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晕华珠贰[古代架空]——BY:横汾山鬼

作者:横汾山鬼  录入:01-25

  刚才他手刚碰到结界,几道罡风瞬间割得他五指出血,这一次虚怀说的都是真的。
  他没见到宁缺的伤,可他想起了刚才宁缺穿的竟然是灰色的衣服,眼熟的灰色外袍,玄宫下人们常穿的衣服。
  不管是宁缺或白衣,他们穿的一向都是白色。就算是为了隐藏行迹,高傲如宁缺又怎么会去穿别人的衣服?
  他一定是受了伤却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受伤也要在此刻来见他?
  因为白衣?因为从此势不两立?
  他说的再见,一定是再也不见……
  大九,大九,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34章 并身物
  九霄玄宫派去搜索白衣的人终究没有给舍疏狂带回什么好消息,结果是没有找到,但这只是告诉舍疏狂的结果。直到第三天他才知道玄宫的人在得到义盟主首肯后带回了一个人——水怜寒。
  水怜寒全身冻僵,几乎被雪埋住,被发现时仅有一息尚存,要是没有浩之及时诊治,早已一命呜呼。
  玄宫的一概大小事情都不需要舍疏狂出面,所以水怜寒的事也根本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只是虚怀看他连日抑郁心生不忍才去请示了义盟主,毕竟水怜寒也算是舍疏狂朋友,若是跟水怜寒交谈能让他打起精神来那是再好不过。
  短短几月未见,对两人来说都是恍如隔世。水怜寒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舍疏狂却是因为山中不知日月。
  水怜寒曾经真心把舍疏狂当朋友对待过,连日晕珠都交给他保管,而舍疏狂也因为他的信任把他当做至交,如今再见应是把酒言欢却因为心结而做不到了。
  水怜寒并不知道舍九之事,可舍疏狂知道,而且因着心中的道义,他必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踌躇半晌,舍疏狂先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叶涩呢?”
  水怜寒在没有叶涩的时候一向都是寡言少语的,舍疏狂的问题详细解答的话会花很多时间,所以他只是简单回答道:“我跟叶涩分开了,追白衣到了这里。”
  舍疏狂心里一痛,追问道:“白衣呢?”
  水怜寒摇摇头,问出了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叶追情在不在这里?”
  舍疏狂一怔,道:“应该是在的。”水怜寒说的是白衣,不是宁缺,硬闯玄宫的人是宁缺,不是白衣,水怜寒应该是没见过宁缺的。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水怜寒一身森冷。
  “他在哪里?”
  舍疏狂摇摇头,他心里堵着很难受,知道自己或许没有资格过问,但还是问出了口:“叶追情是叶涩的父亲吧?你要……杀了他吗?”
  水怜寒沉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但避而不见不是解决之道。
  舍疏狂喉结滚动了下,终是开口道:“我舅舅舍九,参与了屠杀梦舞村的事件。”
  一瞬间水怜寒的脑中闪过了无数种猜测,舍九是九霄玄宫的人,如今叶追情又在九霄玄宫,九霄玄宫多异能,难道最大的幕后黑手……
  “前不久,舅舅被白衣和叶追情杀死了。”
  舍九身死并不能证明什么。
  水怜寒的静默让舍疏狂也不知所措,他现在和叶涩是一样的境遇。水怜寒对叶涩或许会不一样,但是对他却没有网开一面的理由。
  赎罪般,舍疏狂向水怜寒讲述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报,除了宁缺来找他之事。
  水怜寒听完,问:“如何才能见到叶追情?”
  舍疏狂道:“我去问一下爹。”义盟主不一定会告诉他,但为了水怜寒他也得去问。
  见他不再言语,舍疏狂讪讪的也无话可说,只好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水怜寒突然叫了他一声:“舍疏狂”,印象中寡言的水怜寒应该是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舍疏狂一下子回过头来,听到水怜寒说:“他是他,你是你。”
  一瞬间便明白了水怜寒的意思,即使是这样的血海深仇,水怜寒也还是选择了罪不及亲属。抿抿唇,舍疏狂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叶追情被关进了囚笼,义盟主特意命人做的,九霄玄宫唯一的一个囚笼——他再也飞不出去了。
  舍疏狂当然是见不到叶追情的,但是义盟主却同意了让水怜寒来见他。
  水怜寒见到的叶追情就是在囚笼里,囚笼很小,叶追情在里面甚至无法站起来。他形容枯槁,已经多日未进食了。
  来见他之前水怜寒是带着杀意的,他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恨意,以为自己会做出害叶涩伤心的事来,可一见到他,他突然觉得杀了他不过是多此一举。
  叶追情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他的神情是不惧生死。
  水怜寒的恨意陡然又升了起来,一个毫无人性的嗜血狂魔凭什么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假如没有叶追情,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杀了他,杀了他这常年的痛楚便能画上句号;杀了他,他就能解脱了。
  内力,在掌心凝聚。现在的叶追情无法还手,一掌过去便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真杀了叶追情,他还有脸去见叶涩吗?
  这仇恨,是给叶涩的难题,又何尝不是给他的?
  杀了叶追情叶涩不会怪他,可他俩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一起了。虽然叶涩自己说过对叶追情没什么感情,但叶涩//爱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终其一生都爱着叶追情。爱屋及乌,叶涩怎么可能对这个陌生的父亲没有感情?
  血缘的羁绊,是什么都无法割断的。
  ……
  不杀叶追情,凭什么?这世上哪有放过罪魁祸首的道理?在白衣回忆中看到的场景又一次被回忆起来,族人走投无路的哭喊,真实的无助和血泪,刽子手们贪婪的私欲和冷漠,强烈的对比和落差,宁愿自毁双目也不让人夺去日晕珠的亡灵们仿佛在催促他、责骂他为何会如此自私。
  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感情,让逝去的亲人们不得安息。
  “我在这里,跑不掉。”叶追情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睁开眼睛直视着水怜寒道:“不如你去和叶涩道个别,再回来杀我吧。”
  掌心的内力溃散,他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叶涩一面。
  在见到叶追情之前,他以为自己和叶涩还会有未来,还想着事情了结后就去见他,再也不跟他分开。可现在的他已明白,那不过是美好的幻想。
  他无法为了私情放弃为族人报仇的念头。叶追情的话让他几乎在一瞬间便下了决定。悄悄地见叶涩一面,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看到自己,最后的诀别。
  以后,就让叶涩恨他,让叶涩以为他不过是利用他的小人,望他从此以后得遇良人……
  双拳狠狠地攥了起来——他不想如此。
  叶追情说了个地址,水怜寒牢牢记住,一刻都不耽搁地跑了出去。
  叶追情看着大开的房门,对着虚空道:“拿饭来,我吃。”
  至少要活到,水怜寒来取他的性命。
  一个声音哼笑了起来:“你看,你还是惜命。”
  叶追情不想辩解,那人又笃定道:“他再也没有机会杀你了。”
  水怜寒的伤并没有被完全治好,可是比起去见叶涩来撕裂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伏伯的爱护让他以为陪伴愈久感情愈深,可叶涩的出现却让他明白了,感情的深度与时间的长度不成正比。
  碰上了,陷进去了,又有什么办法?
  渐渐能感受到千里香的牵引了,当初满含爱意地服下千里香,如今却成了累赘。假如叶涩也感受到了跑来寻他,该如何是好?
  呵,真是自作多情。时至今日离别时叶涩的话还在针扎般刺痛着他的心——“你我都是明白人,多说无益。”
  叶涩是明白了,他也以为自己是明白的。可是感情如果可以跟道理一样黑白分明,又怎会另无数痴男怨女苦苦挣扎?
  黄发说过叶涩受了伤,也设想过他或许过得不那么好,但他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变得如此瘦弱、苍白。
  他裹着厚厚的被子在躺椅上晒太阳,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脚边的矮凳上一个少年坐在上面,把头靠在他的腿上。
  叶涩突然睁开了眼睛,双手抓住躺椅,情绪有些失控地朝空旷的高墙喊:“水怜寒!”
  水怜寒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他背抵着墙,咬紧了牙关。
  一墙之隔,院里的人分明感受到了院外人的心跳。
  “砰”地一声,水怜寒一震,屋里有人跑了出来,少年着急地呼喊着“叶涩!叶涩!”
  再也忍不住翻墙去看,叶涩到底怎么了?
  正在和小叶子往屋里搬叶涩的琵琶女突然回头斥道:“什么人?!”
  叶涩明显已陷入昏迷,水怜寒翻身下来,琵琶女见是他表情有些复杂。她听到了叶涩的呼喊,本以为那不过是他又一次的幻觉。
  不待她开口询问,水怜寒已破天荒解释道:“叶追情让我来的,他怎么了?”
  沉吟了一会儿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琵琶女颔首道:“过来把他搬进去。”
  水怜寒立刻把叶涩抱了起来,入手的重量让他心里一酸。
  叶涩的呼吸非常轻微,身体的温度也很低,要不是摸到心脏确实还在搏动,水怜寒都以为他已经……
  把叶涩放到床上,水怜寒再次轻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让小叶子先出去,琵琶女道:“不用那么小声,吵醒不了他——反正也快死了。”
  五雷轰顶,水怜寒一下子被震懵了,他咬牙道:“你敢胡说八道,我就宰了你!”
  琵琶女哼笑道:“原来你不知道。”
  水怜寒强抑住颤抖,第三次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琵琶女收起了刻薄的表情,她起了怜悯之心:“龙人,天生血液带剧毒,唯有自己的眼泪可以解自己的血液之毒。可是,毒素在增生,眼泪却是有限的。所有的龙人,最终都会被自己的血液之毒毒死。”
  密林初见,叶涩说过,他已经十年不哭了。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因为母亲不厌其烦的叮嘱和骨子里的求生欲不准他随便哭出来。
  “为了活命他们非常珍惜自己的眼泪,但问题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即使不想,他们也会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眼泪,到了二三十岁就会集中爆发。”
  他尤为珍惜别人的生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杀人。他是真的明白,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眼泪流逝,血液之毒占到上风,到最后眼泪也有了毒,直到再也哭不出来。身体迅速被毒素侵蚀,龙人,没有一个长命的。”
  他答应帮他,但不准他追问任何有关圣域和他血液的事情;他说他答应帮他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体验一下更为有趣的人生。原来,他真的对他毫无所求。他不想给他造成任何心理负担,从一开始就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
  “据说最长寿的龙人淑只活到了三十五岁。”
  为了帮他,叶涩一次次逼出自己的眼泪,那为他燃烧的生命,他从未珍惜过。
  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他为他又做了什么?只是在想着如何杀了他的父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琵琶女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紧紧握着叶涩的手,一语不发地低垂着头,抽动的肩头终是让她起了恻隐之心。
  “也不是没有救他的办法。”
  水怜寒一下子抬起头来,急问:“什么办法?!”
  琵琶女卖了个关子:“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吧。”
  她起身走了出去,小叶子悄悄走了进来,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叶涩的脸,不甚流利地轻声道:“叶涩,醒来,吃饭……”等了等,见他没有回复,便呆呆地站在床边守着他。
  听到还有解决之法,水怜寒调整了下情绪,此刻只远远看看他就走的想法早已抛之脑后,他只想让他醒过来去除血液之毒再说。
  几乎是毫无疑问地相信了琵琶女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也不敢有丝毫怀疑。
  小叶子突然朝叶涩靠了过去,他满脸期待地盯着叶涩的脸,仿佛等待主人醒来的忠犬。
  水怜寒紧张了起来,叶涩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呓语般道:“我梦到你一直牵着我的手。”
  水怜寒一瞬间哑了声音,他哽咽了一下,轻声道:“牵着呢。”用指肚摩挲着他的掌心:“我都知道了。告诉我,怎样才能解你身上的毒。”
  叶涩一愣,随即轻笑:“我的毒无解,”他还有心情自嘲:“真不争气,在龙人中我算是命短的吧。”
  水怜寒握紧了他的手:“不要跟我开玩笑,琵琶女说有办法的。”
  叶涩看看小叶子,小叶子又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朝他温柔一笑,叶涩对水怜寒道:“她骗你的……你的仇,报的怎么样了?”
  “不要开玩笑了!我说真的,怎样才能解你的毒?”
  叶涩敛了笑,垂眸良久才又凉凉道:“就让我这样死了吧,水怜寒,算我求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冰冷,透着一股将死之人对这个活生生世界的厌恶和漠然。
  从知道自己活不长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做着往生的心理准备,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坦然接受。
  水怜寒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琵琶女走了进来。他对她道:“叶涩不肯说,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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