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穿着裘衣的年轻人从洛阳名医薛悬壶的医馆走了出来,一人俊朗轩昂,一人清秀沉静,站在一起,尤为惹眼。
街上冷风嗖嗖,吹动沿街商铺门头装饰的大红彩绸。
“冷吗?”洛寻风问肃羽。
“不冷。”肃羽摇了摇头,腼腆的笑了下。
“要过年了呢。”洛寻风慨叹。
“是啊,公子,买幅春联吧。”路边的小贩对他招呼道。
洛寻风拉着肃羽走向小摊,前面地上出现了一片薄冰,洛寻风赶忙将他往旁边拉了拉,青年冲着前方凝视了片刻。
“能看到吗?地上有一片冰。”洛寻风对他道。
“还看不太清。”青年微微蹙眉。
“没关系,”洛寻风忙道,“薛神医不是说了么,现在能看到些模糊影像,说明治疗已经起效了,坚持治疗下去,说不定哪天视力就突然恢复了。”
“嗯。”肃羽冲他点头。
洛寻风陪着肃羽在洛阳城找薛神医治病已经过了几个月,从最开始每次针灸,青年痛到浑身发抖、咬牙硬撑,到现在已初见疗效,青年的视力有了起色,治疗的疼痛也在逐渐减轻,洛寻风悬着的心也在慢慢落地。
他们来到摊铺前,只见摊子上摆满了红红的春联和各式各样的年画。
“天色晚了,我也要收摊了,公子喜欢什么尽管挑,我便宜卖给你们。”小贩搓着手道。
洛寻风一边挑拣一边和肃羽商量,买了三四幅春联和几张年画,刚付好钱,便听到身后一阵骚动——
“官府贴告示了!”
“快看看这次又是什么事。”
“不会又出了什么大事吧?”
人群议论着向街上的告示牌围去。
有识字者已经开始大念——
“兹昭告天下,江南铸戎山庄,丁酉年所定谋反之罪,经查并不属实,洛家满门忠义,自此平反……江南宁州营朱程,贪军国之费,枉朝廷之法,查有确据,革将军之职,抄家论处……”
“寻风。”肃羽拉紧了他的手。
“嗯。”洛寻风应了声,手上攥紧又微微放开,“回家再说。”
……
西街民巷。
两人走向一间独户小院。
靠近门口,便有犬吠声传来。
洛寻风边开门边道,“今日李厨娘已经回乡过年了,这几天我来烧饭吧。”
“让我来吧。”肃羽拽了拽他的衣袖。
洛寻风想了下,“好,你来。我想吃西湖醋鱼了。”
“好。”肃羽一口答应。
“啊,还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我们一起。”洛寻风道。
“好。”肃羽点头。
洛寻风伸头便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伸手推开了门。
刚一走进院内,一条半大的黄狗摇着尾巴向肃羽身上扑来。
“喂,小心点!”洛寻风扶着肃羽,对那狗笑着呵斥。
“没关系。”肃羽摸了摸扒着自己腿的黄狗,脸上展露笑容。
那黄狗围着肃羽欢快的打转,洛寻风伸出手道,“大黄,到我这来。”
“呜——”狗狗呜咽了一声,对他龇了眦牙,退到肃羽身后。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洛寻风指着它道,“也不看看是谁把你捡回来的,让你陪肃羽解闷,不是让你和我抢肃羽,真是太没良心了!”
肃羽蹲下身,大黄便又跳起去舔他的脸,肃羽似是被舔的发痒,“咯咯”笑了起来,“大黄还不是怕你把它做成狗肉火锅,寻风,你平时就少吓吓它吧。”
“我哪有?”洛寻风摸了摸鼻子,看着肃羽的眼神满是宠溺,接着他把视线转到大黄身上,一人一狗隔着肃羽严肃对视。
……
夜晚,小院的卧房,朦胧的烛光照向床上的身影。
两人紧实的脊背上都布满细汗,汗水不时因身体的起伏而沿着肌肉曲线滑落到床上。
洛寻风亲吻着肃羽,吮去正欲从他下颌滴落的一滴汗珠。
青年双唇微张,细微的声音自他口中溢出。
两人情动之时,忽然,卧房门口传来了急速的扒挠之声,伴随着焦躁的犬吠。
两人皆是一滞。
洛寻风对着门口喝道,“臭狗,再来捣乱,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狗肉火锅!”
“呜……”大黄呜咽一声,继而又“汪汪”大叫起来。
“你快管管它!”洛寻风故意动了动。
肃羽一颤,伸手抱住他,用微微发抖的声音对着门边道,“大黄,回去睡觉。”
“呜,呜……”大黄放缓了扒门的动作。
“听话。”肃羽又道了声。
门边的声音终于消失,洛寻风笑着吻上他的脖子
……
洛寻风赤脚走下床,给自己和肃羽各倒了一杯水。这卧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是他从波斯商人手中高价买下的,踩在脚下柔软而舒服。
肃羽喝完,他接走水杯,久久没有出声。
肃羽用模糊的视线搜索着他的身影,不由唤了句“寻风?”
“肃羽——”洛寻风自床下向他伸出手。
肃羽刚一握住,便被他用力一拉,整个人被拉到床下,撞进了洛寻风温暖的胸膛。
“其实,我一直想在这地毯上试一次。”洛寻风拥着他道。
肃羽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下,小声道,“那就试吧。”
洛寻风笑了起来,正欲翻身,却被肃羽按住。
青年坐起身,脸红得好似烧起,洛寻风眸中从诧异变成了惊喜……
……
夜深沉,炉火暖。
洛寻风忽从梦中醒来,身边人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他望向窗户,在夜色中看到有纷纷扬扬的剪影不断飘落。
这时,身旁的青年似有感应,也醒了过来。
“寻风,怎么了?”青年问,声音带着一夜过后的沙哑。
“下雪了。”洛寻风往他身边靠了靠,和肃羽紧挨在一起。他在被中握住肃羽的手,两人慢慢十指相扣。
“再睡会儿,”洛寻风道,“明天我们去堆雪人。”
簌簌的雪落之声,让夜显得格外静谧,也让肌肤相贴的感觉变得更加温暖。
……
这一觉,洛寻风睡得十分深沉,他梦到了少时的山庄,梦到了烟雨的江南。
一觉醒来,身边竟已不见了肃羽。
洛寻风翻身而起,视线忽然定格在了床头的矮柜上。
那柜子上坐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堆得简朴可爱,用炭灰点出了两点眼睛、一个鼻子和一道微翘的嘴巴,雪人还没有融化的迹象,似乎刚刚被摆进屋内。
洛寻风有些发怔,就听屋外传来了“汪汪”的狗叫之声。
他赶忙披上衣服,三两步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屋外一片耀眼的洁白,一夜之间,院中地上、树上覆满了白雪,一切有如银雕玉琢。
一个身着冬袍、修长瘦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与眼前的黄狗玩耍,黄狗在雪地中蹦跳翻滚,留下一连串的爪印。
洛寻风步履一滞,心若擂鼓,朝雪中轻唤了一声“肃羽”。
青年回头,眉目如画。
一阵风过,院中树上积雪飘落,仿若落花飞絮,映入两人相视含笑的眼中。
瑞雪兆丰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