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万里再想问问关于弱水其他的一些事情的时候,天上一道惊雷猛然劈下,直接凝在了林晦的剑身之上。
之前还幽蓝色的剑瞬间变成了通体雪白,电光雷影全然落在了此处。
“轰隆隆”的声响巨大,那光亮将周围观战的人的面容也映照的苍白。
之前还算游刃有余的虚云脸色一变,他瞧着林晦剑上凝聚的越来越深的光亮,“滋啦”的电光萦绕在其中,光是听着其声响便让人脊背发冷。
“倒是我估算错了。”
余烬云见此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从刚才的淡漠神情稍微有了点儿变化。
他这人很奇怪,越是到看见那些有趣的事物时候反而放松。
万里瞧见男人头稍微侧了下,抬起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睛看向擂台上的林晦。
少年没太明白余烬云这话的意思,他顿了顿,仔细瞧着擂台上的白衣少年看了一会儿。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林晦能赢对吗?”
“看样子是这样。”
余烬云虽是这么说 ,可却并不是很认同林晦这样的做法。
“不过他就算是赢了也得躺在床上好一阵子。”
以弱水引雷电,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威力无比。
可任何事情都是有正反两面的,这一招用下去虽能反败为胜,然而剑主人本身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灵力竭尽而虚脱,足够让林晦好长时间都拿不起剑来。
万里皱了皱眉,他没什么立场来评判林晦的所作所为究竟如何。
只是这招数实在是过于凶险,他还是为对方暗自捏了一把汗。
虽然余烬云将擂台上两人的一切都看得通透,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般实力。
云溪此时也注意到了上面虚云的神情有变,之前还淡然平静,现在少有的出现了情绪波动。
这俨然让人感到意外。
“师父,这林道友的这招真有那么厉害吗?”
少年有点儿不太明白。
“我看刚才那小和尚和林道友交手的时候两者的速度不相上下,就算是这招威力再如何大只要能避开便不足为惧吧。”
云溪想的很简单,却也是大部分人都会这么想而从而陷入误区的地方。
他觉得只有在一快一慢的两者速度对比之下,这一招数才能真正击中。
白芷听后但笑不语,纱幔下她的唇微微上扬,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在云溪怎么想也想不通的时候,一旁不远处坐着的顾惊语的声音沉沉响起。
“他们两者的速度看上去的确相当,甚至那佛修还尚未使出全力,因此按照你的推算来看他的确能够躲开这一击。”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眼眸里有情绪晦暗闪烁。
“不过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林晦剑上凝的是雷电,人怎么能够躲得开惊雷落下的速度呢?”
云溪瞳孔一缩,而此时的擂台之上“轰隆”一声有惊雷落下。
和天上之前的雷声不一样,这是林晦将全部的雷电凝聚在了一起而朝着虚云所在方向落下的。
比之前的更强更快。
不仅是云溪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好些年岁资质都稍小的修者也震惊不已。
他们睁大着眼睛将视线落在了擂台之上,那光亮刺眼,将四周的一切都照的通透。
只见一片白光 ,其余的都被笼罩在了这样一层光亮之中。
万里在光亮闪现的瞬间不自觉抬起手遮掩住了眼睛,他从指缝之中眯着眼睛往外看去。
那光亮随着轰隆巨响一起,过了许久这才慢慢褪去,留下了原本的颜色。
“结,结束了吗?”
少年见那刺眼的光亮已经褪去,他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儿。
“……啊,结束了。”
余烬云刚才还随意斜坐着的姿态慢慢收敛。
他坐直着,视线隔着这片因为惊雷落下而带起尘埃的还未散去的尘埃看去。
很意外的,原本以为会赢的那方却并没有站起来,反而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反倒是被惊雷劈到的虚云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伸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而后双手合十朝着林晦倒下的方向微微颔首。
此时天上因为刚才落水凝聚了乌云而阴霾一片。
乌压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哗啦啦”的雨从乌云上头倾数落下,天地之间在这一瞬间连接起了珠帘,将人们的视线也悉数模糊了好些。
隔着**看去,白衣少年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很深的伤痕,那殷红的鲜血浸染在衣服上,似落梅一片。
林晦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在骤风暴雨之中,没有丝毫的清明意识。
四周寂静极了,没有人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辈们可能没有瞧得太清楚,可白芷他们却看得真真的。
那落雷是生生地直接劈在了虚云身上,他并没有可能躲开。
可正是因为看见了那雷劈准了,所以他们才会这般惊讶——
虚云除了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了好些之外,他浑身上下别说是流血了,甚至连一点儿伤口都没有。
毫发无损,实在教人匪夷所思极了。
等到宣布结果的童子反应过来宣布虚云胜利了之后,一道青色身影这才迅速飞至于擂台。
明疏先扔了一个治愈术止住了林晦身上的伤口,再将丹药喂进了他的嘴里。
等到伤口没有再流血后,男人这才弯腰将失去了意识的林晦抱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少年,他眼眸沉了沉,淡淡地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站着准备离去的虚云。
虚云对于人的情绪很敏锐,就像是之前万里小心翼翼的探知,或是现在明疏毫不掩饰的冷意他都能够瞬间觉察到。
小和尚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般看他。
“不知施主还有何事?”
依旧是礼貌的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的姿态。
青衣男人薄唇勾起,极为浅淡的那么一下,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没什么大事。”
“我只是感叹你命不错,有个这样被压在冰山之下,连行动都不便的师父,却也能教出像你这样出色的徒弟。”
男人狭长的眉眼在眼尾处凝了丝冷意,即使隔着漫天雨幕也能窥见一二。
“真是后生可畏啊。”
明疏话里有话,听着像是在赞叹着虚云,可语气凉薄,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然而小和尚好像早就听惯了这种冷嘲热讽似的,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眉眼温顺着,又恢复到了无害模样。
好像刚才对林晦毫不留情的落下杀招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明疏见对方油盐不进,只烦躁地“啧”了一声后便没再说什么。
他抱着昏迷的林晦跳下日月擂台,连忙带着他去疗伤去了。
男人的衣衫在雨幕之中天青色一片,很难让人忽略。
好似新茶雨后,青瓷白釉的杯盏细腻。
虚云就这么静默地望着青衣男人的身影好一会儿,直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不见踪影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阿弥陀佛。”
小和尚长长的睫毛沾染了点儿水雾,朦胧神秘,里面的情绪瞧不真切。
万里虽也担心林晦的伤势,可看到明疏将人带走去疗伤了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师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虚云刚才并没有避开落雷对吧?”
少年神情凝重,声音低沉。
他虽然知道比试时候除却死亡不被允许之外,只要留对方一口气下多重的手也不算违规,都是符合规矩的。
可当看到那样重的伤势出现在自己的朋友身上的时候,尽管知道那是和规矩的,可万里还是很难作为一个旁观者那样以平常心看待。
万里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手却不自觉用力攥紧,上头的青筋乍起,骨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确没避开。”
余烬云指尖一动,之前还下的很大的雨在微白的灵光闪过之后恢复了原本的晴明。
“他之所以能够在生生受了落雷之后还毫发无损,是因为他和他的师父一样。”
天光破云,万物在被雨水浇灌之后显得更加生气。
空气里有未散的云雾和好闻的草木泥土的清香,在人们的鼻翼之间久久都未散去。
[因为他有金刚不坏之身。]
余烬云没有说完的话被折戟一语道破。
它的剑身动了动,上头的寒光凛冽,和之前的落水一样,隐约有了点儿兴奋战栗的迹象。
[这可不妙啊,其他人还好,如若最后和这小和尚对上了的话可真有点儿棘手。]
折戟的声音在万里的脑海里响起,他语气很冷,没有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还没有对上,它俨然起了杀意。
余烬云虽不知道折戟跟万里说了什么,可他身上的煞气却是怎么样也掩盖不了的。
“嗯?皮痒了?”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刚浑身充满戾气的折戟瞬间剑身一僵。
刚萦绕起的黑雾氤氲,而后慢慢的收敛不见踪影。
万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折戟这般听话乖顺,他余光瞥了下瞬间老实的折戟。
沉默了一会二,压下了心头浓浓的想要吐槽的**。
就在少年有些走神的时候,余烬云低声凑近提醒道。
“到你了。”
玄机盘再一次转动起来,等到一周过后,上面金色的纹路渐渐清晰。
出现了万里的名字。
还有一个……则是顾惊语。
万里看清楚后一愣,之前还想着如若有机会定要和这位道心和见解都超凡的修者好好切磋一番。
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实现了。
少年起身,取了依靠在一旁的折戟就准备往下面走去。
“万里。”
“你还有什么需要嘱咐我的吗师父?”
万里疑惑地看向唤住自己的男人,他坐在高位之上,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深邃如海。
余烬云抿着薄唇,他思索了一会儿。
俊美的脸上带着细微的不自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一旁的扶手上。
“……你切莫学林晦。”
他声音低沉,在少年疑惑的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男人喉结滚了滚,而后起身俯身在万里耳畔涩声说道。
“你的体质特殊,我怕你失血过多而死。”
男人的气息清冷,喷洒在万里耳边。
万里愣了一下,他抬起手揉了揉耳朵,觉得刚才那落雷可能也劈了些在他身上。
酥酥麻麻的,细沙拂耳般。
那感觉从耳畔往下,顺着背脊延伸到了周身上下。
万里不知道怎么的,也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此时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不大敢直视余烬云的眼睛。
半晌,久到余烬云以为他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正皱眉想要沉声训斥一句的时候。
万里薄唇微启,只低低回了一字。
“……好。”
声音很轻,好似要随便来一阵风就能散尽一般。
少年声音柔和,低眉垂首的样子乖巧。
余烬云这么垂眸看不清楚他的面容神情,但是却能依稀瞧见少年墨发之间的那段脖颈细腻。
如宣纸落下重墨,鲜明不已,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四十七章
余烬云坐的位置是整个场地视野最好的, 也是最引人注意的。
临沂坐在稍侧方, 是除了万里之外和男人离得最近的地方。
虽不是一直都将视线落在余烬云他们身上, 但是只要余光稍微一瞥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之前还没觉着有什么, 余烬云和万里说话时候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解答一下少年不懂的部分。
可从刚才玄机盘上转到了万里的名字后,临沂这才恍惚着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也是在看到轮到万里了,下意识往他所在的地方看去。
却不想先看见了余烬云抿着唇不自在的唤住少年想要说什么的模样。
临沂活的年岁久,自然和余烬云相处的时间也久。
千百年来能见到男人这样近似羞赧的样子的确是太少见了, 他甚至犹豫着仔细思考着要怎么开口——这更是少见。
放眼全修真界,到了余烬云这样境界的大能,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这般斟酌顾虑,生怕说错了点儿什么?
临沂视线一直隐晦的在万里和余烬云两人身上来回扫着,下意识的想起了之前两人曾闹过一段时间的矛盾。
当时也没多想, 他只是觉着可能是余烬云和万里在年龄上有代沟, 男人不知道怎么和对方交流沟通。
可现在联系着现在这莫名暧昧的情况仔细一品,临沂手中拿着的杯盏险些滑落到桌面上头。
此时的余烬云自己都没觉察到,他从叮嘱了万里之后,视线一直直直地落在少年身上,从下去到登上擂台。
男人的眼神温和, 唇角浅淡勾起,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分毫。
“……”
原以为是什么师徒矛盾,结果不想竟是铁树开了花。
临沂和那些只知道修行不问世事的剑修不一样, 这些事情他见得多了,只要有一点儿苗头他便能一眼瞧出端倪来。
他拿着杯盏凑近唇边喝了口茶水,因为不小心知道了这件大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