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古代架空]——BY:钟晓生

作者:钟晓生  录入:01-28

  有了人,有了路,从今往后,西南就再也不是蜀地的后患了,甚至,那里丰富的物产资源和广袤的地域都能为蜀府所用!
  想明白这些,徐瑜简直喜上眉梢,立刻道:“府尹,我这就去查阅西南各部族的消息,我会尽快理出一套方案交给府尹!”
  朱瑙笑道:“去吧。”
  ……
  徐瑜办事极为妥帖细致,很快就将官府掌握的所有西南之地的消息全整理出来了。
  紧接着,成都府的各部官员们连开了数日的会议,确定了官府能为修路和迁徙百姓投入的钱财和人力,据此定下了初步的计划。
  再接着,官府又立刻派人前往西南,对地形和情况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确定他们的计划能否展开。
  另一边,卫玥也终于为几万中原百姓完成了造册登记的工作。
  正如朱瑙所料,这些京城来的百姓眼下虽然都已穷困潦倒,可其中却不乏出身权贵的读书人、官吏以及有特殊本领的匠人。举凡人才,官府便将他们留了下来,给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至于其他百姓,由于几万人的安置乃是当务之急,因此也没办法等到路全部修通再迁徙,于是官府很快就开始使他们动身南迁,预备将修路与安顿的事情一齐开展。
  自然,对于这些千里迢迢从中原赶来的百姓而言,他们大多并不愿意迁去荒蛮之地进行开荒。然而吃足了苦头的老百姓们也明白,如今这世道,要有一块安身立命的土地极不容易,便是仁义如朱府尹,亦不可能将开垦好的、富饶的土地白白送给他们。想活下去,终究还得自己重造家园。
  兼之中原暴乱的消息传来,他们已不可能再回归故土。而成都府亦耐心地花了许多功夫在安抚百姓身上,又允诺他们十年之内免除一切赋税等。终于,这几万百姓还是踏上了南迁之路……
  =====
  半年后,凉州。
  黄蜡蜡的戈壁滩上丘陵起伏,整个地势如同凝固的由沙子和盐碱地筑成的海面。在这蜿蜒曲折的路上,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正在向前进发。
  这支队伍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商队,因为他们运送着许多的辎重,队中光驴骡板车就有百余辆;可仔细看看,又像是军队,因为队伍中的人大都披甲戴兵,队列齐整。
  其实像这样军人和商贾难以区别的队伍在西凉一带常常能看见。
  这条路是从关中通往河西走廊的必经之路,汉人、胡人、羌人等常常会在凉州进行交易,但凉州又多马贼出没,是以商队为了自我保全,不得不调动大量兵力进行保护。
  队伍在下方走着,在边上一处较高的丘陵地上,一名身材健硕高挑的男子正站在丘陵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由于他身着黄衣,与周遭土地的颜色相近,下方的士卒们竟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那男子长着一张容长脸,麦色肌肤,鼻梁高挺,眉骨耸立,头发半黑不黄,高高束起。他的长相胡汉莫辨,当是杂血的色目人。也因了这份杂血,他的相貌本当属英俊的,可无论胡人或汉人见了他,都不免觉得异样和疏离。
  此时此刻,他正默默地观察着丘陵下方通行的队伍,而他的身后不远处站在几名随从。
  片刻后,他嗤声道:“素闻延州军能征善战,今日一见,果真有几分看头。”
  眼下在下面走着的队伍,正是由延州军保护着的蜀商队伍。蜀商和延州军调集了近千人,是为了做一笔大生意而来——朱瑙一直想要组建蜀军的骑兵部队,然而蜀中不产马,想要好马,还得从凉州购买。从前两年起,朱瑙就已派人陆陆续续从凉州近了数百匹战马,而如今天子已死,天下大乱,眼看战事一触即发,他必须加快速度。是以这一回,他已与凉州牧董姜谈妥,要购入整整两千匹战马。下面走着的这支队伍携带的,便是用来交换两千匹战马的金银财宝和丝绢茶叶等货物。
  站在男子身后的随从不安地开口:“校尉,咱们只有两百人,当真要截他们吗?”
  男子一道冷冷的眼风向后扫去,眼角吊起:“怎么,你怕了?”
  那随从忙道:“属下绝无畏惧之意!”
  男子这才收回视线,继续望向下方。他久居西凉,来往商队军队见得多了,军队能不能打,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延州军的质量在他见过的军队中无疑当属上乘,无论是士卒的气势,还是前进时始终不见散乱拖沓的阵型,都昭示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但这并不会让他退却,相反,只让他感到更加兴奋。
  因为他即将用两百人,割下这近千人的人头,抢走他们运送的所有钱财和货物。这势必会能够他立下大功!
  ——这男子并不是西凉一带的马贼,盯上跟官府交易的商队。恰恰相反,他乃是凉州牧手下一得力干将,名叫韩风先。而他之所以要打劫与凉州牧做生意的蜀商,也是得到凉州牧的首肯。
  如今天下大乱,凉州虽地处偏僻,辖地贫瘠,可此地民风彪悍,兵强马壮。凉州牧董姜亦有入主中原大干一票的野心。
  既然如此,董姜就不打算再将战马卖给自己未来的敌人了。可他又是个贪婪之人,所以还是答应了蜀商要交易战马,以此将蜀人和延州军骗来凉州,抢掠他们的财物。
  韩风先窥得董姜之意,所以主动请缨,揽下了这桩任务。
  望着下方蜿蜒前行的队伍,韩风先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早就听说过成都府尹朱瑙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精明商人,而延州军主将谢无疾是个不打败仗的常胜将军。可惜今日,精明商人的生意注定要赔在他手里了。常胜将军带出来的军队,也注定要全军覆没在他手下了。
  韩风先捞出背后的长弓,转身往丘陵下方走:“走,去九曲口,我们在那里埋伏他们!”
  一面说,一面掂了掂自己十数斤重的大弓,不黑不绿的眼眸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待我一箭射倒那杆蜀字旗,便是动手的信号!”
  他的随从早已习惯了他的自负,亦知他百步穿杨的射术惊人,于是连忙翻身上马,去准备给伏击的军队传令去了。


第168章 哄男子开心的无非就那几样:权色酒财气
  半月后。
  京兆府的城门口左右两旁站着两拨人,一拨乃是京兆府的仪仗官兵,站在城门的右侧;另一拨则是延州军的士卒,站在城门的左侧。
  天气已有些冷了,一阵风吹过,费岑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看到对面身着单衣却仍昂首挺胸长身玉立的男子,他面皮抖了抖,不由替别人觉得冷起来。
  他满脸堆笑地搭讪:“没想到谢将军今日也会亲自到城门口来迎接朱府尹。谢将军与朱府尹的关系可真是好啊。”
  谢无疾淡淡“嗯”了一声便无话了。
  费岑只觉得嘴里没滋没味,想再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他主动跟谢无疾搭了十几回话,谢无疾总是不咸不淡地回他几个字,这谈话就没法继续下去了。饶是他有心套近乎,他这热脸也实在捂不暖那冷屁股。
  真不知道那谢无疾是不是一直都这样阴沉,他身边的人也不觉憋得慌么?
  此时站在谢无疾身边不远处的午聪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打从听说了凉州那边传来的噩耗,这几日谢无疾虽一如既往地冷静理智,可他的心情却明显烦躁低落,旁人都不敢与他多说闲话。唯有今天来迎接朱瑙,谢无疾的心情才明显有所好转,连眉眼都舒展了很多。要不然那费岑车轱辘似的来回拿些废话来套近乎,谢无疾怎还有耐心回他的话呢?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冲了过来,是来送信的探子:“报——朱府尹的车马距离城门还有三里地!”
  三里,那就在眼前了。
  费岑忙冲着他仪仗队下令道:“都做好准备,迎接朱府尹。”
  京兆府的士卒们忙站齐队列,挺起胸膛,准备奏乐。他们的对面,延州军们并未刻意整理仪容队列,却明显将仪仗兵比下去一截。
  费岑来回打量了几圈,不由讪讪摸了摸鼻子:人家怎么就能把兵带成这样呢?
  不多时,远方便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是蜀军的队伍到了。
  费岑登时振奋起来,他对面的谢无疾嘴角亦有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在奏乐声中,蜀军的队伍来到城门口停了下来。
  惊蛰跳下马,来到马车旁。车帘被撩开,朱瑙从里面钻出来,被惊蛰搀下马车。
  费岑三步并两步第一个上前,热情洋溢:“朱府尹,我可算是把你盼到了!我真是日也盼,夜啊!”他二人本是平级,按说也不该有太多礼数,偏偏费岑主动将身子弯下来,头也低得极低,俨然将朱瑙当作长官来拜谒。
  他这般主动地自降身价,或说抬高朱瑙的身价,朱瑙看在眼里,只是一哂,拱了拱手,便做还礼。
  京兆府一众官员涌上来,随着费岑一起争先恐后地向朱瑙见礼。朱瑙的目光却径直越过人群,落在后方谢无疾的身上。
  他冲着谢无疾笑,眼睛又弯又亮。谢无疾的嘴角也难得翘起一丝弧度。
  少顷,众人见完虚礼,终于朝城内走去。
  一路上,费岑唠叨个没完:“朱府尹,我已将我的官邸收拾干净,今晚朱府尹便可带人住进去。宅子虽陈旧了些,还能凑合一住,办起事儿来也算方便。我已命人去给新官邸选址,等到新的官邸落成,朱府尹再搬去新的便是。”
  朱瑙道:“不必了,我只消找个落脚处。”
  费岑忙道:“不,不,绝不能委屈了朱府尹!”
  朱瑙摇头谢绝,费岑却仍一力规劝,大有朱瑙不住他的官邸就看不起他的意思。
  这一出颇为滑稽,按说朱瑙是客,哪有主人求着客人鸠占鹊巢的道理?然则费岑这样做,实是他的智慧。
  半年前的勤王会盟费岑并未亲自带兵参加。但当天子身死、朝廷覆灭的消息传回关中,费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来震惊,第二天就开始为日后做打算。
  他心里很清楚,以京兆府所处的地势来说,他想要远离天下纷争是绝不可能的。因此他可走的路也就只有两条——其一,称雄天下,问鼎中原;其二,找一个能够称雄天下、问鼎中原的人,然后依附于他。无论从野心还从能力上而言,费岑自问都与第一条路无缘,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挣扎就选择了第二条路。
  那他究竟该依附于谁呢?其实也很好选。
  首先他只能从自己的邻居里做选择,否则便他情愿去依附江南、岭南的英雄好汉,没等那些英雄好汉打到他这儿,他早让自家邻居给灭了;其次,如今这世道,出身已不再重要,瞧瞧那出身最好的皇帝又落到了什么下场?世代为官的刘松不也被人说杀就杀了?这种时候唯有自己的本事才是立身之本,管它是坑蒙拐骗的本事还是天下为公的本事。
  于是,考虑到这两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除了朱瑙之外,费岑几乎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原本朱瑙与谢无疾相争,他夹在中间两边为难。现如今朱瑙与谢无疾已亲如一家,他还不赶紧投诚,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啊!
  因此这半年来,费岑隔三岔五就给成都府写信,表达自己投诚的决心。同时,他也给在关中的蜀商大开方便之门,用行动表现自己的诚意。
  蜀人倒也十分懂得投桃报李,得了他的恩惠,亦反过来帮他排挤了一些原本与他不对付的势力,使得费岑自己在京兆府与的权势也得到了稳固,可谓是相辅相成。
  朱瑙等人进城之后,才发现城里两边的道上竟还站了许多百姓,夹道相迎。一见朱瑙的队伍进来,老百姓们立刻欢呼雀跃,齐声高喊“朱府尹明义”、“朱府尹仁德”,好不热闹。
  朱瑙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阵仗,颇感意外。费岑在一旁拍马屁道:“中原一战后,朱府尹的美名就已传遍天下。咱们京兆府的老百姓也跟我一样,日日盼着朱府尹来呢!”
  朱瑙好笑地看看他,又亲切地向沿街的百姓示意。
  片刻后,朱瑙终于从京兆府官员的簇拥中脱身,调转码头来到谢无疾身边。
  谢无疾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你倒真受人爱戴。”
  朱瑙从那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丝丝的酸味,问道:“你何时到的?”
  谢无疾道:“两三日前吧。”
  后方的午聪忍不住朝他们看了一眼。实则谢无疾五日前就到了。他一听说朱瑙正向京兆府来的消息,迅速料理完了军营中的事便赶来了。难不成谢无疾把日子记差了?
  朱瑙却不知这层,问道:“你来的时候莫非费岑没有安排这一出?那可不大聪明。”
  谢无疾轻轻一嗤。
  今日这套浮夸的阵仗的确都是费岑安排的。且不论关中百姓是否果真如此爱戴朱瑙,但若没有费岑的示意,他们也不敢上街来。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将自己投诚的诚意表现到极致。
  而谢无疾来的时候的确没有这番花样。这倒不能怪费岑,实是谢无疾自己带了一支快马轻骑说来就来了,等费岑收到消息,人都已经在城楼下了,他便有心也来不及安排。
  因此谢无疾虽不喜欢这套阵仗,还是替费岑平反了一句:“他够聪明了。”
  若是寻常人,还真拿不出这样的魄力来。
  朱瑙笑道:“谢将军说他聪明,那必定就是极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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