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到厨房就放一碗小银鱼出来,给小奶虎炖上。随后炖肉蒸红薯。
天边只剩一抹残红,谢琅也做好饭了。
小孩闻到香喷喷的炖肉,也忘了他要吃的是烤红薯,而不是蒸红薯。
吃饱喝足,洗漱干净,谢琅就带着小孩去睡觉。
不过戌时,累了一天的人照样沾到榻就睡着。
翌日天蒙蒙亮,谢琅像往常一样起来。伺候好他家牲口,谢琅就去蒸米饭和鸡蛋。
小七没吃过白米饭,看到白的晶莹剔透的米饭还不敢吃。见到谢琅吃,小孩用调羹挖一点,放入口中,就睁大双眼,“三爷,以后不吃红薯好不好?”
“改吃这个?”谢琅笑着问。
小孩点头如捣蒜。
谢琅笑道:“你乖乖听话,想吃什么三爷给你做什么。”
“我听话。”小孩使劲点一下头。感觉嘴边有个米粒,连忙拿了塞嘴里。
谢琅看到他的小动作,摇头笑笑,“别只吃米饭,把鸡蛋羹吃了。”
“我吃着呢。”小孩立刻挖鸡蛋羹。
片刻,小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饱嗝,眼睛却还盯着米饭。
谢琅见他这个样,莫名心酸,“小七还想吃?”
小孩下意识摸肚子,好像不能再吃了。
“我用布包起来,留咱们晌午吃好不好?”谢琅问。
小孩知道今天要去城里买盐、铁、布以及一些零碎的必需品,比如陶罐和陶盆。
此时三百步为一里,换成后世度量衡四百一十米的样子。养蚕里离长安城四十里,谢琅走路快也得一个半时辰。回来拉着铁和布,至少得走两个时辰。
谢琅便跟小孩说,晌午在城里吃。
小孩很高兴,但他更喜欢白米饭,便点点头,“好啊。”
谢琅把厨房收拾干净,牛送去谢建业家,回来撕一块干净的麻布,把剩下的米饭包起来,喂饱小老虎,把装有两块碎银子的小荷包绑在腰间,就推着板车,载着小七和一吊钱出发了。
出了村子,谢琅碰到四个人,扛着铁锹往北去。
谢琅不禁问:“今天就挖沟?里正怎么都没跟我说。”
“今天不挖。我们把挖开的路堵上。你这是干什么去?”
谢琅:“去城里买铁。”
“若是你买铁给里正做得多少钱?”
谢琅摇摇头,“我不知道。要不明儿我做耙的时候,你们过去看看?”
四人相视一眼。
“那也行。”
谢琅笑着,“那我走了。”
“等等。”
谢琅停下来,看向四人。
“我们把沟填上你再过去。”
经他这么一说,谢琅想起来了,那边只有三根木头,太窄了,板车过不去。
谢琅向四人道一声谢,等他们把路填平,才拉着小七继续前行。
走了大概十几丈,谢琅才开口问,“小七,刚才那几个人对咱们好不好?”
趴在车上的小孩点一下头,“好啊。”
“知道为什么吗?”谢琅又问。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欸。”
“因为咱家的犁给他们用,耙也给他们用。”谢琅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咱们村有你大伯二伯那样的坏家伙,也有很多好人。”说完发现看不到小孩的表情,干脆掉过头推着板车,“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谁好谁不好?”
小孩摇了摇头,“三爷厉害。”
“你三爷厉害也没用。”谢琅笑道,“咱们帮他们,他们也帮咱们,就算不是大好人,心也不坏。你也可以跟他们家的小孩玩。
“用咱家东西,不帮咱们,还嫌咱家东西不好,就是大坏人。你三爷是通过这点分辨好人坏人的。现在懂了吗?”
小孩似懂非懂,嘴上却说,“我懂啦。”
“那你睡会儿吧,等你醒来咱们就到城里了。”
谢琅担心道路颠簸,就在板车上铺一层麻袋,又放一个破被褥,让小孩趴在被褥上,“不困也别说话。风大,总说话会生病的。”
小孩伸出两只小手捂住嘴巴,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琅。
谢琅抿嘴笑笑,没再说话。然而,没过一会儿,谢琅笑不出来了,脸上尽是错愕。
眼前的道路一马平川,堪比柏油马路。
谢琅放下板车,蹲下摸摸地,坚如磐石,“这难道就是秦始皇建的驰道?”
“三爷,怎么啦?”
谢琅缓缓起身,“没事。我觉得咱们照常走,一个半时辰也能到城里。”
“为什么啊?”小孩好奇地问。
谢琅笑着说:“因为路好啊。”说着推起板车,“走啦。”
道路一马平川,谢琅走一段停下来歇一会儿,到长安城下才用一个半时辰。
前世见惯了高楼大厦,看到高高的城墙,谢琅依然感到庄严肃穆,下意识抬头挺胸收腹,险些敬个军礼。
好在谢琅忍住了。
从北门进入长安城,谢琅就看到街道笔直,井然有序。若不是路人都穿着短打、直裾或曲裾,谢琅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回到了现代。
“三——”
“那位——”
谢琅心中一凛,放下板车,快速出手,转身抬腿一脚。
砰!
地上倒下一个人。
谢琅冷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你祖宗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倒在地上的人懵了。
四周的行人也懵了。
小七也懵了。
谢琅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荷包,淡淡地瞥一眼地上的人,“下次再偷东西眼睛睁大点。”
“你,你才是小偷!”
地上的人回过神,撑着胳膊坐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行人齐刷刷看向谢琅。
谢琅乐了,指着他自己,“我是小偷?”
“对,你是小偷。”地上的人爬起来就指着谢琅,满面凄苦的对周围的人说,“他想偷我的钱被我发现了,还反咬我一口,大家伙儿可得给我做主。”
“嗤!”
“噗!”
谢琅循声看去,是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身着曲裾,二十来岁的男子,见其边笑还边看那个偷儿,“刚才是这位公子提醒我小心小偷?”
“是的。没曾想你反应如此迅速。”说着话不禁看一眼谢琅粗粝的手指和沾满尘土的草鞋。
谢琅笑道:“不是。是他刚靠近我,我就发现了。”随即转向那个偷儿,“你说这个荷包是你的,那你说里面有多少铜板。”
“里面没铜板,是两块碎银子,每块一两。”
西汉的一两不过是后世的十五六克。谢琅在江山图中捏银子的时候不止一次嫌一两一块太少。好在他时刻谨记枪打出头鸟,没把一两捏成五十克。
闻言脸色微变,他这是碰到偷儿的祖师爷了。
第18章 谢琅发火
小偷见状,登时得意洋洋,“没话说了?快还给我!”
“我是没想到你真敢说。”谢琅笑道。
小偷轻蔑地笑一声,“我的东西,我为何不敢说?”
“这里面不是银子,你要如何?”谢琅再问。
小偷脱口道,“难不成还是金子?”
站在谢琅身后的年轻男子笑出声来。
小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一见谢琅身着粗布麻衣,上面还全是补丁,又理直气壮起来,“你看我像是有金子的人吗?”
“你不像,我像。”周围人越来越多,担心有偷儿的同伴伤着小七,谢琅便不再跟他废话,打开荷包,手伸到里面,另一手攥住荷包底端,拿起荷包,谢琅手上赫然多出两块金子。
小偷脸色大变,奋力挤开人群就跑。
谢琅哼一声,转身推着板车就走。
先前想提醒谢琅有小偷的男子下意识跟上去:“你不追?”
“没空。”谢琅边走边说,“把他送去衙门,也不过是关几天。他那么大胆,还敢反咬一口,定然有所依仗。抓住他一个,我担心出来十个对付我。”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小兄弟不是城里人吧?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家在何方。”
谢琅停下来,转向他,见男人眼中尽是好奇,笑道,“我只是一个农夫。”
“我看出来了。”男人跟着笑笑,“鄙人是觉得小兄弟见识不凡,想和小兄弟交个朋友。”
谢琅微微一笑。
男子惊觉有戏。
谢琅开口道:“实在抱歉,不敢高攀。”说完就走。
男子愣住,回过神哪还有谢琅的影子,连忙问随从,“刚才那个小兄弟往哪儿去了?”
“往西拐了。追?”
男子抬腿就想追,脚迈出去,陡然停下,“我总感觉还会再遇到他。”
“此话怎讲?”
男子下意识往西看一眼,“他和他的孩子面色红润,想来生活不错。身上有两块金子,却穿着全是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定是故意为之。”顿了顿,“身手如此了得,绝非等闲之辈。”
“他说他是个农夫。”
男子满眼笑意,“也不可能是寻常农夫。”
“三爷,那个人是坏人啊?”小七好奇地问。
谢琅摇了摇头,“不是。不认识我,还提醒我有小偷,心性不坏。”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三爷啊?”小孩问。
谢琅笑道:“衣着光鲜,在小偷反咬咱们一口的时候还敢嘲笑小偷,应该是个贵公子。这种人咱们老百姓惹不起。”
没个像样的家不说,连个做饭的铁锅都没有,谢琅可没空陪贵公子玩儿。再说了,那位跟上他,等一下要用碎银子换铁的时候,他可没法解释银子从哪儿来的。
即便用金子换铁,顶多用一块,另一块还得放荷包里。届时也无法解释他荷包里怎么有三块。除非一直用手拿着。可攥着两块银子不好推车。
而只有小七一个就好糊弄了,银子是从铜钱袋子里拿出来的。
“为什么惹不起啊?”小七很奇怪。
谢琅:“你惹我生气,我打你屁股。你若惹他生气,他会把咱家的地和房子抢走。我惹他生气也一样。”
小孩懂了,“我们不跟他好。”
“我知道。”谢琅找人问一下,找到打铁铺,就把荷包扔在放铜钱的袋子里。再从里面拿一块银子,换两袋好铁,就推着板车去买布。
谢琅看到有卖吃的玩的,就想给小七买一点。停下来,一想江山图里什么东西都有。玩的东西他可以给小七做,便说:“小七,咱们回家好不好?”
“买好啦?”
谢琅点头,眼角余光看到右手边铺子里的东西,连忙停下,“还差一样。在这里等我。”拿起铜钱就往铺子里去。
片刻,谢琅回来,板车上多了一个直径两尺,带有嘴巴的小磨盘。
小孩见板车塞的满满的,不禁说:“三爷,我下来。”
“坐好,我拉得动。”
一个小磨盘,两袋铁,两个煮饭的陶罐和洗菜的陶盆,还有两匹布以及一包盐。看起来多,对谢琅来说不算重。
道路平坦,没有大的上坡,中间停下来歇一会儿,吃掉早已冷却的米饭,谢琅到养蚕里才用两个时辰。
从驰道到村里那段路不好走,谢琅便让小七下来。
小孩没闹,还要帮谢琅推车。虽然他一丁点大,没什么力气,谢琅见小孩这么懂事,心里也高兴。
到家谢琅见门口有半袋铁,就猜是谢春娥的丈夫送来的。而谢琅问了隔壁的谢广,确实是他送来的。
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谢琅才回去。谢琅若早回来一炷香,还能碰到他。
谢琅把铁扔院里,把板车拉进去也没收拾,给小奶虎煮小银鱼的时候顺便蒸几个红薯,吃饱喝足,喂了鸡鸭和羊,就抱着小七回屋睡觉。
这一觉睡到天黑。
谢琅起来洗漱一番,去南边把牛牵回来,喂好牛,在院中生起火,才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铁放在和厨房相邻的杂物房中,谢琅又从江山图中放出约莫两袋铁,就关上门在院里垒两个简易的灶。
小七抱着小奶虎走过来,“三爷,垒这个干什么啊?”
“给咱们盖房的人煮汤。”谢琅道,“小奶虎又饿了?”
小七点了点头,“是的欸。”
“我等一下就给它做。”谢琅把简易的灶盖好,把盐放厨房里的灶台上,把小磨盘放院中的石桌上,又把布放堂屋里,就给小奶虎做吃的。
“你饿不饿?小七。”
小七摇了摇头,不饿。然而,看到小奶虎整张虎脸埋在碗中吧嗒嘴,小孩不禁咽口口水,可怜巴巴望着谢琅,“三爷……”
“饿了?”谢琅笑着问。
小七忙不迭点头,很饿,想吃。
谢琅转身回厨房,变出两个红薯扔炭火边,“过会儿就可以吃了。”
用温泉水把陶罐和陶盆洗干净放厨房里,又往牛石槽里添些带有麦穗的麦秸,就去洗衣裳。
一切收拾妥当,谢琅也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
小七吃饱,谢琅也困得睁不开眼。胡乱给小孩洗洗脸漱漱口,爷俩就回屋睡觉。
翌日,谢琅醒来天已大亮。考虑到给他家建房的人今天过来,谢琅没敢做米饭和红薯,只是煮点栗米粥,蒸两碗鸡蛋。而小奶虎的饭,自然还是银鱼。
两人一虎吃饱,谢建业就过来了。
“大伯牵牛?”谢琅问。
谢建业点头,“我把牛送地里,就来帮你盖房子。”往四周看了看,“春娥给你找的人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