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晏清和依旧早早就出去了,俩孩子吃了饭, 就出门去遛鸡仔了,楼景一个人呆在茅草屋里,面对满室的寂静,他内心一片惶恐不安。
他忍不住想, 这时候, 晏清和在做什么?
他是在陪秦香香说着话,安慰秦香香?
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事?
……
楼景脑海设想了很多种晏清和跟秦香香共处的场景,每一个场景,都让他忍无可忍。最后,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大步走出茅草屋。
大半个时辰后,楼景出现在秦香香家附近。
他想看看, 晏清和跟秦香香是怎么相处的,楼景心里正这么想着,眼角突然闪过熟悉的身影。
是晏清和。
他看着晏清和满头大汗的拎着一桶水,步履艰难的朝着某个方向走着,楼景下意识就想过去帮他,然而还不等他有所行动,秦香香的身影倏然闯入眼帘。
他看见秦香香递给晏清和一个手帕,晏清和拿过就擦——
晏清和不知道说了什么,秦香香憔悴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转头就走了,没一会,她又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碟点心。
两人并肩而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茶聊天。
这画面,十分静美,静美的容不下第三个人。
楼景抿了抿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他刚回去,就撞上了急急赶来的苏子卿三人,“将军,京里出事了!”
“楼武打了庞焕的独生子,被庞焕在圣上面前狠狠的参了一本,听说圣上为了安抚庞家,有废除楼家爵位世代袭封的想法……”
楼武,楼景叔父的二儿子,当初楼景离开京都,不乏他从中作梗。
庞焕,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
楼景曾跟庞焕打过交道,庞焕此人十分精明,心胸狭隘,很是记仇,听闻他那个宝贝儿子庞谢文不成武不就,从小被娇惯长大,养的一身肥膘胖肉,却是庞焕的心头肉。
楼武打了庞谢,庞焕势必要报复,会参楼武,是意料中的事情。
楼景摆了摆手,道:“跟我无关!”
楼武的死活,他不关心。
楼家的爵位,他从未放在心上,剥夺不剥夺,他不在乎。
楼景的反应,早就在苏子卿的意料之内。
当初楼家那样对楼景一家,楼景对楼家早就没了任何的眷恋,别说楼武被罚,楼家爵位被剥夺,哪怕楼家被抄家,他恐怕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这一次,不单单是剥夺爵位这么简单!
苏子卿一脸凝重道:“将军,这件事还牵连到了您的父亲,以及楼家军……”
庞焕参楼武的时候,朝中跟楼家早就不对付的一群人,纷纷站出来列举了楼家其他人的问题,尽管都是一些小问题,可最后跟楼家结梁子已久的萧国公趁机站出来,表示楼家之所以敢犯事,都是因为他们楼家有个知名的定国将军,以及楼家有个威名赫赫的楼家军。
此事一提,众人纷纷奏请,废除楼景父亲定国将军的谥号,另外……解散楼家军。
“据宫里传出来的可靠消息,圣上不日恐怕就会下令剥夺老将军的谥号,还有……楼家军恐怕也会被解散!”苏子卿盯着楼景,一字一顿道:“将军,你必须立刻回京。”
楼景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
“确定无误!”
楼景眯着眼睛,他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好,我回去!”
苏子卿眼睛一亮,下意识就说:”那我们现在就启辰……”
“三日后再启程,离开前,我还有些私事要做!”
“什么事?”苏子卿不解的皱了皱眉。
有什么事,能比老将军的名声和楼家军还要重要?
楼景没回答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客栈,三日后,我会过去跟你们会合。”
苏子卿知道,楼景不想说的事情,他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他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从晏家村离开的时候,苏子卿心里还一直想着楼景口中的‘私事’,究竟是什么‘私事’,居然在将军心目中会那么重要。
回县城之后,苏子卿没有立刻回客栈,他先是去了县衙一趟,才回的客栈。
另一边,从苏子卿三人离开后,楼景就一直一个人坐在茅草屋里,他紧皱着眉,思索着该怎么处理‘私事’。
离开晏家村,是势在必行的事。
可他若是离开了,晏清和怎么办?
晏清和会愿意跟他一块去京城吗?
如果晏清和不愿意跟他去京城,那他们之间……怎么办?
是和离,还是……
有那么一瞬间,楼景脑海闪过晏清和跟秦香香共处一块的画面,那画面,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宁静……
楼景忍不住想,晏清和跟自己在一起快乐吗?又或者,他跟秦香香在一起会感觉更快乐?
想到后者,楼景的心就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他想让晏清和快乐,可他又不想晏清和跟别人在一起……
楼景忍不住苦笑。
他还是太自私了!
楼景想了许久,最终眸底闪过一抹坚定。
晏清和是一个独立的个人,任何人也无权左右他的任何决定,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样他才会更快乐……这些,该由他自己决定。
楼景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晏清和对发生在楼景身上的事,以及楼景内心的纠结,他一无所知。
这一天,他依旧是日落西山的时候才离开秦香香家,回到家跟俩孩子吃完饭后,他正准备睡觉,却被楼景叫了出去。
“晏清,你以后打算拿秦香香怎么办?”楼景突然问他。
晏清和愣住了,“什么怎么办?”
楼景耐心道:“你答应过老太太,要好好照顾秦香香……可无名无分的,你一个男人,总往秦香香家里跑,时间久了,总会有各种闲言碎语传出来!这无论是对你的名声,还是对秦香香的名声,都没有任何好处。”
晏清和耸拉着头,显然他心里是认可楼景的话。
可是……
“我答应过老太太,要照顾好香香……我总不能,不管她吧?”晏清和忍不住说。
楼景建议道:“你可以给她一笔银子……”
“这怎么可以!”他话刚出口,晏清和就否决了,“老太太为我挨了一棍子,才丢掉的性命,她临死就让我照顾香香这么一个愿望,我怎么能给点银子就这么敷衍过去?
这不行!绝对不行!”这样未免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或者,你可以跟我和离!”楼景面色平静的给出了第二种方案。
晏清和闻言,诧异的瞪大了双眼。
楼景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你跟我和离,跟秦香香成亲,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她一辈子,也不用担心会有任何不利于你们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那你呢?”晏清和反射性问。
“我?”楼景自嘲笑了笑,他说:“我应该会离开这里吧……”
“不行,你不能离开!”
晏清和下意识就抓住楼景的袖子,仿佛怕他突然就跑了。
楼景明知道,晏清和只是习惯性的依赖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可他却还是忍不住为晏清和拉住自己的举动而窃喜。
楼景没把窃喜表现在脸上,他只看着晏清和,说:“那你打算怎么照顾秦香香?”
“我……”晏清和一时语塞,“我肯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楼景追问。
晏清和抓了抓头发,他答不上来。
这个时代真的是太操蛋了,男女走得近一些,就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似的,会受到各种唾弃白眼,简直了!
封建!
这世上,男男女女之间除了不纯洁的关系之外,也有纯洁的关系啊,比如亲情,再比如……
晏清和灵机一动,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消除男女之嫌的办法!
“楼景,你说要是我……”晏清和下意识就想跟楼景分享自己的办法,可对上楼景那双追问的眼睛,他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等他解决了这事,再跟楼景说好了!
“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晏清和信誓旦旦的看了楼景一眼,头也不回的回了茅草屋。
楼景看着晏清和的背影,唇角闪过一抹苦涩。
三天,他只有三天的时间。
如果这三天里,晏清和不能放下秦香香,那自己也就不用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京城了……
他会留下和离书,成全他们。
楼景深吸了一口气,他仰头看天,在乌云的遮掩下,夜空一片黑寂。
作者有话要说:
昂,修改后~
这章有点卡。
想快点写过这一段~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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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翌日一清早, 彻夜未眠的楼景听到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一片黑青的眼皮动了动,他下意识看向床的方向。
明知道晏清和起床是去秦香香家,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准备去秦姑娘家?”
“我……”晏清和刚想说自己已经想到跟秦香香相处而不被人闲话的办法了, 可话到了嘴边, 他又艰难的咽了回去。
这事儿还得征求秦香香的同意, 等秦香香那边确定没问题了,他再告诉楼景。
晏清和心思千回百转,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嗯,她一个人待在家我不放心!”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楼景听着,心里却仍旧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 强迫自己心平气和。
晏清和丝毫没察觉到楼景的异样,他一边扣着盘扣, 一边想起了什么,随口嘱咐道:“对了,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来,晚饭你们直接吃, 不用等我!”
“嗯。”楼景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听着晏清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听着晏清和下床的声音,听着晏清和出门的声音……当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楼景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晏清和出门了。
今天,他又要跟秦香香呆一整天。
想到这个, 楼景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被子。
一声‘撕拉’声, 突然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晏安,一边揉眼睛, 一边疑惑的看向楼景:“楼哥哥,你刚刚听见声音没有?”
楼景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什么声音?”
“好像……”晏安歪着头,他绞尽脑汁,才从自己贫瘠的描述中找到了一个最恰当的形容:“好像是衣服被撕烂的声音!”
撕烂被子的楼景一脸窘迫道:“你听错了,刚刚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真的听到了!”晏安强调。
楼景默了默,良久,才一脸认真的说:“那可能是你做梦了,在梦里,你听到了衣服被撕烂的声音。”
“这样吗?”
“肯定是这样!你刚梦醒,肯定没睡好,你再睡一会儿吧。”楼景一脸认真的对晏安说。
也许是楼景的表情太过认真,不知不觉,晏安就信了。
“嗯,那我再睡一会!”晏安一边乖巧的点头,一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床上就传来规律的呼吸声。
晏安睡着了。
楼景松了口气,他不动声色的掀开被角,看着被自己暴力扯坏的被褥,以及暴露在外的棉花,他默默地起床,毁尸灭迹。
傍晚时分,楼景正在给俩孩子做饭,倏然屋外传来俩孩子的叫唤声:“楼哥哥,有人找你!”
有人找他?
楼景一脸狐疑的走出茅草屋,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俩孩子身后的苏子卿。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皱眉。
他不是跟他们说好了吗?三日后,他会去客栈跟他们会合——
“我有事找你……”苏子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神色顾虑的看了眼俩孩子,暗示他俩孩子还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楼景强忍着怒气,对着俩孩子说:“你们继续去玩吧,我和这个哥哥有事要说。”
“哦。”晏宁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他拉着晏安就要走,晏安却杵在原地,黑闪闪的眼睛直勾勾瞅着苏子卿看。
“楼哥哥,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吗?”晏安好像没听到楼景说的‘哥哥’这两个字,反而对着苏子卿甜甜的叫了一声‘叔叔’。
苏子卿:“……”
叔叔?
将军是哥哥,他是叔叔?
苏子卿唇角僵了僵,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那么老吗?
楼景美察觉到苏子卿的脸色,他看着晏安,点头道:“嗯,是我的朋友。”
“哦……”晏安忍不住看了苏子卿一眼,才说:“那你们快点聊吧,小宁刚刚他喊肚子饿了,今天我想早点吃饭。”
“好!你们先去玩,别跑远了,我等会就出来叫你们。”楼景说着,还冲着晏宁笑了笑。
晏宁小脸一红,他张嘴就要嚷嚷:“我……”
他才说了一个‘我’字,嘴巴就被晏安的小手一把捂住,“楼哥哥,你们快点进去谈正事吧,我们等会就回来。”
晏安一边说,一边捂着晏宁的嘴,把他往外拽。
“唔唔唔……”晏宁挣扎着想说什么,可他一个字都没说清楚,就被晏安给拉出去了。
晏安一路将晏宁拽的老远,才松开了手。
晏宁嘴巴一自由,就忍不住撅起了嘴巴,双手叉腰的瞪着晏安,“哥哥,我什么时候喊饿了?你为什么要在楼哥哥面前污蔑我?”
“你是没喊饿,可我怕他们谈话谈太久,到时候你会饿。”晏安轻轻撸着晏宁的头发,一脸的语重心长,目光格外的关切和宠爱。
深深的被哥哥的关切和宠爱感动到的晏宁:“哥哥,你真好……”
晏安:“……嗯,哥哥会一直对你好的!”
晏宁感动的眼泪花啦的。
晏宁:“……”蠢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