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那名看守正在喝酒, 油灯旁边有一坛子酒, 还有一碟花生米。那人倒了一碗之后端着, 另一手指着梁晓才, 骂骂咧咧地说:“都他娘的是你个狗东西害的!老子以前喝酒哪会有少了肉的时候?现在倒好, 来点花生米还不敢多抓。”
梁晓才已经饿了两天了, 以前这花生米他还真不怎么瞧在眼里,现在却还真有点馋了。他靠着木围栏,散漫地笑了一声说:“那我劝你多吃点,这花生米也没几顿了。”
那人“咣”一声把碗砸在桌上:“放屁!怎么就没几顿了啊?等你在这里关几天的,到时候我们当家的让你家里人来拿钱赎你!”
梁晓才“噗”一声乐了,仿佛在笑守卫傻:“我说这位大兄弟,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当家的……你是说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吧?她藏了莫刚, 又抓了我, 你还真以为他们是要换了钱再带着你们过好日子呢?莫刚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们藏了他在这那可是窝藏罪犯的重罪。我要是你我早逃命去了, 还在这等着被人连累?”
守卫可从来没听说莫刚在他们寨子里。他只知道莫刚确实是被通缉当中。外头有人甚至还说莫刚逃到了他国去。他想着,肯定是这小子要挑拨他们跟当家的的关系,便“哼”一声:“你少胡扯,莫刚怎么会到我们的寨子里?”
梁晓才想了想,有些疑惑:“你不会不知道你们当家的跟莫大统领什么关系吧?”
守卫皱眉:“什么关系?”
梁晓才说:“等他们用我换了钱,能把你们整个寨子的人丢下,偷偷私奔的关系。嘿我说你们还真是实在,你们就不想想,是谁给你们当家的透了信去抓我?”
守卫还真不知道这事。只是当家的吩咐了,他就去照办了。说起来他也是去抓梁晓才的其中一个,他当时还以为抓这小子就是为了单纯的换钱呢。可现在想想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梁晓才这时说:“你想想,之前你们当家的跟我说话,是不是把你们都支出去了?”
守卫回想了一下,可不是么。
梁晓才又说:“最近你们当家的吃的东西有没有比往日多?她有没有让你们别随意靠近她的屋子?”
守卫倒是不知道她们当家的有没有多吃,但她最近确实是不让人随意靠近她的住处。若说这当家的是寻常人家那种小家碧玉的姑娘也就罢了,可她性子比许多爷们儿都豪爽。
守卫不是很有底气地说:“你休想挑拨我跟当家的,你说的那都是没影的事儿!”
梁晓才说:“那你要这么想我就不多说了。我只看在你看守我两天的份上劝你一句,最好早点给自己留点退路。另外你若是想通了,想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劝你暗中小心着些查。大声说出去你可就看不着你真正想看的了。”
守卫这次没再接话。
梁晓才说:“我说这位大哥,我好歹说这么多了,你是不是得给我碗水喝?你们当家的说关着我又没说要弄死我,弄死我可换不着钱。”
守卫的确接了命令,不许给饭,但可以给水。于是闻言倒也没想太久,给梁晓才拿了碗水喝。他把水放在门口,人没有进来。梁晓才也没想杀他,因为这人身上没钥匙,便只是把水喝了。这时就听守卫问:“你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梁晓才说:“我说是真的你也未必信。是不是真的,自己去用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
守卫心事重重地走了。他坐回椅子上,仍旧一口酒,几粒花生米。花生米本就铺了薄薄一层,也没多少粒,他很快吃完了,倒是酒还剩下一些。可他也没再喝,只是看了眼梁晓才,然后便出去。没多久,另一个人进来守着。那人不说话,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梁晓才也没在这人身上看到钥匙,便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这时霍严东跟牛大武已经跟着那个断了一指的人来到了山脚下。这山叫扎北山,是福华国东北一带地形最复杂的大山之一。霍严东跟牛大武跟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那人居然进了一处山洞。这山洞洞口不算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洞外不但有着盘根错节的藤蔓挡着,而且还是在一块大石头之后。若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很难注意到这个入口。
霍严东告诉牛大武:“去营里带一个队的人过来。我先进去探一探。在我发出信号之前让大伙别动。”
牛大武说:“您自己去太危险了!”
霍严东转头:“两个人都去才危险。快去!”
牛大武想,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啊!不过他不敢再反驳了,连忙往来路跑了回去。像他们常年在外打仗的人都有些记路的本事,再加上他们来的路上做了记号,所以不用担心找不回来。
霍严东靠在洞口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没听到任何响声,这便悄然走了进去。他没想到这洞居然是通的,走了大约不到一刻钟就能出去,外面仿佛是另一个天地!
出了洞口是一道窄得一次仅能横着过两人的峡谷。两面都是岩石,霍严东放轻声往前走,不一会儿听到人声,轻手轻脚地撑着两边的石臂上蹿了数米。那两人径直走着,眼看都要到他□□底下也毫无所觉。
霍严东屏息等了会儿,就听到两人说:“你说大当家的抓的那个人真能换来钱吗?我怎么觉着没那么容易呢?”
另一个人说:“但愿能换来吧,要不这肉都吃不上,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九指头怎么急成那个熊样?”
被问的一脸坏笑说:“谁知道?火烧了□□似的。”
霍严东一听,当即落地,趁其中一人闻声转过来问“是谁?”的时候,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当场被打晕,另一个吓一跳,要喊人,霍严东瞬间掐住那人的脖子给按在了石壁上。
能出来当土匪的都不会是什么软柿子,可霍严东手下的亡魂可能比这些土匪见过的柿子还多。他的目光淬了血似的,狠狠盯着对面的人:“被你们抓来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那人想叫叫不出声,两手拼命掰霍严东的手,却就是半点掰不松动。他眼看就要憋得翻白眼了,霍严东才稍稍松开一些。
那人如获大赦,拼命地呼吸两下,刚要喊,霍严东又给掐住了。那人吓得赶紧挤出三个字:“地、地牢……”
霍严东问:“怎么走?”
那人哆哆嗦嗦指向峡谷更深处:“柴、柴垛下。”
啪!
霍严东一掌击晕对方,继续向里走去。
他本以为路上应该还有其他哨兵,没想到接下来的路上一直很安静。他走了大约能有四五十米,越往里越开阔起来。这里有数套大大小小的宅子,隐约还能看到几只鸡。这时前方隐约传来人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命令。
“快!去几个人巡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来跟我上报!”
“是!”
“可是大当家的,咱们本来就没多少吃的了,这会儿是不是最好先去找点吃的。不然万一被堵着出不去那不是要大伙活活饿死在这么?”
“少他娘的废话!”于淑枝说,“去把地牢里关着那个给我带出来!”
霍严东正琢磨柴垛指的是什么样的柴垛呢,他一气儿看着好几个柴垛,就听女人这么说。于是他也不着急出去了,就藏在其中一宅子后头听着这些人说话。
这些人应该是接到那个断指人的消息,以为他要带着铁臂军来攻山。他们一个个的抄家伙,穿盔甲(显然是装铁臂军的时候用的),看样子是要大干一架。
这时有人把梁晓才带出来了。梁晓才猛一被带到强光下一时还不太适应,便抬臂挡着脸。他的衣服被抽得没个样,伤口露出来,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流血呢。那是刚被带出来的时候扯开的伤,他抬手的时候又被扯到了,不由的“嘶”一声。
霍严东倒是没听清这声音,但是他却看见了梁晓才皱眉的动作。他的心狠狠被揪紧。平时他骂一句都舍不得,这些人居然把他的人打成了这般模样!
梁晓才微眯着眼说:“怎么?这个时候把我带出来,莫不是被发现了?”
于淑枝冷哼:“你最好祈祷没有。不然我就把你的皮一层一层剥下来!”她说着用力去抓住梁晓才的伤口,阴毒地笑说:“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
周围几个喊了声“是”!结果他们的手刚碰到梁晓才,周围便突然响起“啪”的一声,一阵鞭响之后他们被齐齐掀翻在地!
霍严东阴沉地看着那些人:“我看谁敢!”
第58章 英雄救美
梁晓才一愣, 差点以为幻听。他一看真的是霍严东, 没心没肺地笑说:“哟,来了?”
霍严东瞪着他,眼里是潜藏的心疼, 语气里带出来的是说不出的气恼:“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梁晓才说:“别别别, 我都受伤了。”
于淑枝戒备地看着霍严东:“你就是霍严东?”
那一身崭新的铠甲和铠甲的样式,以及这人的气势,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小兵。
霍严东瞅都没瞅于淑枝一眼, 径直朝梁晓才走了过去。他本来就长得高大, 又一身彪悍气,走过来的时候一时居然没人敢往前凑。还是于淑枝觉得被羞辱了, 怒气冲冲地喊了声:“你们都是死的吗?!人都杀到门上来了还不快给我抓起来!”
梁晓才说:“我劝你们还是别!”他看了眼于淑枝:“你把莫刚藏在这里,如今又想抓朝廷命官,谁听你的谁跟着受牵连。大伙来这世上活一趟不容易, 我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的好。”
人群里突然有人问:“你说她把莫刚藏在这?”
于淑枝情急之下抢着说:“别听他胡说!”
梁晓才朝那人看了一眼:“你是谁?”
那人黑着脸说:“扎北大寨二当家包海!”
梁晓才之前还真没见过这号人, 闻言点点头:“原来是包二当家,幸会。虽然不知道这女人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当日在地牢里, 她可是亲口承认莫刚在此。难不成二当家你不知道这事?”
包海马上质问于淑枝:“大当家, 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于淑枝说:“没的事!他这分明是想挑拨咱们!大伙别听他的, 把他们抓起来!我就不信还有人敢搜山!”
霍严东说:“铁臂军离此地不过短短十余里,快马加鞭顷刻间便能赶到。到时候大军围山, 尔等插翅难逃!”
于淑枝说:“那又如何?死了拉着个大官一块儿, 也不枉此生!兄弟们, 还等什么?上!”
梁晓才:“慢着!尔等身为响马,皆有罪名在身!眼下可是个脱罪的大好机会啊!莫刚此人投敌叛国毫无忠义之心,只要你们把他抓出来上交,定然可以将功补过!以后出去又是一条好汉!”
要是梁晓才以前说出这话来,这伙人肯定会十分不屑,甚至嘲笑他。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现在连生计都要发愁,未来的路更是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对于“将功补过”四个字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这扎北大寨里没什么地,想自给自足都不行。但是出去以后他们也没房没地的,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包海说:“大当家,你到底有没有把莫刚藏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问:“是啊大当家,你给兄弟们一个准话。”
梁晓才不给于淑枝解释的机会。他在尽量拖延时间。他不信霍严东真会傻到单枪匹马闯贼窝还不留个后手。刚才霍严东那样说,肯定是有准备,只不过那些手下多半还没到。他说:“你们好好想想,最近你们大当家的饭量涨没涨。再好好想想,最近她是不是不让你们随意去找她。还有,她为什么抓我?为了换钱。可是换到钱之后她就能带着你们继续过逍遥日子吗?铁臂军的那三千士兵可不是摆件儿,你们还真以为抓了我们就能白抓?”
包海这时不屑地说:“铁臂军还不如个摆件呢。”
梁晓才说:“那是从前。现在可不是了。”
包海这时问人群中一个围着围裙的人:“大当家的最近当真比以往吃得多?”
厨房里的人看了看于淑枝,似乎有些顾及的样子:“这……”
包海大喊一声:“这什么这!有什么说什么!”
那人吓一哆嗦:“回、回回回二当家的,是比以往吃得多了些。而且夜里还、还时不时的偷偷去拿宵夜。大当家以往不吃宵夜的,说胖人,可是最近天天都去拿。”
包海脸色铁青,几个大步走过去:“于淑枝你是疯了吗?!你可知那莫刚是什么人你就敢藏他!兄弟们最近这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这是想把整个扎北大寨都拿来给那人陪葬!”
于淑枝多少有些理亏,可想想莫刚这些年来做的事,她又来了底气:“包老二你吼什么吼?你可知这些年兄弟们吃的穿的都是哪来的?要不是莫刚他照顾着,咱们哪里能次次顺利地从盘海城里出去!我藏着他怎么了?咱们整个扎北大寨欠他的!”
包海说:“欠个屁!哪回抢的东西不得孝敬出去一半!”
三当家于树钱又矮又胖,但人好,在寨子里也颇有点威信。他一看两个当家的吵起来,顿时急了:“大当家二当家,你们快别吵了。这不是说着大军要搜山么,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在这吵有啥用,一会儿人都堵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