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认为我和陆悦扬的感情只是钻了你的空子?在你没办法控制我的时候,我爱上了别人。”
“我没有控制你。”周寒试图解释,安音璇伸出一手示意他闭嘴。
“我可能只是你在卖场相中的一个玩具,给我一些恩惠,装作理解我的样子,我就能顺从地跟你走,然后投怀送抱,不然就是我忤逆了你。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得不到的玩具就要想尽办法毁掉,你们周家干的不就是这样的事么?”
周寒全身上下湿透,还在滴水,他却顾不上擦一擦,只向后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认真道:“也许我的做法让你曲解了我的真实意图,但你不能让我连爱慕都不能表露。”
“爱慕我?你为什么能把这话轻易说出口?你在国外的一年里,我做过什么你知道吗?你只会在回来的时候问我为什么整了容!你看到的都是表象,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想让我乖乖地当你的玩物!”在安音璇眼里,大概周寒比梁绪还不如,他的关心总带着那么点支配,而这正是安音璇最厌恶的。
他怎么不知道,怎能不了解。
邱秘书把安音璇这一年事无巨细地写了份报告给他,内容极其详尽,为了求证某些细节,甚至找人专门从度假的陈郡山口中套出了话。他看着记载了安音璇的生活和工作轨迹的每一行字,心里充满了自责和心疼。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我只是在追求你,而不是强迫你。陈郡山和肖权逼你委曲求全,这都怨我,是我没在身边陪你,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
可惜周寒这套论调彻底激怒了安音璇,他质问道:“周寒,你懂什么叫尊重么?我不是你那个什么都指着别人照顾的废物弟弟,我的生存方式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同,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撑起整个家。你说你尊重我,那好我问你,我跟什么人交往,跟你有关系么?”
“没有,但陆悦扬不行,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周寒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陆悦扬的复杂家世大概他们这个层面都是略有耳闻的,他张扬自由,做事不计后果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对于安音璇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会毁了他的前途,而现在发生的事件已经说明了问题。陆悦扬是那条偷苹果的蛇,可上帝惩罚的只有夏娃。
他觉得这可笑至极,问道:“值不值得我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不清楚他的过去,他的为人。”
“我不清楚难道你清楚?!你不要再来高高在上地告诫我了!我不是说了么,来上我,尝尝我的滋味,你不就满意了么?一次不够就十次百次,总有你腻了我的一天,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放过我。还是说你不敢?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你真是个孬种。”安音璇狠狠地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周寒。
周寒上前一步拎起了他的领口,眼里充满火光,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暴戾,说道:“你别逼我安音璇,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从你跟梁绪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三年了,你有正视过我一次吗?你有试图去了解过我一次吗?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
“我不想。你听得明白么?”他虽然身体无法动弹,声音也小,却一点不示弱,一字一句都穿透了周寒坚实的盔甲,刺进最柔软的内心:“我不想了解你,我甚至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我最大的请求。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刻起,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困扰,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应付你。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因为我不会爱你,永远都、不、会。”
周寒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声音都在发抖:“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我以为你愿意向我倾诉你的心事。”
安音璇想起了他们可笑的“朋友游戏”,他跟弟弟吵架之后周寒在那间舞室劝他的话,说道:“对,让我不要妄自菲薄的是你,让我放手追求自己幸福的人是你,是你抚慰我鼓励我,如果不是你跟我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你值得有人爱你‘这种话,我怎么会接受陆悦扬?!”
周寒愣在原地,手上松了力道,久久发不出一言,房间里静得可怕,好像一个声响就能让平衡彻底粉碎,让两人颜面无存。
“要上我吗?”
安音璇扶墙站稳微喘着,刚刚被揪得呼吸不畅,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他使劲推了一把周寒湿透的胸膛,说道:
“不上就滚远点。”
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摔门而去。
周寒的心沉入了无可言表的苦海之中,是的,都是我说的,是我让你大胆去爱,我却不该自以为是地默认你爱上的人一定是我。
他坐倒在沙发上,捂住眼睛自嘲地想:不遇上爱的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强悍如他,居然也落到今天这个难堪的地步。
“咔嚓”一声脆响。
他听到门锁被划开,外面走进了一个人,步履轻盈,想着是邱秘书但听着又不太像。他使劲闭了下眼又睁开,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严肃,便看见从玄关走进来一个人。
“音……”话到嘴边周寒就知道这人不是,只是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很像安音璇。
那人乖顺地走到面前,跪在了他****,柔和地说道:“周总,你衣服湿了,我帮你换掉?”
他说话声音很小,大概是为了掩饰嗓音与安音璇的不同,见周寒没有拒绝,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动作是那么流畅自然。
第42章
安音璇在走廊与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人比自己高一些,除了这一点区别,从发型穿着到走路形态都与他极为相似,尤其是那张一晃而过的脸,让他甚至怀疑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安音璇的存在。
他驻足而立,猛地回头,那人却像没看到他一样继续走着,最终停在了周寒房间门口,刷卡进去了,在关门的一刹那,他确信那双复刻出来的狐狸眼隐隐留下了一抹余光。
他攥紧拳头,又呆了片刻,两只脚已经不像刚从水里出来时那样湿透了,但此时却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他与周寒住在同一层,这层都是尊享套房,即使只相隔几个房间,却要走很远一段路。到了自己屋门前,他摸了摸裤兜却没发现房卡,也许是掉在了海里,正准备去前台再要一个,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肖总?”
肖权把他招呼进来,又扔给他一条浴巾,说道:“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下衣服,别冻感冒了,有什么事待会儿问。”
安音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走进浴室,花洒从头上冲下来的瞬间,他意识到走廊里那个人是谁。
游非。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在与陆悦扬的丑闻中给自己顶包的那个平面模特。照片上还没觉得那么像,见了真人才发现实在是像极了,不光外表,而是整个体态特征都一模一样。
热水冲了良久他才从冰冷中恢复过来,手指脚趾也渐渐有了知觉。裹了厚厚的浴袍出来,看肖权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手机。
“游非怎么在这?”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肖权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看见他了?像吗?”
见他闭口不言,肖权又道:“那你应该也看见他去干嘛了对吧,不用怀疑,就是去干那事儿的。游非是特意请过来让媒体拍的,毕竟跟悦扬一起演过对手戏还是朋友,不来说不过去对吧?”
没错,那些不雅照是这么向公众解释的,肖权的确注意细节,作秀都做得天衣无缝。
“为什么让他去找周寒?”
“你说呢,还不是为了你。”肖权双手交叠在翘起的大腿上,说道:“我送完悦扬就出来找你,怕你出什么事儿,然后就看见在沙滩上你被周寒抱走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当时媒体和保镖都在,我不好过去把事情闹更大。后来你们两个在屋里迟迟不出来,你知道我有多紧张?我不是怕你跟他上床,我是怕你不跟他上床。”
安音璇面无表情地靠在对面吧台上,问道:“什么意思?”
“你要答应他了,伺候好了,咱俩来日方长吃香喝辣,你要不答应,把他揍了或者他一气之下强迫你了,那我以后都没好日子了。所以我把游非叫来,就是以防你俩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让他替你先顶一顶。周寒……”肖权眯起眼睛,继续道:“大概率也就是喜欢你这张脸,灯调暗一点,少叫唤两声,跟你也没什么区别。”
安音璇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然后发狠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总算是不渴了,他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扔,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周寒的关系?”
“比你知道的都早。”肖权笑了,说道:“你能签星云就是周寒拜托的我,所以我没有让你在选秀赛晋级,还把你当时的录影全部删掉,因为当时参与选秀赛并不符合正统歌手的调性。还有你的合同,咱们公司签约艺人里就你和白雁岚的分成比例是特殊的。你应该感谢他,你就算当时能进到前十,三年时间你也差不多凉透了。当然前一阵子你跟白雁岚在媒体上互怼的时候,还有一小部分视频流出来,怪下面人办事不力。”
原来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周寒。
被星云选中,甚至第一首就能唱陈郡山的歌,都是因为有周寒。
怪不得白雁岚说他蛊惑了他哥,一直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他心里五味杂陈,刚刚还大言不惭地说都是靠自己,这在周寒眼里是多么可笑。
他为刚刚说的话感到羞耻,不了解不懂的人是他才对,但也无济于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喝了下去,就像喝了一瓶矿泉水,除了有点辣,也没别的感觉了,喝不醉是他的优势,但喝不醉也让他心烦。
“带我回燕城,现在就走。”他狠狠抹了把嘴。
肖权只听陈郡山说过安音璇的酒量大,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整整一瓶威士忌就这么无缝衔接地喝了下去,眼睛都没眨一下,喝完脸不红头不晕,天赋异禀。
“还去看看悦扬吗?不知道他醒了没,扶他回房间的时候还一直喊你名字。”肖权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意见。
安音璇斩钉截铁道:“不去。”
“好。把头发吹干,咱们还能赶上最后一个航班。”
收拾好东西,两人趁着夜色走了出去,路过周寒房间门口,安音璇停住了脚步。
肖权还是一身严谨的三件套,一手插兜一手替他拎着包,身型高大挺拔,金丝眼镜显出成熟男人的气质。
“人还没出来,应该是进展顺利。”肖权说的是游非,他跟周寒在里面干什么不言而喻。
他抬手轻轻抚上门板,屈起食指慢慢划过金色的门牌号码,走廊很安静,隔音效果很好,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他低头垂眸,逗留片刻后转身大步向电梯走去,没有一丁点留恋。
今夜,他先失去了一个他爱的人,又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人,他却平静到心如止水。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犯过的错误无法弥补,伤害别人与被人伤害别无二致,都痛苦。
那就苦着吧,人生来不就是受苦的么。
在回程的飞机上,肖权透过这副单薄的身躯看到了巨星的气质,比起白雁岚,肖权更欣赏安音璇。他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有明确目标,也能在分歧中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他更适合这个残酷而美丽的舞台,也将会在上面大放异彩。
安音璇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半,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变故,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有得必有舍,恋爱从来就不适合他,他不能给对方任何承诺,甚至坦陈在世人面前都不敢,又谈何幸福,结果只能是磨光了最初那令人心动的感觉。
他太薄情了,对梁绪,对陆悦扬,甚至是周寒。一个又一个人,来了又走,到最后谁都留不住,在岔路口与之挥别,目送他们离开,没人能陪伴他去看道路尽头的风景。他不再奢求情爱,只愿不再让爱他的人难过、失望,就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也无妨。
他还有安鋆,一直一直陪在身边的只有弟弟了,可安鋆以后也会有妻子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到那时,他又孤单一人了。
那时的事那时再考虑吧。
他看了下手机,已经凌晨四点了,想起还有很多东西在陆悦扬家里,衣物无所谓,有些谱子很重要。趁陆悦扬还在基岛,还是先取回来,他现在不想面对曾经的恋人,这会使他变得更软弱。
穿好衣服戴好了口罩和帽子叫了一辆专车,一夜没睡,又泡了冷水,让他浑身酸疼。他一言不发,把自己捂得很严实。春节又要到了,燕城照例又冷清了下来,有些人离开了这座城市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无论是好是坏,他们将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安音璇下了车,破晓前的夜色最为黑暗寒冷,他向手里哈了口气走了进去。楼下大厅里还是灯火通明,等电梯的时候,他想起了陆悦扬背着他爬楼的情景,鼻子有些酸,这栋公寓的每个角落都留着两人的回忆,让他喘不过气。
用指纹打开锁,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小时工在这里留下的香氛。他没有开灯,摸着黑径直走向了开放式厨房,拿玻璃杯接了一杯自来水,冰冷的液体从喉咙滑过,让他更为清醒。
不想开灯是不想看清屋里的样子,他曾和陆悦扬在此相拥,一次又一次,画面还历历在目。窗帘关着,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他走向落地窗,却意外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