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薛兄。”我惊喜的刚要自床上坐起。却被千霏雪一把按住肩膀按回床上。
“你伤未愈,还是多休息为好。”
此时还没注意到已换回男装打扮的我:“元沁呢?前掌门和玄盟主是不是......”
“玄盟主一时心软,被她借机逃走了。”
听到元沁逃走的消息,我一脸震惊:“什么?”
连千奚和玄燕飞合手,都未能擒住元沁。要真让她得到天残剑......
后面的我简直不敢想下去。
千霏雪此时将手里的汤药递给我:“先喝药吧。”
“哦,好。”接过碗,瞅着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我屏住呼吸,仰头一灌,就当喝酒似的把药汤一口喝完。
等到重新呼吸后。才发觉舌头苦涩,连同喉咙都有股难以说清的苦药味。
见我喝完药。千霏雪接过碗放到一边桌子上,微微一笑:“兄台筑基打得好,不消两日就可以正常下地行走。”
“兄台?”蓦的听到这两个字。我神情一怔,立马惊喜发现自己原本所穿的女子衣裙换成一身材质不错的合身衣衫。
等等???
惊喜过后我脸色又黑了起来。
那就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千霏雪道:“此处算是天罡派的一个据点,为你换衣服的是我阿娘的侍女白莲。”
这么说,前掌门夫人知道我是汉子身了?那她先前还差点误会我是姑娘,要送我玉镯......她不会因此误会我有那什么的特殊嗜好吧???
千霏雪自是不知我心底的各种纠结:“对了,在下天罡派千霏雪,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千霏雪此时面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想及他之前恢复记忆就有忘记我这一段,心底微是失落,勉强笑道:“掌门何须同弟子这般客气。弟子师从凌云峰峰主凌不飞,师门名字甄老实,您直唤老实便是......”挣扎着想下地同他行礼,被他眼疾手快又给按回床榻上。
千霏雪有些责怪的口气:“身体不便,繁文礼节就不要做了。”
“这怎么成?”我嗫喏着,垂首道:“不合礼数......”
低下头。就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我听他声音温和轻柔:“你方才唤我什么?”
“掌门。”
“不对。”他道:“你方才喊我薛兄?之前听阿娘说我失忆了几日,你是否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我知我不擅撒谎,只轻点下头不说话。
“与元沁一战明明还有记忆......不知为何,总记得有谁挡在我面前,可我......”千霏雪蹲下身子,就着这个姿势仰视着我。
那双无论何时都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熠熠星眸,配着此时他俊美的脸带上点怅惘的、甚至是略有点苦恼的神情:“就是想不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那人为何要替我接了元沁的那一掌?”
又忘了吗?
这次是......第二次忘了。
他还记得元沁。唯独——
不记得了我。
“你救过他几次,所以他才帮你接下那一掌。”面对那双过于清澈的眸。我几乎连呼吸都不畅快起来。
随着喉间的苦涩加重,还有心内的刺痛加剧......我努力保持着面部的笑容:“你说他是你的朋友。我也这么认为。”
“是么?”随着我的这句话后,他脸上困惑又迷茫的神情才算是安心的渐渐消去:“原来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我想起他作为薛千时,因为师父等人的乱入而导致把他牵扯进的一系列乌龙。想起亲了他时,平时严谨拘束的他难得也会出现紧张慌乱的神情。想起他,被我误入房间罕见撞见他沐浴场景时的无措。还有在处理金纬仁事件时,他看似话少疏离,实则是个温柔细腻的、凡事为人着想的好人。
还有......他说想要我在他记忆恢复前一直陪着他,还有想要我和他去塞外看雪时的不安......
哎。难怪有人说,人总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那人的好。
我也曾纠结过,也曾困惑过。
同为男子,又是一场误会。
特别是他得知真相后的吐血,失忆醒来后记得刘奇,却单独选择忘了我。
究极原因,我不敢细想下去。我道我愚钝,却不知那是我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我只用师父说过的一席话遮挡过去。
我愚钝肤浅,只知道保护自己的重要性。更知道有些话藏在心里,比起说出来,会更好一些。
千霏雪似是看出我脸色不对,他扶膝起身,人却未走,站在我的面前。
“真奇怪啊?在你身边,仿佛就能好好放松休息一样。很舒服......好像我们认识了许久?”
心下一动,我以诙谐的口吻道:“大概我人长得憨厚,所以才会给掌门有特别安心的感觉。”
千霏雪轻轻一笑:“也许吧。”
沉默一会。就在我想要找话题打破安静的时候,千霏雪在此时开了口。
“我特别想见一个人,不知......还见不见得?”
“是那个为掌门接了元沁一掌的人?”不知怎么?听他说想见一人,我原先沉闷的心情还有些回暖起来。
谁知他马上否了:“不是。是我小时候见过的人,直到现在,也是我非常在意的一个人。”
在意?
罕见听他冒出这两个字。有股说不清的酸苦味冒出了喉咙:“既然这么在意,怎么掌门不去找他吗?”
千霏雪叹道:“不是不想找。那时我还小,为寻师弟的玉佩走错了方向,还险些跌下峭壁。后来是那人救下了我,还烤了许多番薯给我吃。”
说到这。千霏雪脸上的笑意更盛,连同眸子里的光亮也是。
不敢深究那是什么?总觉得千霏雪说起在意这两个字时,总有种不同于他人的含义在。
尤其是......他还记得那个人。直到现在,念念不忘。
后他说了几句什么?我心思全放在千霏雪方才说的在意的人身上,后面的没怎么听......直到——
“哎?前掌门他们都走了?”这消息倒是来的突然。
千霏雪点头:“为防元沁阴谋得逞,父亲他们提早离开去通知各门派了。”
“那我大师兄......”
“你大师兄和明峰主则负责去通知你师父和花峰主了。”千霏雪道:“此事事关重大,如今天罡派仅有三位峰主在,为避免合欢教突袭,所以要他们及早回到天罡派。”
我点头。知道千霏雪说的在理。元沁野心勃勃,加之新仇旧恨,难保不会对加入武林盟的众门派和天罡派出手。
如今来看,一些事的确要从长计议才好。
☆、第四十三章 所谓吃醋是个什么体会(上)
果然如千霏雪所说。
不消两日,我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除了偶尔来自胸腔内的闷疼外,能跳能跑,活动自如。
见我恢复差不多。三人于是启程,向着天罡派出发。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人???瞅着旁边穿着黄色短衫,扎着两个小髻的娇俏女子——也就是前掌门夫人步雨箬的贴身侍女白莲。
前掌门夫人的侍女,又是和现任掌门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存在。这女子身份听来就很厉害......但不知为何总是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特别是。
“掌门,这个果子味道不错,你尝尝。”
“掌门,你外袍破了,我拿去给你补下。”
“掌门......”
......
一下站起:“我吃饱了,千兄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对比我在那边的心神不宁。其实千霏雪也正尴尬的想找理由拒开白莲不停夹菜的好意。
面对我突然起身。他微微讶异问:“甄兄,你只吃了一碗白饭,这点就够了么?”
由于回天罡派还需要数天的路程。千霏雪以身份不宜暴露为由,所以要求彼此间还是客气相称。拗不过他,我不知怎的一时欣喜就这么答应了。
“够了。”我脸部僵硬。此时连笑都笑不出来。
“可......”他还要说,被我打断:“此处附近就是弟子拜入师门前居住过的小村子。许多年未曾回来,还请掌门允许弟子回村子看看。”
听我叫他掌门。千霏雪眸色微微黯然几分,转瞬又恢复如常,浅淡笑意:“既然好久没回来了,就去看看吧。”
“多谢掌门。”拱手道谢下,我转身就往客栈门外走去。
......
拜入师父门下。在凌云峰上,过了足足快十个年头。
这些年来,可能是我自身的原因。几乎没有一次想过要回到这个村子里。
来的路上我想及一些熟人,特意买了一些东西包好了才到了村子。
村子依然如我离开时的模样。
只除了村口那颗大树苍老干瘪了许多。还有我跟师父离去前,曾在它旁边竖下的一块刻字木牌都不知被谁挖了去。
......许是被充作柴火用了吧?
正值深秋,入目皆是干枯黄叶,望眼只余满地寂寥。
风动吹袖,满了灌脖,即使强壮如我,竟也觉出一丝丝的微冷。
这时距离晌午还有些时候,村子的男人都外出干活去了。女人留守,多是忙着绣些冬衣,好预备寒冬的到来。
偶尔见了几个黄毛小儿,以懵懂好奇的大眼儿瞧我,只当我是外来人,大概是赶路经过的。
我朝着大树拜了又拜,跪下又重重磕了几个头。后起身对那些孩子微微一笑。朝着我家的方向迈步前去。
离开前,房子耕地对我大概也没用了。房子给了爹娘死后让我住在他家的马家伯伯。耕地卖了村长,钱大多是用来还清处理阿爹后事时的所借的欠款了。
还有些值钱的,对那些帮助我的叔伯婶婶,我便尽数的送给了他们。
走到我家房子前。意外发现房子最近翻新过,在大门两边还各贴了个喜字。
咦???
有些讶异,便呆呆的站在那。
直到此时有人对里面笑着告辞,开门出来时,看到了呆站在门口的我。
“你是谁?”顺着问话的声音,我注意到眼前是个手里挎着个菜篮子的年轻女子。
看她约莫十六七,正值桃花粉嫩的年纪。模样还算端正,清清秀秀的,几点小雀斑在她鼻梁附近,为她带来几许俏皮灵动感。
我估摸不准是不是熟悉的那个小女孩,试探的唤她:“你是......潇潇?”
听我叫出她闺名。她疑惑问:“你是?”
“我是老实啊,甄老实。”
“甄哥哥。”她捂着唇,惊喜的几步走到我面前,近前后又羞涩的低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你回来了啊。”
面对那个打小最喜欢跟在我身后,稚嫩喊着甄哥哥,甄哥哥的女孩长成如今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我憨憨一笑:“嗯,我回来了。”
......
阿娘阿爹临终前曾说,在这村子里呆了那么久,很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于是特别嘱咐我不用特别立碑设牌,要我把骨灰自后山那洒下山峰。
那时我很不解阿爹阿娘为何要我那么做?至今当然也是不明白——我唯一做的,就是把洒完骨灰的坛子埋在村口的大树下面。特意在那附近插了一块刻着阿爹阿娘名字的木牌。
......去看了马伯伯一家。将东西放到一边,又是彼此客套一番。
后上桌吃饭间,自马伯伯嘴里得知他家大儿前几天刚娶了邻村的一位适龄姑娘。
这让我想起御水峰的青青师姐。一时唏嘘,听着面前为我倒酒的马伯伯乐呵呵的讲着这几年发生的各种趣事。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身上。
马伯伯喝了口酒,感叹声:“甄娃子,你随你师父上山这几年,未曾回来一次,老头子我都以为你在那边扎了根了。”
“伯伯这说的哪里的话?” 我笑呵呵的拿着筷子夹着眼前的菜进碗,陪着马伯伯有一搭没一搭的道:“这里才是我的根......只是师门规矩多,每日还要练功的。这不想家的很,才趁着就近办些事回来看看么。”
马伯伯胡子上沾了些汤汁,被旁边的刘氏,也就是马伯伯的发妻以手肘拱了一下。
她冲我笑眯眯道:“甄娃子,不知你结亲了没?”
马伯伯接过马潇潇递来的布子擦了下脸。又随意放到桌子上。
我嚼菜的动作一停,又恢复正常:“没。”
此时马伯伯开口:“村东头的黄家大郎和你年纪差不多,前年刚娶了个胖姑娘,你就当是为你老甄家想想,也该找个好姑娘喽。”
我赔笑道:“伯伯说的是。”
“甄娃子。”马伯伯眼角的皱纹展开,瞅着我旁边羞答答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偷看我的马潇潇:“你觉得潇潇怎么样?”
“好啊。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潇潇就出落的这么好看了,以后这提亲的人家准得踏破门槛。”
我有意支开话:“还有这好久没回来了,刘大娘的饭啊还是这么香。”
刘氏和马伯伯对看一眼。后刘氏展颜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你大娘这的饭准管够。”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埋头装作大快朵颐状,暗里那是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