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
棉被蜥似乎被戳到了伤处,它前爪握成拳头,冲着树上坚持不懈地叫着。见旋圈蛇并不理会它,它突然绷紧了身子,猛地向上弹出,嗖的一声,竟然蹿上了树。棉被蜥前爪一伸,触摸到旋圈蛇身体上的鳞片。
“嘶?”
忽而就见那旋圈蛇尾巴一卷,将棉被蜥的上半身缠了个严严实实,接着顺势腾空,躯干呼呼旋转起来。棉被蜥冷不防被它缠着住,空中打了好几个转儿,然后“咚”的一声,六脚朝天摔在了地上。
好惨……
萧昀天在心里为老干部默哀了三秒。旋圈蛇从树上轻盈地落下,在晕头转向的棉被蜥面前高傲地昂起了头,嘶嘶吐着信子。
它俩嘶嘶嘶地说个不停,大约同为爬行动物,交流起来也没有障碍。但即使语言相同,它们也没能达成一致。没说上几句,旋圈蛇发起狠来,身子呼啦一卷,长长的尾巴就朝着棉被蜥抽了过去。
棉被蜥顾着自己躲开,没想到那旋圈蛇攻击的幅度太大,一击落空之后,尾巴来不及收回,直奔站在近处的夏漓而去。
糟糕!
萧昀天暗道不好,情急之下他来不及搬救兵,也无法推开夏漓。电光火石之间,萧昀天双眼紧紧盯住旋圈蛇扫过去的蛇尾,集中全身的力量瞬间迸发,酥麻感顿时包围全身,电光直击蛇尾而去。
“噼啪!”
一声巨响,旋圈蛇尾部被电光大力击中,猛地弹开来,身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夏漓尖叫一声双手护住头部连连后退,好在她只是受到了惊吓而未被打中,蛇尾在打中她的前一刻,被毛团身上发出的电光生生弹开。
“夏漓!仙团!”
雁秋匆匆赶来,却见现场一片狼藉,看到夏漓腿软地跪坐在地上,她急忙赶了过去扶住她,满脸焦急。
夏漓微喘着,嗓音沙哑道:“我无事,多亏仙团替我挡下了。”
另一边,旋圈蛇看到自己方才险些创下了大祸,也惊得呆在了一边。棉被蜥怒火中烧,上半身高高立起,冲着旋圈蛇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谁在庭院里吵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昀天听出是有点耳熟的男声——来人正是御兽司。
御兽司一到就看到雁秋扶着夏漓从地上慢慢起身,他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在现场扫视一圈,看见三只异兽呆立着不敢动弹的模样,心下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一声暴喝:“竟敢在御兽宫院内斗殴!你们这是把圣上天威放在哪里?”
御兽司说话极重,夏漓和雁秋一齐跪下,慌忙请罪道:“御兽司,这次是我们疏忽了,造成异兽们的混乱……”
但不等她们说完,御兽司一指旋圈蛇,“旋圈蛇本应在冬眠期,为何早早就跑出来?”
在御兽司面前,此前气势汹汹的旋圈蛇一下子跟消了气儿似的,再不敢有那高高在上的神色,紧紧地盘成一团,光滑的身躯都僵硬.了起来。这边,棉被蜥也低下身子慢慢爬了过去,在御兽司面前三米远的位置垂手站立着。
御兽司眼神往左一扫,被他猛然盯住的萧昀天顿时感觉到头顶呆毛直竖。在那瘆人的目光震慑下,他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老老实实来到御兽司面前,和棉被蜥、旋圈蛇并排,乖乖站好。
三只异兽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站在御兽司面前。最右边是盘成圈的大蛇,中间是前半身直立的棉被蜥,最左的身影明显比右边两个要小了许多,是一个小小的雪白色毛团。
萧昀天心里苦笑,它们仨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三个作了恶作剧的小学生,被大发雷霆的教导主任叫去训话。
但面前的御兽司可比“教导主任”要恐怖得多。这次在后院里发生的争端当真惹怒了御兽司,他对旋圈蛇厉声喝道:“旋圈蛇,你不待冬眠期结束就私自出宫,还和棉被蜥、霜雪仙团纠缠斗殴,三个月的禁足令还未到期,你竟然不知悔改地又犯!”
“嘶嘶……”旋圈蛇一改此前的嚣张气焰,心虚地躲闪着御兽司质询的目光,小声嘀咕了两句。
“还敢顶嘴!”
御兽司一声怒吼,大蛇被吓得一哆嗦,卷成螺旋的身体愈发盘得紧了,缩成了弹簧状。旁边的棉被蜥脖子上的厚毛也层层竖起,似乎吓得不轻。
“你们三个,从今日起禁止离开御兽宫。棉被蜥禁足一个月,霜雪仙团——”他眼神一凛,射向萧昀天,“念及你是初犯,罚禁足七日,其间不得出御兽宫。”
“呼噜噜……”冤枉啊大人,我只为了劝架才被搅合进来的,而且出手也是为了防止旋圈蛇伤害夏漓而迫不得已啊!
这时夏漓也急急开口,对御兽司解释了霜雪仙团出手帮她的情况。御兽司听后,盯着萧昀天看了片刻,口气放缓了道:“那就禁足一日吧。切记下回不可再掺合其它异兽的争斗,发现异样之后要及时报告给我或者大尚宫。懂了吗?”
萧昀天赶紧拍拍小手表示明白。御兽司紧接着看向祸起的源头——旋圈蛇,开口下达了令它晕眩的判决:“旋圈蛇,你就再禁足三个月吧!”
“嘶嘶……”
大蛇欲哭无泪,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瘫倒在地。被御兽司强硬地拖走之前,它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瞪了棉被蜥一眼,留下无限幽怨。棉被蜥脖子一缩,眼神委屈巴巴。
御兽司在确认夏漓和雁秋没有受伤之后,就拖着瘫倒的大蛇离开了。夏漓抚着心口,雁秋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她们走到两只异兽跟前,夏漓首先对棉被蜥说道:“你如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莫怪御兽司下令不准你出宫。每次见到旋圈蛇,你不是挑衅就是上去打架,叫我如何安心……”
说着,她声音里已带有隐隐的哭腔。棉被蜥一愣,低着脑袋,内疚地跟着它的尚宫往回走去。
雁秋沮丧地走到萧昀天身边,叹道:“倒霉呀……刚被允许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她俯身抱起毛团,“仙团你做得没错。只是禁足一日,今晚你没法去陪伴皇上了……”
女官叹着气,但萧昀天闻言,心里却突然大喜:原来今日这场闹剧,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稀里糊涂搅合进了棉被蜥和旋圈蛇的爱恨纠葛,可他却冥冥中逃过一劫,借此远离了皇上的魔爪?
一瞬间,他有些后悔了:刚才要是闹得更大一点,是不是可以从御兽司那里领到更久的禁足时间?在雁秋注意不到的地方,毛团摩拳擦掌,眼里放光。
如此,倒是有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咯……
雁秋为仙团的禁足处罚感到担心,殊不知她抱着的这只没心没肺的团子心里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要如何闹出更多的乱子,好让自己逃出被腹黑美人揉圆搓扁的苦难……
第15章 香香兔暗中观察
深夜,皇帝寝宫内。
“哦?这是……”
白疏羽走进卧房,忽然看见在床头温顺趴着的白色生物,并不是他之前指名的霜雪仙团,而是香香兔。他微微蹙眉,眼神流转。
身后的女官察言观色,忙上前说道:“今日霜雪仙团犯了事被御兽司处罚禁足一日,所以未能前来。”又补充道,“它在御兽宫的后院参与了旋圈蛇和棉被蜥的争斗。”
“哈。”皇帝半闭着眼,淡淡一笑,“那只毛团居然如此有个性,敢介入到旋圈蛇和棉被蜥的‘恩怨情仇’之中,实乃御兽宫中的‘勇士’。就连朕,也不得不佩服它。”
女官恭敬地保持着微笑,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徐徐跟在皇帝身后。白疏羽似乎今日情绪不错,他从女官手中接过温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坐在卧榻边,自顾自地说道:“朕的旋圈蛇和棉被蜥真是一对冤家,整个御兽宫里就属它们最能惹是生非。这霜雪仙团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其它异兽的情况,居然跑去搅浑水。哈哈……”
女官闻言对皇帝的“幸灾乐祸”略有些无奈,但她还是笑着陈述道:“按理说旋圈蛇应该还在冬眠期,可负责看管它的御兽司过年告假回家,那旋圈蛇便无人敢管,擅自跑到庭院里偷树果吃。也是凑巧,今日霜雪仙团和棉被蜥的尚宫见到外面阳光明媚,便带着它们到庭院内散步,刚好撞见了旋圈蛇。”
皇帝似乎听得很有兴致,“那棉被蜥又缠着旋圈蛇示爱了么?”
女官笑道:“正是,但旋圈蛇还是拒绝了,还把缠上来的棉被蜥拖下了树,一顿好打。”
皇帝听闻笑了起来:“哈哈……这两个的性子,着实有趣。一个心高气傲,一个死缠烂打,撞在一处真是一场好戏。不过——霜雪仙团为何也会参与进来?它是在为棉被蜥摇旗呐喊,还是旋圈蛇在打斗中伤及无辜、把它强行牵涉了进来?”
女官答道:“旋圈蛇在追打棉被蜥的时候,尾巴差点扫到夏漓尚宫身上,所幸霜雪仙团及时出手,以电光挡下了一击,才没有让夏漓尚宫受伤。”
白疏羽眯起狭长的凤目,回味着朱唇间浓郁的茶香。
“哦,这样算来,霜雪仙团也算是‘英雄救美’。”他道,“那为何御兽司也要让霜雪仙团禁足?是为了提醒它莫要再参与旋圈蛇和棉被蜥这一对好事者的纷争么?哈……可在朕看来,有了更多的变数,这场博弈才更加精彩绝伦嘛!御兽司管理严格,朕这御兽宫一直风平浪静,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他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唔,朕真是怀念几年前御兽宫庭院内‘百兽大战’的情景啊……”
“……”
皇上,您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小啊……
女官不禁回想起,御兽宫内曾经发生的一场著名的斗殴。那一年那一日,御兽宫中被女官们私底下称为“宫廷两大流.氓”的两只异兽——棉被蜥和旋圈蛇,在积怨已久之后矛盾终于爆发,分别带领着各自的数十个小弟在庭院当中约架开打。
两只异兽实力最强又最会挑事,而它们各自的帮手也不是好惹的货。双方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各显神通,术法乱飞,激战了半个时辰,就连尚宫们也被这阵仗吓得不敢上前阻止。
这场惊心动魄的百兽大战,以棉被蜥不敌旋圈蛇的进攻、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作为结局。此役过后,御兽宫内的两大派系就此合并成为一体,旋圈蛇确立了自己在宫中至高无上的霸主地位。
而那棉被蜥虽然战败落跑,却在此后对旋圈蛇有了深深的执念,坚持不懈地找旋圈蛇单挑。表面上是为了报当年被打趴之仇,实则是想要借机一见“心上蛇”……
但自从新皇即位,御兽宫里迎来了一名以“铁腕”著称的新任御兽司之后,昔日异兽群殴的场景就很难再看到了。御兽司亲自负责看管旋圈蛇,手段狠辣干脆,将之狠狠修理了几回。这昔日的宫中霸王也不得不收敛了锋芒,乖乖臣服于御兽司的威严之下,不敢再兴风作浪。
今日这一场混乱,还是新皇即位一来的头一回,竟让习惯了平淡的皇帝有些激动。
服侍着皇帝饮完药茶,女官带领属下们离开了皇帝的卧房。白疏羽在卧榻上躺下。一股异香袭来,白疏羽呼吸几口,竟觉得这异香比往日闻到的更加浓烈。他忽然心中一动,支起身子来,看向床头的异兽。
香香兔静静地待在原地,幽深的绿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神秘。
一人一兔沉默地对视了片刻,白疏羽回身重新躺下。这对幽深的绿瞳让他回忆起了香香兔的进献者,那位自北界魔国而来的名叫风舞阳的使臣。这么一算,使臣还有几日就要离开,到时还要安排宴会为他饯行。想起堆积的宫中朝中要事,白疏羽心下疲劳涌现,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翻了个身,在布满房间的浓香之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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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噜噜……”
毛团在被窝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旁边,雁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因无它,这毛团因为手脚太短的缘故,伸懒腰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只有那突然拉伸得扁平的圆形身体在彰显它此刻的动作。
“呼噜!”姑娘你可别笑,如果你有一天也从好端端的人类变成了我这副球样,你也会像我一样圆得难以走动路……
“仙团,昨晚陪在皇上身边的是香香兔。不过,你今晚过了禁足令的期限,皇上可能还会指名你去的。正好,趁着空闲想几个点子,好让皇上对你印象深刻呀!”
啊……什么?
雁秋丝毫察觉不到毛团眼睛里的惊恐,她边例行收拾着屋子,边畅想着未来:“仙团你可是前途无量喔。咱们今天好好想想,该如何为皇上制造一点新意……”
新意?萧昀天郁闷地想着。嗯,是该想个新点子了,好让那黑心皇帝不再惦记着揉我的肚子!
这日下午,一天的禁足令时限已过,萧昀天晃悠着出了门。由于棉被蜥和旋圈蛇都被御兽司下令禁足,他也不担心再会碰上这一对能兴风作浪的冤家。
然而——
在御兽宫过道的暗处,一双幽幽的绿色眼眸正注视着毛团的一举一动。被盯住的毛团也不经意察觉了这一点,他可还没忘记,自己此前遭受的那磨死人的瘙痒正与这香香兔有些莫名的关联。今天猛然发现那兔子偷偷缩在角落里对着自己暗中观察,萧昀天只觉得心里被它看得发毛。
他不想和这诡异的生物共处在同一个空间,快速离开,滚动到走道外面去了。
出了御兽宫没多久,雁秋还没回来,他无聊地在周围打了个转。不想,雁秋回来的时候却一脸心虚,“仙团,咱们还得回去一趟。我把吃早饭的碟子漏掉了一个,刚才膳房里的人把我好一通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