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浅淡地落在了余烬云的衣衫上。
他的眉眼薄凉,好似一层冰雪罩着月亮,连光都是冷的。
“那魔气虽说是那魔尊身上的,杀了之后按道理来说折戟身上的魔气也会散去。”
“然而这法子却不可行。”
临沂听后先是心惊,而后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虽说他并不赞同直接就这么把魔尊给杀了,虽说正邪不两立,可毕竟人近些年安安分分也没怎么惹事。
你倒好,就这么提着剑上去就是白的进红的出,连个反应的机会也给人家,实在有些不妥当。
到时候激起魔界众怒,反扑起来修者倒尚且能应付, 可百姓却没法全身而退。
“的确,这会给人界带来很大的麻烦。到时候妖兽横行,魔修屠戮之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悸。”
余烬云眼眸闪了闪,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姑且算原因之一吧。”
“但是却不是最主要的。”
白衣男人指腹摩挲着杯子表面,动作很轻缓,声音也压着。
那声线隐约能在其中听出些喑哑 ,沉的似夜色一般。
临沂觉察到了对方身上的冷冽气息,他一顿,没再敢开口说什么。
静静地等着余烬云的后话。
“折戟和那魔尊互为心魔,动了他便等同于折戟身上的魔气暴走,万里也会受到牵连。”
这里虽说的是受到牵连,可临沂自然一下子便听懂了对方话语之下的意思。
哪里只是受到点牵连,那可是入魔失了心智。
“当时那魔尊也试过毁了它,可折戟因为是生了灵的剑,他灭不得,之后便将其丢给了佛修压制,最后再由我们封印在了剑冢里头。”
“这样,即使他的心魔未灭,却也能永远镇压在剑冢。”
临沂算是听明白了。
折戟和那魔尊互为心魔,他们动不得,动了便会波及万里。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这既灭不得,可又不能放纵下去。”
因为这样最终都会伤到万里。
“听我把话说完。”
余烬云的声音很沉。
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晦涩,白衣之下,他的面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一般。
“我们是没法动 ,可折戟却可以。”
“准确来说,是万里去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尽是肃杀之气。
“用折戟。”
男人长睫一颤,只一瞬便又收敛了杀意。
他喉结滚了滚,拿起杯子将里头的酒慢慢送入唇齿之间。
“心魔杀心魔,你不觉得这再合适不过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余烬云:妙,不愧是我。
万里:……什么狗屁?
折戟:好好好!老子砍死那龟孙!
第五十八章 番外
前几日缙云后山有妖兽趁着结界松动还没有来得及加固的时候铤而走险, 寻了个灵力薄弱处, 撞破了一道封印口子逃走了。
自缙云剑宗创建到现在, 后山镇压的妖兽大部分都是曾经祸害过人界, 且食过人类的。
正因为其危险性,它们每一个妖兽的名字都被记录在了妖兽簿上。
但凡是被写在这妖兽簿上的妖兽,等同于在它们身上放了追踪器。
只要它们离开了缙云后山,那簿子上的名字便会发光, 由原来的黑字变成耀眼的金色,想要不被注意都难。
风彻在去藏书阁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那簿子上的妖兽名字闪着。
哪怕是合上簿子,里头的光也能从书页之间溢出来。
藏书阁里头的光线有些暗,男人是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过来的。
这光亮在这里头就如同佛光普照一般, 竟生生地将整个藏书阁都照亮了个通透。
他瞧见后心下一惊, 连忙拿着妖兽簿子到临沂那儿去告知此事。
临沂此时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不再是之前那娃娃脸,一米身高的小少年。
他接过风彻递给来的妖兽簿子。
“赤炎金猊兽?”
临沂看着上面泛着金光的五个大字,抬起手摩挲着下巴。
“好家伙!这不跑则已,一跑出去就是个棘手的……”
赤炎金猊兽和其他的山间妖兽不一样, 它是后山少有的火系上古妖兽。
算着年岁不说千岁也有个七八百,这岁数和整个缙云上下大部分的剑修比起来都大。
妖兽的修为高低通常是由两个因素决定,并且是成正比的。
一是存活的年岁, 二是血脉的纯粹度。
而这赤炎金猊兽先不说活了岁数近前年,其中这血脉是从上古时期便一直延续下来的,自然极为纯粹。
这两个都占齐全了的妖兽是极为难对付的, 尤其对方的属性还是极为强劲的火。
临沂黑色的眸子闪了闪,脸上也没了平日时候那般嬉笑不正经。
他的五官生的柔和,看上去好说话也好亲近。
可一旦收敛了情绪后,那严肃的模样极为唬人,瞧着便莫名的有压迫感。
“这种级别的妖兽的确有些棘手,要不我去吧,免得到时候迟了波及到山脚下的村民。”
风彻这人虽然贪图安逸,怕麻烦。
可关键时候还是挺有分寸的,他说着便决定用浮生镜瞧瞧那赤炎金猊兽的下落。
“不可。”
出乎意料的是临沂竟然否决了对方,他将手中的妖兽簿子放在一旁。
而后抬眸看着风彻解释道。
“你前几日刚受了内伤,再加上那妖兽的属性克你。你这一去虽然能降了那妖兽,最终却也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那怎么办?沉禹那老头平日里只知道炼丹采药,陆绥又带着他两个徒弟下山了。我不能去,你这个做宗主的更不能擅自离开。”
“难不成这么只赤炎金猊兽你还想使唤老祖宗去斩杀不成?”
风彻本就是个急性子,听到对方不让自己去后有些着急。
“你看我像是上赶着去找揍的人吗?”
“……那倒也是。”
这赤炎金猊兽虽说棘手了些,但是他们对付起来却也算轻松,只是会费些灵力罢了。
如果是什么应龙这种级别的还能麻烦一下男人,但是这妖兽在余烬云眼里却是看都看不上眼,哪可能会同意?
“你听我说完。”
临沂眼眸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妖兽簿子,语调漫不经心地开口继续说道。
“老祖宗自然是使唤不得的,可小师弟可以啊,他的属性不正好也是火吗?这妖兽权当给他当个练手对象了。”
风彻一听,心里虽然觉得这十分合情合理,可他下意识的还是有点儿担忧。
“临沂,话虽如此,可那赤炎金猊兽的火焰极为强劲,万一不小心烧到小师叔的脸或者其他地方怎么办?”
“他一旦受了伤可是很难愈合的 ,要是再不小心留了疤的话……”
说到这里风彻脑海里下意识的出现了余烬云那张脸,冷冰冰地注视着他,压迫感十足。
“老祖宗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虽然小师叔还没开窍,可我们心里却通透得很。”
风彻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却让临沂一激灵。
最开始他只是往怎么解决这赤炎金猊兽的角度去考虑,却忘记了现在的万里和以往的地位不为不同。
之前还可以委托他去做一些危险的,有难度的任务,毕竟他也很希望得到磨炼,一般都会欣然答应。
可自近年来这些事情却是万万得慎重考虑了。
老树开了花之后,实在有点儿让人招架不住。
“你不说我都忘了……”
“现在的小师弟可是老祖宗心尖儿上的人了。”
也不知道余烬云是如何突然开窍的,之前还算闷骚,也只是适当关心,止步于师徒之间的距离,从未逾越过。
但是现在却事事都要管,事事都要放心上。
想到那可怕的占有欲,临沂都有些受不住。
而且更让他觉得莫名的是,都已经这么在乎人家了,可余烬云从没有主动言说过。
遇到万里和林晦多说几句话也只会沉着脸生闷气,最后还得让什么也不知道的万里去哄。
不过好在只要万里开口哄一句,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会好,那速度跟川剧变脸似的,快的让人咋舌。
如果说余烬云是老树终开花,那万里便是铁树。
要让他开窍,不言明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知道余烬云在顾虑什么。
不过临沂偶尔仔细想想也有些能明白对方的想法,像余烬云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看透太多世事,反而有点儿无所畏惧,患得患失。
因为万里尚不足百岁,心性未定,可能经不住诱惑。
余烬云想再等等,等到对方也开始有些在意他,对他有好感。
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
道理临沂都懂,他也是挺佩服余烬云这般耐心的。
可现如今却因为对方对万里的宝贝程度,反而让他有些头疼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该交由谁去办,毕竟内门弟子里能对付这赤炎金猊兽的寥寥无几。
“算了,我到时候多派几个弟子过去。不求斩杀,让他们用阵法封印住那妖兽直接带回来便是了。”
他原想着这赤炎金猊兽竟然能够冲破封印,哪怕只是薄弱时候的封印,可留着也是个祸害。
倒不如直接斩杀了算了。
但依照现如今的情况来看,还是得直接带回来再处理了。
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至少比起余烬云的死亡视线的扫射要来的轻松舒坦些。
临沂这么说着,刚想要唤童子去叫那几个下山封印赤炎金猊兽的弟子的时候,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万里。
短短几年时间,万里已经褪去青涩,脸上轮廓更加分明。
剑眉星目,本就生的好看的五官,平日里只要带上一点儿笑意便如春风柔和,瞧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身材颀长,一袭白衣胜雪,手中长剑凛冽。
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临师兄,风长老。”
万里朝着他们微微颔首,他的声音少了些少年时候的清亮,多了点儿青年的低沉。
介于两者之间,如细沙一般,说不出的好听。
“我刚才去后山落日涯帮沉长老采草药的时候,觉察到那赤炎金猊兽冲破了封印逃了出去。我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它现在快要抵达苍山脚下了。”
“那里是我的故乡,我绝不能任由它肆意破坏,因此特来请命下山前去斩杀这畜生。”
万里一脸严肃,目光坚定。
好像只要临沂一点头他便御剑直接下山去了。
临沂一听,和风彻近乎同一时间看向了对方。
他们眼中有什么情绪闪烁,万里看不分明。
“……是不是我的请求有什么地方不妥?”
“没没没,当然不是。”
临沂连忙摇了摇头,他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
“不瞒你说,我和风彻刚才还在为找谁下山去处理这赤炎金猊兽,你能主动要求前去自然再好不过。”
万里听后眼睛一亮,以为临沂同意了。连忙拱手行礼,而后准备御剑径直往苍山脚下飞去。
“诶,等等!”
临沂瞧着对方转身就要离开,立刻出声唤道。
“还有什么事儿吗师兄?”
看着青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哪里像是去斩杀妖兽,更像是去喝酒赶集市一般。
“……你此番去可有与老祖宗交代?他同意你去吗?”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余烬云。
万里疑惑地看向对方,没搞清楚其中逻辑。
“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又不是去斩杀什么金龙火凤。我去去就回来,用不着与他说。”
青年并没有将赤炎金猊兽放在眼里,他知道对上那妖兽的时候肯定会被烧那么几次 ,可论起实力来赤炎金猊兽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我的意思是……喂!你他妈听我把话说完啊!”
临沂刚说了一半,万里以为没什么事情了,直接御剑离开了。
一眨眼的工夫,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怎么办?”
风彻看着急地直跺脚的男人,他沉默了一会儿这么沉声开口。
“我们是主动去挨打,还是事后遭毒打?”
“……”
可以了别说了,怎么样都会被打就是了。:)
……
万里是清晨时候御剑离开缙云的,到了晌午,余烬云做好了饭菜,坐在餐桌旁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对方回来。
“怎么摘个草药要摘这么久?”
男人皱着眉,手指屈着 ,从开始慢慢点着桌面,到后面快了起来。
看频率便能瞧见此时他的烦躁。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余烬云便坐不住了。
他起身拿了天玄便御剑往落日涯那儿去 。
余烬云并不是挨着一处一处地找,而是飞至缙云后山之上用神识覆盖了个完全。
只一瞬便感知到了万里并不在后山。
他心下越发烦躁,也不想再慢慢找。
直接将神识覆盖了整个缙云,从山脚到山顶全部感知了一遍,都没有青年的灵力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