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将军作对了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贺端阳

作者:贺端阳  录入:12-07

  说到这儿,崔峤突然顿住了脚步,发出一声轻叹:“这都城的天,早晚都是要变的。”
  王忠一怔,但崔峤面上那一丁点的感叹已经消散,提步向内走去。王忠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也跟着她进了内殿。
  因为怕打扰严承休息,大殿的门窗全都被遮挡,只点了些许烛火,使得整间大殿看起来分外昏暗,甚至有几分阴沉与冷森。崔峤刚刚入内,殿内伺候的内侍便迎了上来,小声开口:“娘娘,陛下醒了。”
  崔峤应了声,将披风解下递给那内侍,徐徐走到床榻旁,发现严承不仅已经醒了,还坐了起来,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奏折,听见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来,朝着崔峤露出一个颇为苍白的笑:“皇后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崔峤盈盈施礼,而后才挨着床榻的边缘坐下,目光朝着他手里的奏折扫了一眼,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收回了视线。
  严承察觉到她的动作,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又忍不住掩唇咳了咳,才问道:“玏儿今日可好?”
  “有乳母照料,陛下放心。”崔峤淡淡回道。
  “皇后的人办事妥帖,朕自然放心。”严承抬手在额间轻轻揉了揉,将手里的奏折合上,递到崔峤手里,“皇后替朕批一下这道奏折吧。”
  崔峤手里捏着那本奏折,神色莫明难辨,良久,轻轻笑了一声:“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等陛下精神好些了再回也来得及。”
  严承轻轻摇头,他抓过崔峤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而后缓声道:“若是等到朕精神好了,大概也来不及了。大抵是朕重病难愈的消息传了出去,偏偏又赶上西北开战,所以南越有些按捺不住了,虽说西南是康王的封地,但陈启那个人你也清楚,自他十余年前袭王爵赶赴西南,每日里便只顾吃喝享乐,对于这些事素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朕是指望不上的。”
  “陈启……”崔峤的表情有刹那的凝滞,随即又恢复如常,“既然是如此紧要的事,那不然,臣妾去召光禄大夫等人前来?”
  “郑经?”严承微微垂下眼帘,“只朕病倒之后,他好像忙得很呢。”他将眼底的情绪收敛,又轻轻地拍了拍崔峤的手,“阿峤,朕今日并无试探之意。”
  崔峤的身体微微僵住,手指紧紧地捏着那本奏折,良久,才点了点头,起身来到书案前:“那臣妾今日便越俎代庖一次。”
  严承侧过头看了一眼书案前那个清淡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而后疲惫地闭上了眼。
  大殿之中又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崔峤落笔的声音,逢此时,一个内侍突然快步入内,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发现严承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仿佛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只好转向崔峤,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瑞王殿下求见。”
  “瑞王?”崔峤提笔的手微顿,偏着头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刚进都城便来请安了。”她侧过头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刚想开口拒绝,原本昏睡的严承又睁开了眼,“既然千里迢迢赶回来,朕总要见一面,请进来吧。”
  严璟身上厚重的披风在殿门外便已褪去,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外袍,显得清隽而挺拔,他那张冷艳的面容上照例没有什么表情,哪怕看见崔峤坐在书案前,手握朱笔都没有任何的波澜
  只是转向病榻之上的严承,也只是垂下眼帘,而后自顾施礼:“儿臣参见父皇。”而后微顿,转向书案前的崔峤,“参见母后。”
  严承目光凝在自己的长子身上,良久才点了点头:“平身吧。皇儿一路跋涉而归,辛苦了。”
  “儿臣不敢,”严璟起身,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严承身上,上次父子相见还是春末,转眼之间,已近初冬,算起来其实也没有很久,但好像确实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他与严承父子相处的时候并不多,记忆里的父皇也始终是高高在上,威严而又让人心生畏惧的。而此刻的严承看起来苍白而又憔悴,整张脸上散发着浓重的病气,看起来他母妃信里的话确实是没错的,他父皇得了重病,或许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然,这种事心知肚明而已,并无人会真的说出口。
  严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严承,严承也在凝视着自己的长子,许久之后才缓缓道:“西北可还安好?”
  严璟微垂眸,冷淡回道:“有宣平侯在,应该会是好的。但父皇也知道,儿臣与宣平侯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所以现在西北前线战事如何,儿臣也并不清楚,还望父皇见谅。”
  崔峤一直坐在书案前,直到听见严璟提及自己的弟弟,才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而后微抿唇角,低下头继续写字。
  “嗯,”严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有宣平侯在,朕倒是放心的。”
  严璟微咬下唇,然后徐徐开口:“儿臣听闻父皇身体抱恙,心中记挂非常,还望父皇能够保重龙体。”
  “有御医在,并无大事。”严承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抬手轻咳了一声,“你既已封王,本不该为这种小事往返,但,念在你一片孝心,朕也就不责怪了。朕听说云州冬日难耐,既然回来了,便留在都城住一段时日。”
  “儿臣多谢父皇。”
  这大概是这父子二人近几年来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对于严璟和严承来说,都已经到了极限。加上严承精神不济,已经垂下眼帘,往日到了这种时候,严璟便会识时务地告辞,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并未如此,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崔峤,突然道:“儿臣还未恭贺母后,喜得麟儿。”
  崔峤没料到严璟会主动向自己开口,不由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严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许的犹豫,但还是朝着崔峤道:“儿臣在云州的时候听闻此消息,便让人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他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崔峤朝他手里看了一眼,正准备示意身后的内侍上前接过,就听见严璟继续道:“所以,儿臣求问,今日方不方便到昭阳宫去,将这个礼物亲手送给三弟?”
  崔峤整个人讶异地瞪圆了眼,而后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严承似乎又昏睡了过去,便又收回了视线,轻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正好本宫也要回去了,殿下不介意的话同行便是了。”
  说到这儿,她又朝着严璟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难得殿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州还能有此心意,本宫自然不会辜负。”
  严璟似乎松了口气,将那盒子捧好,而后转向严承,也不管人还有没有反应,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先退出了殿外。


第四十九章
  今时不同于往日这句话对于严璟来说还真的是十分的合适, 哪怕是半年前他也不会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主动请去昭阳宫探望那个异母所生的弟弟, 还专程从千里之外替人家准备了礼物。
  不仅半年前的自己想不到,现在的崔峤也明显觉得意外至极,虽然答应了严璟这个奇怪的请求, 但是在回昭阳宫的路上,软轿上的崔峤一直没有停止打量严璟, 面上的表情也是明显的若有所思。
  严璟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 也明白崔峤此刻一定在怀疑他的动机。
  他哪里有什么动机,只是因为心中清楚崔嵬有多期待这个外甥的出生, 只是他在千里之外为国征战, 那也只能由自己来替他瞧瞧。
  不能与他并肩而战, 也只能做这些不值一提但却是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崔峤与严璟二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路平静地来到了昭阳宫, 门口的内侍立刻上前将崔峤从软轿上扶下, 同时开口:“娘娘, 方才府里送了一封信过来, 说是从西南来的。”
  崔峤的表情有刹那的凝滞, 她微微蹙眉瞪了那内侍一眼, 而后扭过头看向了身后, 那内侍顺着她目光瞧去,才发现软轿旁居然还跟了个人回来,而那人……居然还是素来跟昭阳宫和崔家不怎么对付的瑞王?
  皇城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当日皇后生辰的围猎上, 瑞王与宣平侯的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 据说之后回了云州,这位殿下也没有放过他们小侯爷,整日里针锋相对,关系差的很,倒是没想到这人回了都城居然就到昭阳宫来了?
  那方才的话有没有被这人听到?
  严璟倒是一脸神态自若地受了这内侍的请安,而后平静地与崔峤对视,崔峤目光在他面上稍作停留,勾了下唇,转向那内侍:“玏儿呢?”
  “回娘娘,三殿下才睡醒,乳母在哄着玩耍。”
  提及到儿子,崔峤的表情温柔了许多,点了点头道:“瑞王是来探望三殿下的,叫乳母把玏儿抱出来吧。”
  那内侍更是讶异地朝着严璟看了一眼,才应了声退了下去。
  严璟被请进了殿中,赐座看茶,崔峤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显然并无与严璟搭话的意愿。往日里前来请安崔峤大抵也是这种态度,严璟倒也不觉得难堪,若是今日这崔皇后待他热情关切,反而才会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他倒不是没话跟崔峤说,毕竟今日到昭阳宫来除了想看看自己那个幼弟,也还想试着打探一下,崔皇后这里可有西北前线的消息——崔嵬此去北凉已有月余,严璟却是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能收到,虽然明白战事紧急,崔嵬身为主帅必定无暇分身,北凉境内又多大漠,环境险恶,消息闭塞也是正常,但心底难免会觉得酸涩难耐,更多的还有无法抑制的担忧。
  严璟长到今日还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感受,偏偏又无能为力。思来想去,干脆将主意打到了崔皇后这里,毕竟崔嵬就算没有空闲与自己写信,但军中总是要向都城送战报的,战报之中哪怕有只言片语是关于崔嵬的,崔皇后这个长姐应该都能掌握吧?
  只是自己又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崔嵬身上呢?
  “母后,”严璟放下手里的茶盏,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儿臣初回都城,许多情形还不得而知,父皇此番病得突然,不知朝中可还平静?”
  “朝中状况如何,殿下待会可以去问问魏淑妃,本宫近段时日往返与永寿宫,心神疲惫,无暇其他,倒是听说魏淑妃今日与郑贵妃走的极近,想来消息应该比本宫灵便的多。”崔峤掀起眼皮,朝着严璟看了一眼,淡淡回道。
  严璟唇边原本勉强露出的一点笑意登时散了个干净,他想起他母妃寄到云州的那封信,信中提及起初他父皇染病的事是向后宫及文武百官隐瞒的,但是他母妃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消息,急急地催他返程,现下看起来,这消息的来源已经十分清楚了。
  加之先前莫名其妙要与郑经的门生家结亲,想来在自己不在都城的这段时日,他母妃倒是做了不少的事情。严璟心中清楚,他母妃因何如此,无非是因为崔皇后怀了龙嗣,让她生起了自保甚至更大的心思,只是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结交的对象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吗?
  崔峤打量着严璟的表情,轻轻喝了口茶:“看来殿下久在云州,确实消息闭塞,都城的事情大概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回来,搅和进这都城的浑水之中?”
  严璟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母后都说儿臣是一无所知,回来之前又怎么能料到,这都城已经变为了一滩浑水了。”
  崔峤看了他一会,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殿下尽早离去也还来得及。”
  严璟微微眯眼,而后挑眉:“儿臣多谢母后提醒。”
  二人正说着话,脚步声传来,严璟不由抬起头,就看见了几个内侍簇拥着一个女人而来,那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包被,包被里面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大概就是严璟那个备受恩宠的幼弟严玏了。
  严璟记忆里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孩子,或许严琮出生的时候被带去瞧过,但显然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了。他忍不住起身,看着乳母将严玏放在摇床里,跟着俯身去看,目光落在那个小不点脸上,白白嫩嫩的一张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四处乱转,最后落在严璟身上,而后咧开还没长牙齿的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抱着严玏的乳母颇为惊讶,忍不住打量了严璟一番:“还从未见三殿下看见哪个生人如此开心。”
  严璟低着头凝神看着这个跟自己留着同脉血缘的小不点,觉得莫名其妙地就从心底氤氲起一点柔软的东西,而后他听见自己缓声道:“他长得有点像崔嵬。”
  崔峤十分讶异,朝着严璟脸上看了一眼,而后才道:“都说外甥肖舅,玏儿眉眼之间确实有些像阿嵬。”
  那乳母是崔府送来的,在崔府多年,对府里的事了若指掌,听见这话不由跟着附和:“可不是像小公子,不光眉眼像,脾气秉性更像的很。我记得小公子小的时候也像咱们三殿下这样,整日里吃饱了便睡,睡醒了就睁着眼玩,也不哭不闹,好哄的很。”
  崔峤轻轻笑了起来:“小的时候是好哄,能跑能跳之后就麻烦多了,整日里在府里乱跑,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当年母亲不知头疼了多久。只盼着玏儿到时候能比他舅舅乖一点。”
  听着崔嵬的家人谈论他小时候的事情,严璟心底涌起奇怪的感受,就好像能够看见还是小团子的崔嵬的样子,他唇边漾起笑纹,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严玏,越看越觉得这小不点在与崔嵬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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