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林朝余闷笑,“我们怎么就成臭男人了。”
“是你一身酒臭,我可香着。”赵玹把他的脑袋推开,“赶紧进去床上躺会儿,我去看看前辈。”
林朝余睁开惺忪的眼睛:“这个点老人家怕是还没醒。”
“那就等他醒。”赵玹摆手,“能早些知道国师陵的下落也是好的。”
“我就眯一小会,待会就去找你。”待赵玹将要离开他视线中时,林朝余突然出声,“玹儿,到时候我们早点离开吧,这里不宜久留,官府要派人来了。”
赵玹颔首:“我知道。”
赵玹一路循着记忆去往老人家的住处,原本以为对方还睡着,都打算在门外站着等了,走到才发现对方已经和衣而起,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赵玹上前:“前辈,早。”
“今天没有钟声了。”老人家看着远方,“以往这个点庄内都会敲钟。”
赵玹进屋坐到老人对面:“兴许是敲钟人临时有事。”
老人缓缓回神,闭上眼睛:“再等等,等太阳出来了,所有人都能看得更清楚。”
赵玹点头,没有丝毫不耐烦和心焦,静静地坐着,也不打扰老人继续躺椅子上睡回笼觉。
林朝余不过睡了半个时辰便来找赵玹,赵玹见他后将食指放嘴上示意他静声。
二人自从早上那眉心一吻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比如看对方的眼神,多了些什么东西。
待唐枫和闻人月也来,四人等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睡醒,开口便问:“什么时辰了?没有钟声,我都分不清上午和下午了。”
不等其他人回答,又自顾自接着道:“罢了,看看太阳也是时候了,把青白和芊芊一块叫来吧。”
何青白和何芊芊被喊来的时候,何芊芊对着赵玹和林朝余便没有好脸色。
何青白忍不住提醒她:“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这又是哪门子脾气。”
何芊芊“哼”了一声:“狗男人。”
听得一清二楚的林朝余表情还挺无奈:“我们不仅臭,还成狗了。”
赵玹装作没听到何芊芊说了什么,只对他道:“都说了是你臭。”
何青白想着何芊芊没道理随随便便就这样骂人,转念一想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经过昨晚的变故,他发现无论发生什么心里也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也笑不出来,只拉着何芊芊走远了些,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了禽兽之事?”
“啊?”何芊芊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当然没有了,你在想些什么啊。”
“那你骂别人干什么,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我骂他们当然是有原因的了,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看见他们……”何芊芊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何芊芊说不出来,因为今天她撞见的那事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在场其余四人有谁的耳力是差的?唐枫偷听听得开心,何芊芊不接着说,他便问正主:“教主,你俩做了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我一定不说出去。”
赵玹对他翻了个白眼,又指了指身边的林朝余:“看到他了吗?”
唐枫:“看到了。”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长。”赵玹道,“小心被灭口。”
“得,你就仗着有青麟卫当靠山,无法无天了。”
“羡慕了?有本事你也找个青麟卫当靠山。”赵玹“啧啧”了两声,“你看人闻人姑娘理你吗?”
唐枫:“……”
唐枫无形之中被捅了把刀子,还被人暗着炫耀了一番,原本还想着赵玹真不是个东西,但是接着自己便琢磨出什么不对劲来,笑了:“你们两个……嘿嘿,该不会做什么越轨之举被人姑娘抓了个现行吧。”
赵玹很冷静:“你什么时候脑子里能装些正经东西,太阳就可以从西边出来了。”
虽然他和林朝余确实做了什么越轨的举动,但是他们的越轨和唐枫脑子里想的那个越轨绝对是两码事。
这人脑子里就从来没有过正经东西,□□得很。
“都来了?”老人家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认了会儿人,确认之后,颤颤巍巍想起来,“来,青白背一下我,我们去后山。”
何青白赶紧上前,一行人便跟在何青白后头。
要去后山自然是要经过剑炉,何青白犹豫着要不要绕远路,老人家便开口了:“我已经好久没来这了,让我看一眼。”
此时的剑炉没有人,也没有往日清脆的打铁声,只有昨日留下的狼藉。
老人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我会重启剑炉的。”这一刻何青白似是下定了决心,认真道,“可能不会在这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承剑山庄继续下去,重启剑炉。或许我和芊芊没有天赋,但也绝不会堕了何家名声。”
老人家久久无言,最终只说了个“好”字。
老人家引着一行人到了后山身处,越是走近,水流声便越是明显。
眼前却不见河流,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这河流是在山上边。
林朝余:“地上河。”
“原来是瀑布,后来被人工改道,截住了水,变成这样的。”老人家似乎精神了不少,拍拍何青白的肩膀,“今年是最后一年,还好你们来了,要不然可就错过了……放我下来吧。”
老人巡视一番,指着一旁的一颗高树:“来,把它砍断。”
“我来吧。”赵玹没带剑,十分顺手地抽出了林朝余腰间的古刀,带了十足的内劲砍向那处树,一人环抱不过来的大树轰然倒塌。
赵玹还刀入鞘:“好刀。”
林朝余回夸:“好功夫。”
“哒、哒、哒”
起先声音很不明显,接下来便越来越重,老人家似乎很享受这个声音,听了好一会,道:“差不多了,大家离远些。”
何青白重新背起他,众人施展轻功到了高处,只见拦着地上河走向的土石开始渐渐崩塌,最终成不可阻挡之势,瀑布重新下落,发出巨响。
这还不够,山顶又爆开,数不清的烟花向上窜起,这动静别说秦州城了,怕是周边的城镇都会被惊动。
“这动静果然够大。”
唐枫捂着耳朵,还没感叹完,就听何芊芊惊呼,指着瀑布:“你们看那!”
只见瀑布声势渐小,可以透过水流看到岩壁上显现的大字。
赵玹看着石壁念道:“吾死后七十年十月初三,陵墓现于沉舟海,此后百年一轮回——赵思凡。”
林朝余问:“沉舟海是何处?”
“西北的一处地方,很早之前是一处海域,之后干涸成沙漠,那里极其危险,到处都是流沙坑,寸草不生也没有人烟,不过倒是传闻那里埋着很多沉船,因此就叫它沉舟海。”赵玹接着又喃喃道,“果然是在西北吗。”
林朝余:“这个机关也很眼熟,像不像那位木匠给我们演示的?”
赵玹点头:“看来当年曾祖要去这个机关,是专门做这个的。”
“前辈!”其余人光顾着盯石壁了,唐枫率先察觉到不对,上前唤了何青白背上的老人一声,对方双目紧闭没有反应,脸上还带着笑。
自己等了一辈子终于等来了人,心愿已了,唯一遗憾的,怕是看不到自己的后人重启剑炉了。
其余人都围过来,何青白赶紧把人放在地上,闻人月蹲下身查看一番,摇了摇头,示意其余人老人家已经去了。
“寿终正寝,是喜丧。”赵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想了片刻,也只是对两兄妹道,“节哀。”
从他记事起教内的长辈便接连离世,赵玹已经看淡这些,对于他来说,寿终正寝就已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至少死者永远活在他心中。
林朝余:“我们会帮着好好安葬前辈,你们也快些离开吧,此地不宜久留,很快便会人涌上来一探究竟,这里得好长时间不得安宁了。”
何青白忍着泪:“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何芊芊现在对这两人是又感激又觉得气人,总而言之,就是复杂得很。
这回承剑山庄捅了大篓子,惊动江湖。
一来是承剑山庄拿活人铸剑丧尽天良,现已经被官府抄了家,据说那庄主发起疯来把整个山庄的人都投进剑炉,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未能幸免。
二来则自然是国师陵了,声势如此之大,若是耍人,那也未免太过夸张。无论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的在沉舟海找到天命,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仔细算算时间,赵思凡死在冬天,去世九年后前朝覆灭,如今大殷都开国六十一年了,可不就是今年的十月初三嘛。
其余江湖人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往西北方向去了,虽然还有大半年,但是早些去占好地方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也难怪老人家会说还好他们来得早,否则若真是错过了,下一次便又要等上百年,那会儿怕是物是人非,又有谁能记得赵思凡和国师陵呢?
赵玹和林朝余他们自然也不能慢下,在出发前,何青白和何芊芊特意来秦州城中的客栈找他们见上一面。
“我是来告辞的,我打算带着芊芊离开秦州城。”何青白对着他们又是一拜,“还得多谢林兄对外称我和舍妹已死,也放了庄内其他弟子一马,否则实在无言面对其他人和死去的冤魂。我知道你们也要离开这里去西北,我们就此别过,希望他日再见之时,你们能看到我重新燃起的剑炉。”
林朝余:“拭目以待。”
“还有这个。”何青白拿了一个长条状盒子放在赵玹和林朝余面前,“这是百魂,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想来问问你们的想法。”
林朝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剑便又合上:“是一柄好剑,如果你不想留着的话,不如由我送给三皇子。三皇子真龙血脉,想必一定能好好镇住这些冤魂,顺便渡化他们,让他们永登极乐,再入轮回。”
何青白两兄妹听得一愣一愣的,赵玹嘴角抽了抽:这说得殷宏焕跟秃驴似的,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秃驴大师。
按照林朝余这么说,应该献给皇上才是,但他却要交给三皇子,何青白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殷宏焕打过这么多仗,对兵器自然有研究,由林朝余引荐给他,何青白就算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也可以去军营中为朝廷效力。
“不必感谢。”林朝余道,“前辈正值壮年却甘愿默默无闻在这里守了七十年的秘密,让人钦佩,于赵家有恩,我自然要善待他的后人,算是报答。”
何芊芊撇嘴,嘟囔:“你又不姓赵。”
听着好像他才是赵家后人一样。
林朝余摇头,对着赵玹挤眉弄眼的:“没办法,我娘子姓赵,是赵国师的曾孙。”
林朝余以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姑娘总该懂了,也不能一直被骂狗男人。
谁知何芊芊更震惊了:“太禽兽了,你居然连你娘子的兄弟都不放过!”
赵玹:“……”
林朝余:“……”
得,又成禽兽了。
第42章 不亡 (一)
放下得知真相后一脸震惊和复杂的何芊芊不提,赵玹和林朝余他们即刻启程去西北,但没过多久便兵分两路。
赵玹和林朝余走官道先回京,连同百魂一起送去京中给殷宏焕,顺便回府看看林绾这个小可爱,几个月不见,想必已经一直在念叨他们了。
因着唐枫想在唐门打探一番当年他的父亲带着唐门小队去找国师陵的事,所以唐枫和闻人月则是往蜀中一带走。
一个是自己想去蜀中,另一个则是听从命令,林朝余让她和唐枫一道,她便与他一道。
其实林朝余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只说但凭吩咐,事实上心里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林朝余似乎看透了什么,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赵玹曾私下和他道:“还要麻烦你帮那唐枫一把,不过感情之事不能强求,若是闻人姑娘不愿,倒也不必如此。”
“唐枫有意,闻人也未必无意。”林朝余顿了顿,讲起了往事,“闻人以前生活坎坷,被迫流落青楼,年纪小却吃了不少苦。当时她被捉拿是因为失手杀了朝廷要员,其实闻人刺下的那一簪子的确伤了对方,但最致命的,其实是那肥头大耳的废物自己马上风。”
“那时我刚接任青麟卫,需要自己的青麟卫班底,我会选中闻人,一来是因为她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二来她背景干净,三则是因为她心够狠、够硬。”林朝余接着道,“心硬又狠的人,往往不容易察觉到,也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感情,有时候旁人比自己看得更清些。”
“讲得挺头头是道。”赵玹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瞧他,调笑道,“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自然。”林朝余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的样子,“他们都知道我心在你这,连阿绾都知道,可你就是视而不见,真是如严冬的寒风伤透了我的心。”
“少跟我整这套,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毕竟青麟大人好演技,装得有模有样的。”赵玹嘴上这么说,语气也带了笑,但眼神却是认真,“姓唐的总说我性子讨人嫌,平日也就习武这一项爱好,就算有姑娘喜欢那也肯定是看上我这张脸,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那点丢人现眼的事也全被你知道了个遍,也不知道青麟大人看上我哪点,又是什么时候把心放我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