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还未说完,嘴就被捂住,邢雁鸿面无神情地把人从怀里捞出来,眼神里透出一股强劲的占有欲:“你在我面前提他太多了。”
楚心乐哪能想到这个鹰崽子这么能吃醋,没忍住笑出声,故意说:“那怎么办呢?谁让我和薛蛮认识那么久。”
邢雁鸿立刻俯身要去堵楚心乐那张恼人的嘴,却在要靠近时被楚心乐伸出根手指拦下,他将手指抵在邢雁鸿唇上,又拿鼻尖不安分地去蹭邢雁鸿的鬓角,耳语道:“先别亲,咱们账还没算清楚,野狼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楚心乐突如其来的问话打得邢雁鸿一个措手不及。
“你都知道了?”邢雁鸿问。
“嗯哼。”楚心乐一个肯定的挑眉。
“野狼是蛮人安排进中原的,这事想必你也已经清楚。”邢雁鸿搂着楚心乐躺下,他的声音极轻:“我不想你太过烦心。”
“那将大哥安排在此,却没告诉你,你可生气?”楚心乐话锋一转。
邢雁鸿轻笑起来,他将下巴枕在楚心乐头顶叹息一样的说:“易安啊,只要你肯爱惜自己,其他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睡意渐渐涌上来,邢雁鸿这些时日东奔西跑根本没有睡过好觉,他迟迟没听见怀里的人出声,以为人已经睡下,可他在模模糊糊中,似乎又听到怀里的人说了什么。
***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就行。”少年的肆意让楚心乐难以抗拒,他身上的粗布麻衣与少年身上的锦缎劲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间屋子比起他和李涟漪所住的杂草破房要奢华太多,木栏上雕刻的莲瓣纹栩栩如生,院子里还坐落个胖肚鱼缸,里面三条红鲤正游得欢,楚心乐许久没在这种地方住过,这样一进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我知道这里和你从前的地方比太奢华,不过我已经是千求万求让父亲找的最小的一个院子了。”薛蛮看出来他的怯弱,拍拍胸膛,安慰他的同时还不忘将自己夸一番。
楚心乐扶住李涟漪,朝薛蛮笑着点头:“谢谢薛公子,薛公子的大恩大德,我———”
“打住打住,”薛蛮立刻制止他的话,说:“我救你们可不是听你在这夸我的,什么大恩大德,不就是给你们个地方住吗,小事小事,”薛蛮摆摆手,想起来什么,接着说:“不过真想谢我,先把名字告诉我吧,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叫什么,还给我爹说你是我朋友呢。”
楚心乐和李涟漪对视一眼,朝薛蛮说:“我叫阿勒,悬崖勒马的勒。”
薛蛮一个怔愣,说:“第一次听见有叫这名的。”
“我们贫穷人家,本来没什么名字,能有个这样的名字已经算是幸运。”楚心乐把话说得卑微。
薛蛮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男孩有些陌生,其实他们也不认识,不过是前些日子他去茶楼总能看见他,觉得这小孩长得白净,便多留心几眼,后来偶然间在巷子里看见他与其他孩子打架,那股子狠劲和茶楼里的低顺模样全然相反,薛蛮觉得有趣,自己一个人在薛府待着也无聊,丞戒那人吧又太死板,能有个一同玩的也确实不错,这才将人带回来,薛成继平日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儿子,他将这个阿勒查了一遍,发现并没什么,便同意薛蛮将人领回来。
薛蛮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也不愿意在楚心乐面前显得太没见识,便故弄玄虚地点头说:“那你们今日先歇着,明日一早就和我一同去练功,看你打架时候的身手不错,就是身板太小,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我们薛家的弓。”
事实证明,身板小和力气并无直接关联,楚心乐不仅能拉得动弓箭,并且学习能力要比薛家其他人更快,这也让薛成继对他刮目相看,愿意让他同薛蛮一同练功。
少年之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朋友做得好,那么自己也开心,楚心乐确实太过聪颖,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将薛蛮三年学的东西全部掌握。
这日,是个大晴天,火热的太阳晒得周遭叶子都卷起边,楚心乐还在不停联系,他那黑条蒙住眼,正练习新的招式,谁知箭还没射出去,就被人拍一下肩膀,不用看楚心乐都知道来人是谁。
他没摘下眼罩,而是直接松手射箭,又快又准,长箭直刺靶心,他手中的旧弓弦被震得铮铮只响。
“漂亮!”薛蛮忍不住为他喝彩,“我什么时候能这样准。”
楚心乐拉下眼罩,刺眼的光使他一时间无法睁开双眼,他瞧不清楚面前的东西,只调侃说:“别夸了,你要是能少出去听会书,你早就超过我了。”
薛蛮摇头:“这拉弓射箭嘛,不急,但书得听,你知道我今天听了出什么吗?”
楚心乐没想到这夏天的烈日如此刺眼,眼睛被蒙住的时间太长,竟然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只能敷衍地问:“听得什么?”
“吕布杀丁原。”薛蛮装腔作势道:“在投靠董卓前,吕布投靠在那荆州刺史丁原手下,丁原将毕生才学教于他,而且吕布还拜丁原为义父,但最后为了一己私利,毫不犹豫地将丁原给杀了。”薛蛮说得头头是道,还不忘拿手刀比在脖颈上做一个抹脖的姿势。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楚心乐终于能睁开眼,谁知道一睁眼就瞧见薛蛮手中两把长弓,问:“这是......”
被他这么一提醒,薛蛮才想起正事,把手中一只弓塞给他,说:“我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看这弓不错,就求我爹也命铺子给你也做一个,咱俩可是一模一样的,弓下面刻着名呢,拿不混。”
楚心乐将弓翻过来瞧,确实刻着一个“勒”字,他眨巴眼,问:“你生日?”
薛蛮点头:“对啊,就今天。”
楚心乐握住弓的手指骤然收紧,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我都没什么礼物送你......”
薛蛮混不在意地给他一拳,说:“咱俩还分那么清干嘛,”说着又搂上楚心乐的肩,朝人一个挑眉,说:“你啊就多教教我,省得我爹又唠叨我不争气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楚心乐第二日还是给薛蛮送了个礼物。
薛蛮看手中的那簇做工还算精细的红穗,一脸疑惑。
“这是李......我娘昨夜给编的,说是咱俩一人一个。”楚心乐说罢抽出背在身后的弓,薛蛮看见和他那个一模一样的红穗已经吊在弓上。
薛蛮其实对这个红穗异常喜爱,毕竟从没人送过他这种礼物,但他还是要摆出一副自己大发慈悲收下的模样说:“既然如此额,那我就把这个也带上吧。”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带的比谁都快,那一整天里,不论见到丞戒还是府中其它下人,都要先把弓摆出来,问一句“好看吗?”
等得到别人的肯定回答时,他才会心满意足地走。
他们早就熟悉到无话不谈,甚至说好以后要在同一天成亲。
夏日的午后是最闷热的,两人却喜欢蹲在鱼缸前逗鱼,累了就直接躺在树荫下。
“我爹今日又给我物色了几个大家的姑娘,我瞧了瞧画像,一个个长得还不如你好看。”薛蛮仰头瞧被风吹晃的树叶。
“嘿,你这话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楚心乐当即拍他一掌。
薛蛮不在意,又问:“不过说实在的,你喜欢啥样的姑娘,给我说说,我也能替你物色物色。”薛蛮聊起这个立马兴奋,他坐起身,欣喜地等楚心乐的回答。
楚心乐抿起唇思付片刻,说:“就我这样的,人家只要不嫌弃我就可以了。”
“别别别,我还不了解你?”薛蛮直接插话:“别整那些虚的,说实在话。”
楚心乐一看这样行不通,才认真思索道:“性格嘛,要温顺乖巧些,不然定是要欺负李......欺负我娘,做饭不会的话也没关系,我来就成,就是要为家里多打算点,能够勤俭持家,就像......”楚心乐绞尽脑汁,才想出来个比喻:“就像小白兔一样!”
薛蛮百无聊赖地躺回去,嘴里叼根草,说:“你要求还怪多。”
“啧......这不你让我说的吗?”楚心乐白他一眼,问:“你呢,薛家主给你物色那么多姑娘,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薛蛮摇头,直接道:“没有,谁能配得上我薛蛮啊!”
“......”楚心乐朝他竖个大拇指,说:“有本事你就孤独终老。”
“那不行,那这样的话你得陪着我。”薛蛮转了个身面对楚心乐,用手撑着脑袋看他。
楚心乐只笑不答。
薛蛮见状软磨硬泡,也只换来楚心乐一句:“困了困了,睡觉。”
楚心乐以为他也许就这样待在薛蛮身边一辈子,辅佐他当上家主,薛蛮也是这样想。
可老天爷又怎么会对楚心乐如此和蔼?楚家满门的冤魂都在等他去报仇,他偶然发现薛成继身上的玉佩,上面雕刻的图案,他曾在楚家被烧的那夜见到过,虽然当时所见是破碎不全,但楚心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确定,那个图案和薛成继所带一模一样。
后来真等他查起来,所有答案仿佛准备好一样浮出水面,楚家灭门惨案真凶的所有矛头都指向薛成继。
深秋的夜总是冷得想要蚀骨,楚心乐事先将李涟漪送出,他潜入薛成继的房间,打算与之同归于尽,可真等他站在薛成继床边时,似乎又不想死了,李涟漪还在等他,薛成继杀了楚府全家,薛蛮却待他如兄弟,这个仇该怎么报?楚心乐一时间想不清楚。
“后悔了?”身后突然传来声响。
楚心乐拿出弓与箭转身对准。
薛成继没点灯,他从黑暗处走出来,面上的慈祥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早就知道?”楚心乐眯起双眼,他拉弓的双手发抖。
“不算早,最近瞧你神色慌张才留神,”薛成继叹口气,说:“你到底是谁?楚家人?”
楚心乐闭口不言,拉弓的手不住颤抖。
“不对,当时绝不可能留下一个活口,楚家所有人都已经......”薛成继突然睁大双眼,那双发亮的眸子里透露出些许危险之意,他似乎发现什么,对楚心乐的话语又冷下几分:“你早该死了,你这个余孽!你早就该———”
可话还没说完,薛成继便一口鲜血吐出,紧接着一只长箭准确地射穿他的心脏。
“爹,你叫我来——”薛蛮此刻正巧推门而入,便瞧见这样一副景象。
寒风吹落院中的黄叶,窗外投进的月光犹如一道分界线,薛蛮在明,楚心乐在暗,而薛成继依然倒在中间,断气了。
楚心乐猛地惊醒,却发现窗外还是黑的,邢雁鸿睡得浅,被他这样一折腾也清醒过来,坐起来,借月光瞧见楚心乐满脸的汗不禁皱眉,替他擦拭干净,这才问:“做噩梦了?”
楚心乐惊魂未定,他虚弱地抱住邢雁鸿,将头埋在他怀中,说:“当初薛成继先是中毒,后来又中了一箭,剩余的毒药在我房间找到,而薛成继就死在他房间中,死在我面前。”
邢雁鸿没想到他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但还是安抚着他的后心,说:“这些都与你无关。”
楚心乐轻笑一声:“是啊,这些都与我无关,”他从邢雁鸿怀里抬起脑袋,双眸认真地看着他,在冰冷沉静的夜里,低声说:“薛成继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院子里梅花枝上的积雪掉落下来,发出窸窣声,幽黑的夜里,邢雁鸿紧搂住楚心乐,亲吻他的鬓角,轻声叹息道:“易安,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第87章 攻与守
第三日,楚心乐终于给出答复。
他同意与薛蛮联盟。
薛蛮至此也可以随意出入奉天,不过他与楚心乐没说过几句话,所有的话都是如何领军打仗,如何排兵布阵,除此之外,闭口不谈。
九原那边,听邢雁鸿的说法,他们改变战术之后,胡特倒是根本攻不进来,但是邢雁鸿也出不去,这样双方一直耗着根本不是办法,胡特那里突然蹦出来的毒雾也实属蹊跷,楚心乐不自觉地想起来施甄冥,汝南施家制毒可是一绝,那么这毒雾和施甄冥脱不开关系,若是这样的话,那些船只和野狼应该与施甄冥有关。
楚心乐想到这又觉得哪里接不上,若真是如此,那他在汝南应该能查到些什么,可除去侯家那些多出的银钱......
对了。
他脑中仿佛有根紧绷的绳断了。
侯家的那些银钱是从何而来呢?
***
今日没什么太阳,虽然暖和许多,可树枝上的冰碴儿还没完全化开。
尘凡不爱穿那些厚衣裳,嫌沉,因此还不等天完全转暖,就轻装上阵,练剑时只穿一件外衫,霍刚手中抓了点鱼食在旁边逗鱼,霍雾和平安在一旁瞧,他们兜兜转转似乎回到原点,可转念一想,他们离原点其实已经很远。
平安自小在山上待着,哪见过这么近距离耍枪舞剑的,看得津津有味,盘着的腿前摆了一堆砂糖蜜桔,剥下的橘皮全堆在霍雾身前。
又一个橘子皮从他眼前飞过。
“......”霍雾忍无可忍,一把抓过平安手中剥好的橘子,准备大发雷霆:“你——”
“想吃?你早说嘛,我剥给你呀。”平安见他夺过自己手中的橘子,也不恼,又抓过来扒完一个把皮朝霍雾身前一扔,把酸甜可口的砂糖橘塞给霍雾,嘴里不停唠叨:“你快些尝尝嘛,跟我还搞撒子害羞哦,可甜勒,快吃吃。”平安滔滔不绝,扒完一个就往霍雾手中放一个,眼见他手中橘子要堆成山,人还没有要动口的架势,这才又问:“你咋这样拘谨勒?吃嘛吃嘛,名字可可爱爱嘀,人咋子辣么无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