来。
什么情况?两人认识?
李越没再停留,摘下绣球翻身跃了出来。活脱脱一个婚恋适龄的大小伙子,像是抢到了闺阁上待嫁姑娘抛出的绣球似的,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太上皇看愣了,喃喃道:“抢个球至于这么开心吗……”
李越踩着一块块踏板纵身而下,落地之后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李怀安面前,把那只红彤彤的绣球往他手里一递。
“您的。”
全场哗然。
李怀安也愣住,不知该不该接过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况且这事还发生在他身上。
“你……你真是替我摘的?”
李怀安难得结巴一次,把李越逗笑了,对方点点头:“是,给您摘的。”
这回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小伙摘给另一个小伙的。
众人开始起哄,喊什么的都有。
李越喜闻乐见,任他人越喊越起劲,李怀安却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就地埋了。
刚才的那个人也跟下来了,这会儿走到李越身后。
李怀安余光一扫,觉出不对劲,转过头看了一眼。
这不就是几年前跟自己抢绣球的那个野猴吗?
作者有话说:
过年了过年了,在这儿也给大家拜个早年!提前透露一下,下面几章会发糖,我们明天见哦(。???)ノ
第20章
这人一身戎装,看得出来只把外面的甲卸了,身上穿的仍然是军中的衣服。
他比几年前成熟许多,肤色也更深一些。挺好看一小伙子,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岁,却被风吹日晒摧残得生生比实际年龄老了半轮。
对方明显也认出他来,不可置信般转头看了看李越,又再一次看向他,低声道:“亲娘啊竟然是太上皇……”
李越听见这话,挑眉看过去:“说什么呢?”
贺迁没料到几年前得罪的人竟然是李怀安,简直想一个跪地磕头认罪了。然而被一大群人围观,只能讪笑道:“扰了您二位雅兴,还请宽恕则个。”
李怀安一脸疑惑问侄子:“这人谁啊?”
李越耸耸肩:“京城的混世大魔王。”
“谁?”李怀安更迷糊了。
“贺小将军。”
圣上刚说完这四个字,就被贺迁抢过了话头,嘿嘿笑道:“就是一打仗的,三生有幸能为您二位效犬马之劳。”
李怀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贺老将军的儿子,怪不得身手不错啊。摘了一次花还不够,今天还来摘第二次?”
贺迁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从南疆归京,今日刚到。正好是除夕,晚上出来转转,看见这比赛竟然还在办便也想上去试试,谁知试到了当今圣上,还有传闻中归魏不久的太上皇。
倒霉到家了。
他有苦难言,正愁不知道说什么以洗脱罪名,李越在一旁不耐烦了,把球塞到皇叔怀里,又把人推了出去。
他对着在场所有人大声道:“认清楚了啊,今日摘花的是这位。”
李怀安臊得慌,把侄子拉回来:“闭嘴闭嘴,怎么上赶着给我丢人,嫌我脸皮太厚吗。”
他拉着李越的袖子把人拖出人群,终于拐进一条没人盯着他们的小巷。
回头看了一眼,那野猴儿没跟上来,八成是开溜了。
他问李越:“怎么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李越把袖子扯出来,趁着李怀安没反应过来把自己手掌放了进去,紧紧握住皇叔的手。
他心不在焉答道:“赤余下月派使者过来,京城安全是件要紧事,我就把他从南疆叫回来了。”
李怀安一时震惊到忘了把手从侄子魔爪中抽出来,直愣愣看过去。
“赤余人要来京城?”
李越趁机多占了会儿便宜,答道:“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没打算说出来给您添堵的,谁知道出来转转还能遇上贺迁那人。”
李怀安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李越坦白得如此爽快,还是无奈对方又一次想瞒着他。
他叹了口气:“这都还不算大事,那什么算?”
两人都不想让其他人听见,说话间走进了一条更僻静的小路,看不见什么人影。
“真打起来才算大事,他们这次来也就是探探虚实。”李越转移话题,问道,“您认识贺迁啊?”
“不认识,他就是之前跟我争绣球那人。”
李怀安回答完才觉不对,又把话题扳了回去:“小兔崽子我问你这头呢,你真敢把人这么堂而皇之放进来,还放到京城里?”
李越老实一些了,回答道:“京城腹地重兵把守,就算我们开打他们也还不了手。再说了,他们也就百来号人,他们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他将信将疑,和侄子对视好一会儿,败下阵来。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一个失败前皇帝,指手画脚只会给人添乱,他还是相信李越吧。
李怀安这才有心思注意到现下这情形,他一只手抱着绣球,还有一只手正被李越牢牢地握着。
“放开放开。”
李越如今在皇叔这里学会了选择性听话,只拣自己爱听的照做。眼下这句话就是他不爱听的,他便装起了聋哑。
李怀安被带到了一条更偏僻的路上,通明的灯火从远处的天空透过来,只留下少许光芒。
他皱眉道:“你这要往哪儿走?黑灯瞎火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两人已经走进一条死胡同,李越转过身把他抵在墙边。
李怀安惊呼一声,他的肩背隔着厚实的披风轻轻撞在了墙上。
李越逼近,他一时呼吸不畅,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强装镇定道:“小兔崽子给我起开。”
“不起,”青年的声音放得比往日低沉,闷闷道,“我给您摘了花,您还没谢我呢。”
那只比巴掌大一些的绣球已经被他捂热,流苏在他手指上缠绕不清。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话,语气却不太真诚:“谢谢你?”
没料到李越又耍赖:“不算,您换一种谢法。”
李怀安已经猜出他想做什么,却被困得难以脱逃。李越的手臂从两边围过来,在披风之下揽住他的腰,手掌透过两层衣服传来隐隐约约的温热。
他被磨得没了脾气,看向黑暗中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
对方的眼神盛着坦坦荡荡的爱意,有小辈的依赖,又有成年人的占有。
李怀安哑着声音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谢?”
青年思考了片刻,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明明肢体已经过了线,语气却没有十成的把握,像是在和他打商量。
“让我亲一下。”
完完全全就是撒娇讨亲,李怀安彻底软下心来。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上双眼,任由李越发挥。
怎么样都好,他就妥协这一次。
他能感觉到李越低下头,靠得越来越近,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缠绕上来。
他心里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慌乱,就连知晓赤余索要皇帝为人质时都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整个人浸到水里,温热的水没过头顶,将他温柔包围起来。可温柔的同时,压迫感也从四面八方细细密密地裹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李越却在咫尺之间停下了,头一转,靠在他耳旁,语气低落:“您什么时候才能试着也喜欢我。”
李怀安倏然间睁开眼,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愣愣看向对方。
“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李越已经抽回身,神色隐藏在黑暗中。
李怀安沉默着想了想。他似乎从来没有正视过李越对他的感情,起初是一味逃避,后来又放任其自由生长。
这样似乎不太好,他也应该学着坦诚一些。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我从没喜欢过别人,更别谈爱了。你问谁不好,偏来问我。”
李怀安勉强笑了笑又道:“在感情这件事上,我做得比你糟糕。”
如果李越再强硬一些,再推他一把,说不定他也就浑浑噩噩地坠入深渊了。管它是苦是甜,是好是坏。
可是李越偏不这样做,只拿出十成的真心磨他,他自己也就无计可施,只能任由懦弱驱使。
说到底,他就是个胆小鬼。
李怀安自暴自弃:“你别问我了,我也没有答案。”
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呢,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李越却不嫌荒唐,他勾起嘴角,尽力露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
“您看起来傻乎乎的。”
李怀安笑了笑,他们两个人都挺傻的。
作者有话说:
我忘记设置定时发布了,刚才突然想起来,晚了四十分钟呜呜呜
第21章
互相指认傻乎乎的叔侄俩从小巷里拐出来,李怀安看了眼人群,把绣球默默收进袖兜里。
袖口被塞得鼓起来,欲盖弥彰。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沉默着在一街花灯下走过。
李怀安用余光看着李越,莹莹灯火下,青年好看得有些过分。偏偏还不自知,泰然自若走在来往人群中,引来众多目光。
李越也在用余光看皇叔。
冷冷清清一个人被花灯照得添了几分烟火气,只要不说话,就仿佛坠入人间的谪仙人。
可一旦皇叔开口,说出来的话便总是有些残酷。
难道自己真的不值得被喜欢吗?
圣上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没注意前方路口鬼鬼祟祟站着的人。
倒是李怀安先发现了,手肘戳了戳李越:“那野猴儿还没走呢。诶我问你,他一个混世大魔王,怎么跑到南疆带兵去了?”
李越看了眼那人,回答道:“哦,南疆边境的兵比他还浑,一物降一物。”
五年前,驻守南疆的部队已经变成了只领军饷不做正事的恶兵。李越懒得大费功夫裁军再招募,和贺老将军一商量,就把贺迁派了过去,没想到还真有奇效。
贺迁看见他俩,笑脸迎了上来,明明板着脸就是杀伐果断的一方大将,此刻却完全看不出该有的样子。
“臣刚才一不注意被挤跑了,恕罪恕罪。”
其实是刚才溜了之后细觉不对,怕皇帝回头找他麻烦,又倒转回来想说两句好话。
昔日京城魔头沦为如今贪生臣子,真是造化弄人世风日下。
心里虽然悲悯了片刻自己的命运,面上还是毕恭毕敬。
李越知道他什么德行,却觉得他看皇叔的眼神不对劲,有些探究。
“你还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听候您二位差遣。”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前面那条路堵了,忙道,“您二位换条路吧,前面好像出什么事了,走不通。”
李怀安问道:“什么事?”
别是出什么乱子了。
一位皇帝,一位太上皇,没有听闻出事却一走了之的道理。
贺迁带路,两人跟在后面,走到了那条路前,被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挡住了。
在嘈杂人声中,隐隐约约有两声哭嚎,嚎得一个比一个惨烈。
贺迁不自觉感叹一声:“大过年的谁这么倒霉。”
李怀安却感觉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他冥冥中与李越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猜想。
贺小将军开道,他们终于挤了进去。
人群空出一片地方,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蹲在地上,旁边还有一顶空荡荡的鸟笼,对面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两人正对着哭。
不过一个是真哭一个是假哭。
“这谁啊。”
贺迁自言自语问了一句,旁边却真有人回答他:“还能有谁,京城的混世小魔王呗。”
他正惊诧自己离京五年竟然后继有人时,太上皇突然喝了一声:“李行微!”
恭睿王背影一抖,立即停止了干嚎,艰难回过头看去。这一眼不只看见了太上皇,还看到了圣上,他脸上宛若哭丧的表情瞬间消退。
李怀安走过去一看:“嚯,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干嚎呢?你又闯什么祸了?”
旁边小孩儿倒是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向他愤愤控诉:“他骂我!”
李行微不服:“他放了我鹦鹉!”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
太上皇头都大了,看了一眼地上空空的鸟笼,问道:“就这个?”
他压低声音骂道:“堂堂恭睿王蹲闹市里和小孩对着哭,还要不要脸了。”
小孩听见了,也抽抽噎噎骂他:“不要脸!”
李行微气得瞪大眼睛,然而衣领被堂兄提溜着,不得不站起身来。只是心有不甘,三步一回头,还想继续和小孩对嚎。
那边圣上和贺小将军看得起劲。
李越觉得稀奇,原来皇叔骂人的时候在一旁看来是这样的,完全没有杀伤力,也难怪被骂的人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