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不能恋战——”云既明以为楚心乐没听见,刚要说就被楚心乐截住。
“击退便撤。”楚心乐睨眼朝他一笑,说:“我知道,”之后他呼出口白气,初春的夜还很冷,他看着着紧闭的城门,眼中倒映出闪烁的星辰:“我得把师父带回来。”
“城主——”云既明显然没料到他竟然还会有意气用事之时。
“云长洲,到时候记得告诉伯鸾,那中原野狼在哪。”楚心乐说。
云既明一个愣神:“这我怎么知道?你为何不自己说?”
楚心乐没回答云既明,他眼中已经泛上来嗜血的恐怖,他在驾马冲上前时喊出声:“把方才的一切告诉他,伯鸾自会明白。”
“喂!”云既明紧随其后:“你话怎么老说半句!”
之后便是激烈的厮杀与碰撞,黑夜里地上像是炸起的闷雷,仿佛这场战争便是最终的决战,易安军和守备军们厮杀的激烈,守备军被蛮军拉下马,守备军便就势砍掉蛮军一条胳膊,之后便是惨叫哀嚎,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周围的马来回践蹄。
霍刚的尸首已经被马践踏得瞧不出模样,可楚心乐还是透过层层打杀一眼看见他。
钱益趁乱奔向狼烟台,下马便去掏怀里的火石,然而还没等掏出来,身后的剑风便袭过来,钱益立刻躲闪,转头看清身后的人,不自觉骂一声:“操。”
他看着阴魂不散的阿雷,说:“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阿雷并不回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钱益,不给他任何反击机会,招招狠辣致命。
钱益自知打不过阿雷,也不再去自讨苦吃,他虽是云家人,但少年不懂事,练功时又总偷懒,云家的快与狠,钱益全都完美的错过。
他虽然用剑不算厉害,但躲避的时候速度快得无人能敌,阿雷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但也能托住钱益不让其去点燃狼烟。
钱益深知若是不摆脱眼前这个二愣子,自己根本无法靠近狼烟台,但打又打不过,时间紧迫,钱益只能要紧后牙,拔剑朝阿雷冲过去。
不仅东门战火热烈,南门也同样如此,城门由奉天的百姓撑着,尘凡带领守备军打出去要去点狼烟台,被施甄冥硬生生拦住,他带领的施家军不是尘凡的对手,因此他们躲在蛮军后面见势插刀。
他们要不了尘凡的命,也没想过去要他们的命,但拖着不让其点燃狼烟便是他们的目的。
尘凡被逼急,他一路过关斩将杀到狼烟台旁,刚踏上几步,便听身后传来的破风之声,尘凡当即躲闪,一只长箭噔得射进木桩里。
施甄冥手中拿着弓与箭,他近战不行,但拉弓射箭倒算强项,虽然比不上薛家,但对付尘凡他们算是绰绰有余。
蛮军的人数远在守备军之上,而施甄冥躲在蛮军身后放箭,守备军根本无法解决。
尘凡只要往上踏一步,那便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施甄冥眼前一分,狼烟台上的空只有那么丁点大,尘凡只要登上去,是他点燃狼烟快,还是施甄冥手中的长箭快,谁也说不准。
钱益被阿雷抓住手臂直接扔出去,身体碰撞在沙地上,钱益只觉得喉间呕出腥甜,后腰被石渣磕得几乎没有知觉,他连起身的力气都使不上。
阿雷拔剑向上一跃砍过来,直刺钱益命门。
眼看剑刃已到眼前,钱益使出全力朝一旁翻身,躲开这致命一击,然而还未喘出口气,就见阿雷又是一刀劈过来,钱益这回躲闪不及,肩膀上挨了一刀。
“哎呦我操,你能不能给点面——”钱益破口大骂,还没骂完,另一个肩膀上又挨一刀,直接疼得他闭嘴只能倒吸冷气。
阿雷懒得听钱益说什么,他只恼怒于自己砍偏了位置,在钱益还在疼得吸气时抬手就要落下第三刀。
“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砍错地方。”
云既明无暇顾及钱益那边,他正打得起劲,身前马背上就多了个像人一样的......“东西”。
他满脸疑惑地瞧勒偏马头往前冲的楚心乐。
“拿好了,回去给尘凡说让他好好安葬!”楚心乐大喊。
云既明挡住击来一刀,在楚心乐越打越深入内的背影后大喊:“你怎么不自己驮着!”
然而楚心乐无暇回答他,云既明只是一个眨眼,那抹红就像一条红鲤鱼一样游近蛮军中,看不见身影。
刷的一声长箭破风而来,尘凡在艰难登上去的同时时刻注意后方射来的长箭。
施甄冥距离他不近,但却能箭箭直击要害,他躲在最后方,前方拼杀的士兵们根本没人能注意到他,尘凡满眼都是上面的狼烟台,他已经爬上来,火石就在他手中,下一刻他就能点燃,他已然顾不上身后即将射来的箭。
又是一箭射出去,施甄冥睁开闭上的那只眼,嘴角的笑还没完全勾起来,只觉得胸口剧烈疼痛,他几乎窒息地低头,沾满血迹的牵黄从他胸口穿过。
“我的侍女,我的弟弟,我的老师,”楚心乐的声音犹如黑夜中的魔鬼,在施甄冥耳边徘徊:“你该为他们陪葬。”
剑被拔出,鲜血喷薄,邢雁鸿僵硬身子超后转,瞪大的瞳孔显露出不可置信,然而他还是没能看见不知何时坐在自己身后马背上的楚心乐,他太过专注于前方的猎物,竟在黑暗中不知不觉葬送了自己的命。
邢雁鸿滚下马,楚心乐瞧见施甄冥射出去的剑被半路截下,尘凡刚点燃狼烟,刘台牛和薛蛮就从西边赶来,楚心可看见薛蛮手中拿的弓,因为刚才射出的一箭,弓弦还在颤抖。
没人知道隐在暗处的施甄冥已经断了命,楚心乐勒马偏头朝东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南门。
守备军上了岸直接朝蛮军和施家军们冲过来,一时间上下调换,那些蛮军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尘凡见到来人大喊一声:“卧槽!你们这来的也太快了,我才点着!”
那些蛮军跟本不用刘台牛和薛蛮他们动手,刘台牛听见声音朝上看,喊回去:“你爷爷我有自知之名会移形换影,嗖得就过来了!”
“我呸!”尘凡刚才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他噔噔噔下来,朝薛蛮和丞戒道了个谢,又拦上刘台牛的脖子,说:“你要是会那些早来了!还用的着我和主子在这守那么久?”
刘台牛被他夹得难受,这才说:“刚开始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想要出城,发现北门被蛮军拦住了,跟他们耗太久,好不容易冲出去,但就我们那些人要帮忙肯定不成,就去琅琊找了薛家主,这才来晚了。”刘台牛说到这愧疚地挠头。
尘凡放开人,拍拍他肩膀,说:“还成,不算晚。”之后这才想起来,立刻吹哨上马,边往东门赶便朝刘台牛他们喊:“主子那边还打着呢!”
东门的厮打还在继续,钱益眼见自己躲不开这最后一剑,立马闭眼大喊:“云既明王八蛋!”
之后一只箭飞速掠过天空隔开阿雷砍下的剑,钱益觉得身子一轻,又被狠狠放在硬物上,睁眼一看,凛皓已经把他放在马背上。
“这样叫你家主子,会挨揍的。”凛皓面无表情地说。
钱益揉揉自己缓慢恢复直觉的腰,说:“我喊他有用吗?再这样我都要换主子了。”
凛皓拔刀与阿雷打做一团,还要朝钱益回:“我家主子不要你!”
两人互开玩笑,等钱益那腰终于缓过来,便加入凛皓那场战争中。
胡特和云既明正打的不分上下,从北方黑暗处冲出的军队身穿铠甲,那是九原邢鹰军们特制的盔甲。
云既明还没看见,他见楚心乐迟迟不回,喊道:“城主一直那么慢吗?”随后挡住胡特砍来的弯刀。
他本来没指望有人回答,可谁知道远处传来喊声:“在我这,易安很快呢。”
邢雁鸿率领邢鹰军风一样冲进厮杀的队伍中。
他拔出擎苍一路过关斩将直冲胡特,强劲的长刀冲开胡特的弯刀,他与胡特算是第一次正面交锋。
九原长大的雄鹰展开羽翼丰满的双翅直击向地面的头狼。
邢雁鸿的擎苍刀有千斤重,他靠的不是巧劲,而是强大的蛮力,胡特手中的弯刀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他巧妙地躲开邢雁鸿的攻击,大喊着“撤退!”
然而等他真正看向周围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邢鹰军包围,根本无路可退!
“你——”胡特刚想说话,便见眼前刀光闪过,他立刻抬刀去挡,被震得手臂发麻。
天空闷雷作响,这天,又要下雨了。
胡特与蛮军在奋勇抵抗中突破邢鹰军的包围,一路朝北逃。
他们的马速度快,只要突围出来邢雁鸿便追不上他。
云既明见邢雁鸿完全不着急,几乎气得要呕血。
“追啊!这玩意差点把奉天打穿!”云既明喊。
邢雁鸿整兵勒绳,赤霄扬蹄长啸,邢雁鸿朝他一笑:“别急。”又朝身后凛皓喊:“你在这守好奉天。”
便率军朝北追去。
第92章 苍鹰振翅
胡特行至通天阙下见身后没有追兵赶来,稍松口气,但行军速度未减。
下雨了,这是场骤雨,下得很急,胡特带仅剩不多的蛮军穿过密林,他们跑的很快,天色又暗,加上大雨模糊双眼,胡特根本看不清。
前方行进的蛮军突然人仰马翻,胡特便知自己遭受埋伏,邢雁鸿在此处藏了伏兵?!
他刚拔出刀,凛皓便带邢鹰军从草丛中冲出来。
他们打得蛮军们一个措手不及,大雨中的密林里充斥着嘈杂的厮杀和惨叫声,胡特的援兵全部被凛皓半路截杀,如今他们进了这密林,那就是进了猎人的捕网,待杀的狼们奋力挣扎。
胡特绝不肯就这样束手就擒,他的弯刀刺进邢鹰军的喉咙,狡猾奸诈的头狼正为自己杀开一条血路。
终于,他成功了,只有小半兵力跟随他突破重围,他将大部分蛮军留在密林中,那是他生的代价。
眼看他们已经奔出密林,通天阙高扬地耸立在他们眼前,而巨大的黑影下,赤霄急不可耐地跺蹄,呼哧出热气,雨水打湿它一身张扬的红毛,邢雁鸿骑在上面,手中擎苍刀刃上的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他身穿铠甲,明明是他一人,却与背后的通天阙一样压迫的人喘不上气。
胡特赶忙勒住缰绳,他微眯起双眼,琉璃色的瞳孔被雨水冲刷得清澈。
邢雁鸿的头盔有些大,胡特认得,在战场上,他与九原鹰王对抗之时,他的头上,就是这个头盔,胡特甚至清楚地记着头盔左后方有他刀刃劈砍留下的痕迹。同样是骑马,邢雁鸿却显得更加强壮,他仰首垂眸,九原的鹰俯瞰着走投无路的狼,紧锁的眉头展开,他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闪电在这一刻劈下,照亮众人的面庞,天色亮起一瞬后又暗下去的瞬间,邢雁鸿直冲向胡特。
激烈的雨水冲刷着众人,邢雁鸿和胡特终于能够面对面较量一番。
若是说方才的交手不过是小试牛刀,那么现在的邢雁鸿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邢雁鸿冲过去的一刹那就将胡特一刀掀翻在地,还未等人爬起便立刻劈下一刀,胡特双腿刚站起,只能横刀挡下,然而邢雁鸿的力道远比他想象中要粗野的多,远超过邢雁平,胡特手臂打抖,没撑片刻便被这块重石压得跪下去,刀锋从头顶直接砸向鼻梁上方。
这根本就是头野兽!
胡特第一次面对这种生猛的力道,原先不论是在蛮夷寨外还是奉天城前,胡特从没正面与邢雁鸿交锋,而此刻,他不得不面对这样野蛮的冲撞,每当他自以为琢磨透邢雁鸿的打法,而这只鹰总能给他更新奇的东西。
胡特手腕使力,弯刀与擎苍刀摩擦发出刺耳震天的声音。
闷雷自天边炸开,胡特在躲开邢雁鸿攻击的刹那迅速站起,紧接着是擎苍刀再度劈来,急促的雨滴敲打着刀面,胡特抵挡住后脚步只是顿住片刻便踏着泥浆朝后退,胡特再次用巧劲躲开,便要上马冲锋。
只要他骑上马,便有能够逃走的希望。
然而邢雁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胡特刚翻身上马,还没牵过马绳,那马便咆哮着抬起前蹄,粘稠腥臭的液体溅胡特一脸。
他的马被邢雁鸿隔开前胸!
眼见无路可逃,胡特立刻下马,在邢雁鸿打过来时先发制人,邢雁鸿接过胡特的一击,又顺势回砍过去,两人这样僵持不下,雨水从他们的眉间滑落,邢雁鸿身上的盔甲并没有阻止住他的活动,他的每一招都出得既快又狠。
胡特被其踹翻在地,他在污泥中滚向一旁,躲开邢雁鸿致命一击,但还是被其击中头部,头盔被邢雁鸿的蛮力震得嗡嗡作响,身后密林中的厮杀声在此刻变得不那么清晰,胡特脑袋被震晕了,他几乎根本无法爬起来。
邢雁鸿站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天上的闪电,胡特的双眼被雨水打湿得模糊,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邢雁鸿便在此刻抬起刀,落下时胡特不知从哪使出全身力气格挡住,拿腿猛地一踢,邢雁鸿没有料到,结结实实地接了胡特这一脚,朝后连退数步。
胡特单膝跪地踉跄着要爬起来。
“中原保不住!”胡特用一口还算流利的中原话朝邢雁鸿大喊,他自知自己命数已尽,他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胡特仰天大笑,瓢泼雨水洗净他的脸,那双琉璃眸子中的神色像极某个人,他在雨中大喊,却不像走投无路的孤狼:“野狼就在你们身边!邢雁鸿!他们都叫你九原的鹰崽!我不认为,他们完全低估了你的能力,我欣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