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一笑,道:“怎么会,跟殿下成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然不满足!他想要宝宝!要宝宝!!
但他又不敢让厉霄发现,毕竟前段时间他一直在拒绝厉霄,太明显了怕会惹他生气。厉霄瞥见他笑容下面隐隐的委屈,又将脸别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扬着唇一本正经道:“本王尊重颂儿,不想惹颂儿不自在,既然不喜欢干柴烈火,那就依颂儿,相敬如宾也挺好。”
宋颂没吭声。
厉霄又转过来,皱眉道:“为夫可是说错了话?”
“%……没,多谢王爷如此体谅我。”
他自己前两天才说过的话,怎么也不好那么快推翻,宋颂只能认栽,他在暖亭里躺不下去,道:“我们回去睡吧。”
“好。”厉霄取过斗篷给他披上,然后将手炉递到他手里,道:“走吧。”
如今冬夜里头天黑的很快,一出暖亭就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宋颂缩了缩脖子,看着他风衣微扬,率先走在了前头,只好抱着手炉跟在他身侧。
前头的小厮提着灯笼,带着他们走回主屋,宋颂放下手炉,把披风解下来,厉霄便伸手接过,顺便给他挂在了屏风上,道:“早些休息,本王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宋颂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之前要问的事:“大营怎么会突然走水,此事可有蹊跷?”
“却有些蹊跷。”厉霄道:“不过还好,未有伤亡,外头的事不必担忧,自有本王处理,你好好养身子,打理好内府就好。”
“我就这点儿用啊?”
宋颂希望他能再说出些流氓话,比如‘要你当然是为了生宝宝啦’类似的,但他话头抛出去,厉霄却没接,他道:“你能治本王的病,已经是大用了。”
谁要治你的病,我要给你生孩子!
宋颂被他牵着来到床前,皱着眉道:“这么冷的天,就别忙那么晚了吧?我怕殿下冻坏了。”
“有颂儿在,本王会好好保重身体的。”
不生宝宝保重身体有什么用啊……宋颂软声道:“那好吧。”
目送厉霄走出去,宋颂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到了床上,他翻了个身,微微叹了口气。厉霄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男人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宋颂毫无所觉的翻身朝他温暖的怀里蹭了过来。
他睡着的时候像只猫,厉霄的手指蹭了蹭他嫩嫩的脸,对于他渐渐养好的身子有些满意。
第二日两人相拥着醒来,宋颂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对方俊美的脸,厉霄还在睡着,呼吸平稳,眉目之间的肃杀之气也都淡了许多,宋颂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把肩膀露了出来。
外面虽然冷,但屋内却烧着地龙,故而床帏之内也有热气,但即使如此,这种天气露肩膀还是稍微凉了一点儿,宋颂故意大力动了一下,厉霄睫毛一闪,他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男人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雪白的肩膀,顺着肩膀上去,是纤细的脖颈和让人心动的脸。
宋颂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手指有些粗糙,覆着薄茧,他心里一喜,蓦然张开眼睛:“殿下……”
肩膀上的手下滑,厉霄将他扯下去的领子给他拉上来,道:“颂儿可是觉得热了?”
“没。”宋颂垂下脑袋,道:“可能,是殿下睡着了给我扯下来的……”
“为夫僭越了。”厉霄揉了揉额头,道:“要不这样,从今晚起我去睡书房,反……”
“不要!”
“嗯?”
“我,我冷……”宋颂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道:“纪先生说我身体有寒气,要殿下暖着才能睡着。”
厉霄问:“纪先生说的?”
“对呀。”
“纪先生说你身体里有寒气,还说,要我暖着才能睡着?”
“……”为什么现在厉霄开始逐字逐句对他挑三拣四了,宋颂扬起小半张脸看他,道:“后面一句,是我说的。”
厉霄双手把他拥紧,道:“那就再暖一会儿。”
今日回门,虽然宋家已经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但规矩还得守,厉霄抱了他一会儿,就将他劝了起来,宋颂乖乖起床,对厉霄道:“我想挑个大丫鬟跟着。”
厉霄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道:“可有人选?”
“我瞧着一直忙进忙出的金香就不错。”
厉霄一笑,任由他给自己系着腰带,道:“你倒是眼光好,那是早年跟着仇姑姑一起伺候过母后的丫头,对本王也是忠心耿耿,一直负责主屋的衣食起居。”
宋颂点头,道:“宫里头出来的,肯定是个懂事的。”
两人收拾妥当,厉霄将人喊过来吩咐下去,金香立刻明白过来:“承蒙王妃青睐,奴婢一定好好伺候。”
厉霄亲自把他送到了宋家,将他从马车上抱下来,对他道:“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
宋颂点头,与国公府一家目送他远去,一行人转身进了屋内。宋时到底年轻,伤势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一时半会儿活动却还是不便于,进门就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宋颂,宋颂身边的金香走出来,把礼物一一分发,道:“这些是王妃的心意,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谢恩了。”
周围人纷纷看向宋颂,后面的那一句,加的怎么那么让人膈应。
宋颂淡淡一笑,与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一旁的宋时忽然站起来把他送的东西给摔在了地上,他冷笑道:“抱了根儿金枝,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谁稀罕你的礼物,你要是有本事,就一辈子别进这个家。”
宋颂神色未变,平静的端起一侧的茶杯,金香立刻冷道:“五公子若是这么没规矩,只怕要惹王妃生气了。”
“他生气,他……”宋时的肩膀忽然被按了下去,宋歌上前笑道:“小弟不懂事,还望王妃不要见怪。”
他身边站着的一个女孩儿也用不满的眼神看宋颂,宋颂道:“都是自家人,见什么怪。”
他扭头看向宋时,意味深长道:“五弟养了这么久的伤,有点儿脾气是难免的,我怎会跟他计较这点儿事儿?”
“你……”他不提还好,一提宋时就气的浑身冒火,也不想想,他身上的伤都是拜谁所赐!宋夫人的脸色也相当难看,宋国公挥手打断了厅内箭弩拔张的气氛,对宋颂道:“既然回门,就去祠堂看看你母亲吧。”
提到傅香,宋颂的笑意略略收敛,周围忽然冒出一声轻笑:“再嚣张,还不是没了母亲。”
这话仿佛在宋颂的心口扎了一根针,他扭头看去,发现那是宋夫人的六女儿,才十二三岁,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可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不怀好意,宋国公喊了一声:“珍儿,不得无礼。”
宋珍撇了撇嘴,却见宋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了她,秦氏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呵斥道:“宋颂,你干什么?!”
宋颂侧头,金香陡然上前一步,冷道:“前皇后在世时便规矩极大,如今来一遭国公府,看来是免不得要教一番什么是规矩了。”
她提到了前皇后,秦氏的眼睛里顿时划过一抹惊慌,那边,宋珍已经被拖了出来,她脸上只见恼怒不见畏惧,“怎么,难不成你还敢打我?!”
她刚说完,金香就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抽了上去,她顶着火辣辣的脸,惊怒的望向她:“你敢,你竟然敢……”
秦氏也大怒上前,却被一柄剑架上了脖子,她停下脚步,目光略过身侧的白岩看向宋颂:“放了珍儿,宋颂,你敢打她,你疯了吗?”
她刚说完,金香又一巴掌抽在了宋珍的脸上,屋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十分紧绷,宋珍瞪圆了眼睛,尖叫:“母亲——”
“啪!”金香一直打到她眼泪汪汪,不敢说话,才开口道:“你这样的丫头,我见的多了,今日王妃代为管教,也是为了你日后出嫁不辱门庭。”
她说罢,又看了一眼宋时,轻笑道:“还有这位小公子,日后若是想出将入仕,还是得跟二公子多多学习一番才行,可别哪日祸从口出,给国公府惹了杀身之祸。”
她眼神锋利,陡然与宋国公对在一起,竟叫他心头狠狠一跳,屋内一片寂静,秦氏看着金香纤瘦的身影,恍惚之间仿佛见到了自己进宫看姐姐,因为出言不逊被前皇后身边的仇姑姑按在地上责打的那一幕。
那时的秦青荷还只是贵妃,在威严的皇后面前,也只能跪在一侧,眼睁睁看着她被掌嘴,等到妹妹被罚完,她甚至还温声恭送皇后离开。
这一瞬间,金香身上仿佛糅杂了仇姑姑与前皇后两个人的影子,气势逼人,竟让秦氏一时之间打了个寒颤。
宋珍手指发抖的捂着自己的脸跪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朝外涌。
宋颂终于动了,他站起来,金香立刻收敛气势,安静的退到了他身边,只见他缓缓走到宋珍身边,宋珍吓的浑身发抖:“大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拿姨娘胡说,你,你饶了我吧呜呜……”
“姨娘?”
她猝然想起傅香的身份,忙改口:“母亲,是母亲!”
宋颂温和的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今日为兄罚你,也是为了你好,说我一句不打紧,若是哪日出去不慎惹了其他贵人,可就不只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他虚情假意的安抚,宋珍却只有哭着答应的份儿。
等到宋颂去祠堂拜母亲,厅内的气氛才陡然恢复,宋珍立刻坐在地上开始痛哭,屋内瞬间乱成一团。
宋国公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闹剧,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儿女们个个都这样不懂事,明明当年傅香和老太君在时还不是这样的。
他是个很容易杞人忧天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明知道宋夫人的外甥是太子的情况下还拿宋颂去巴结厉霄了,在他看来,巴结太子不重要,毕竟有秦氏在,太子得势国公府也不会有损失,但是一旦厉霄得势,那国公府可能会跟着遭殃。
他提前做了两手准备,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把宋颂捧到了高处。但今日金香的话也的确一针见血,自己的儿女们各个都毫无规矩,跟秦氏一样嚣张跋扈又善妒,真的不会为家里惹来祸端吗?
从祠堂走出来之后,宋颂看向金香,道:“你与秦氏,可是有什么旧怨?”
金香道:“王妃可知前段时间王爷缘何发疯?”
这事宋颂也曾想过,他低声道:“前皇后?”
金香立刻点头,道:“王妃果然聪慧。秦相之子秦宁秦将军,当年是左卫的御林军统领,他曾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来自德州,后来因为犯了错事退隐回乡,上回殿下命人找来的人,就是德州来的。”
秦宁是秦皇后的大弟,也是宋夫人的二兄,如果说当年前皇后之死的确与秦皇后有关,那作为左卫的御林军首领,秦宁必然会是帮凶,宋颂回想那被活剐的一对父子,心里陡然清明。
难怪那日厉霄疯成那样,想是那位德州人士透露了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那个人,是会咬定前皇后是厉霄杀的呢,还是……把一切坦白了?
他脑子里短暂乱了一瞬,再看向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就有些感慨:“你与仇姑姑……”
“她与我如亲母女。”金香闪动睫毛眨去眼中水雾,宋颂便没有再说话。
听说仇姑姑与前皇后自幼一起长大,是她的陪嫁丫鬟,关系如亲姊妹,前皇后去世不久,仇姑姑也病逝去了,难怪方才金香气势大杀四方,估计是这些年憋的狠了。
抬眼见到前方下人,又整理思路,对白岩道:“这两日你派人盯着宋时。”
晚些时候,厉霄来接宋颂回去,两人坐在马车里,宋颂把金香的事跟厉霄说了,隐瞒了关于前皇后的部分,因为怕厉霄会受刺激。
厉霄点头,道:“金香可以放心用,白岩也是忠心之人。”
“宋时素来疼爱宋珍这个妹妹,我猜他不会善罢甘休。”
厉霄思索片刻,忽然一笑,道:“颂儿可知本王今日上朝经历了什么?”
宋颂疑惑,厉霄便娓娓道来。
前两日军营走水,虽然厉霄及时赶到没有死伤,但因为大营被毁了一些,兵卫们居住的地方也就减少了,于是便有人趁机向厉霄要兵,说可以代为照顾,这件事起头的,是城防营东卫首领付昭。
宋颂心里微微一沉,心知这是有人在借机拿掉厉霄的兵力,他问:“殿下是如何做的?”
“既然他愿意为我养兵,这样的好事,我为何不答应?”
宋颂愕然道:“你就不怕……”
“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一路出了皇城,渐渐来到了城外驻扎的军营,厉霄伸手把他抱了下来,宋颂跟着他一路走过去,沿途不少人都在跟他们打招呼,渐渐到了一个房子前,厉霄忽然让他停下脚步,只听里头有人道:“王爷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前段时间新收进来的那些笨蛋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如今营地都被烧了,要我说,把他们都赶走,这样不就够住了?”
“王爷用兵如神……招收这些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养这么多猪能有什么道理?!”
宋颂听了几耳朵,心里陡然恍然,厉霄的手指覆在他的唇上,温声道:“别吓到他们。”
宋颂顿时失笑,他发现厉霄不发疯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人,瞧瞧,哪有下级偷偷说长官坏话,长官还怕自己吓到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