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看到小七睡着,把他放榻上,就把呼呼大睡的小老虎塞他怀里,免得受到惊吓的小孩醒来不见他嚎啕大哭。
谢琅早上给小老虎准备许多吃的,此时碗已被它舔的干干净净。正好谢琅也饿了,就把门关上,从江山图中抓一条鲈鱼炖上,又在屉子上放几个红薯和两碗银鱼蒸蛋。
谢琅把灶眼里塞满木柴,出去把牲口圈打扫干净,把牛和羊牵进来,添些草料,就闩上大门,喊小七起来吃饭。
兴许小孩忘性大,也有可能是谢琅和小老虎在身边,小孩没有再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翌日,天蒙蒙亮,谢琅自然醒来,伸个大大的懒腰,就去伺候他家的牲口。
牛粪弄出去,羊牵到外面,就看到谢伯文晃晃悠悠把驴牵出来。
谢琅见他活活像三天没睡觉的模样,一点也不意外,“昨晚没睡着?”
“哪能睡得着。”谢伯文叹气道,“你姨母那边还好,跟你断往了,不想教她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我姑才难缠,我敢说不,她就敢一哭二闹三上吊。”
谢琅不想笑,可见他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憋着笑问,“谢广他爷爷出面也不成?”
“她敢连我爹一起骂。”谢伯文道。
谢琅惊讶道:“这么厉害?”
“你没听说过?早年在她婆家过得不舒服,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婆母喜欢唠叨,她就要和离。我爷爷觉得过日子唠唠叨叨很正常。结果人家不声不响又给自己找一个。我爹去她家,见我那个姑丈的妻子换了,险些跟我姑丈打起来。”谢伯文道,“我现在也不求能赚多少钱,就求她晚点来找我。”
谢琅张嘴想问,你姑姑是不是很特别。比如和他一样,来历不一般。忽然想到刘彻的娘,不但嫁过人,还生了孩子,刘彻的爹都不在乎,普通人家更不可能在乎。
“她家日子不好过?”谢琅问。
谢伯文:“好。但咱们普通老百姓,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你说得对。”谢琅正想再劝两句,忽然想到一个成语――以毒攻毒。
谢琅往他家那边看看,不见谢伯文的妻子,便冲他招招手。
“什么事?”谢伯文小跑过来。
谢琅:“你丈母娘厉害不?跟你姑比起来。”
谢伯文摇了摇头,“她儿媳妇挺厉害的。”
“和嫂子关系如何?”谢琅又问。
谢伯文:“你嫂子脾气好,没跟她吵过嘴。应该还可以。”
“这就好办。改天你姑过来,你先拖着她,然后把你丈母娘和谢广的舅母接过来。”谢琅想象一下三人碰面的“盛况”,忍不住笑道,“让嫂子驾车去,最好见到她娘就哭。”
谢伯文想象一下,也忍不住笑了,朝谢琅肩膀上拍一下,“三郎兄弟,你是真通窍了。”
“我都说了,一通百通。是你们不信。”
“建芬,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谢琅下意识扭头,没看到人,“我大伯在跟谁说话?”
“一个叫建芬的,和建业叔的名字真像。像?建芬?!”谢伯文惊得张大嘴巴。
谢琅心中一凛,“不会这么邪乎吧?”
“我,我去看看?”谢伯文压低声音,指着南边。
谢琅点了点头,“等一下。”拽住谢伯文的胳膊,“她如果要过来,先帮我拖一下。我去把身上的衣裳换掉,再把我的好衣裳收起来。对了,再让嫂子给我送一盆豆花,我们早上就吃那个。”
“为什么?”谢伯文下意识问。
谢琅:“装穷啊。”
“三郎,看看谁来了。”
谢琅低咒一声,他这个便宜大伯是不是脑袋有坑。居然把人往他家领。
“谁呀?”谢琅深呼吸,转过身,看到来人四十左右,身高用后世的度量衡来量,也就一米五的样子。皮肤黝黑,身形微胖,和谢建业不像。嘴角纹路很深,看起来不好相与。谢琅便装作又惊又喜的样子,故意问:“姑母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家才出事了。”谢建芬脱口而出。
谢琅脸色微变,笑容荡然无存,“是呀。我家出事了,我爹和我娘都不在了。建好房子,我家比我的脸都干净。姑母过来是担心我日子过不下去,看能不能帮我一把?”
第34章 谢三打架
谢伯文面露惊讶,显然没想到谢琅先发制人。
谢建业不禁庆幸把他妹妹领过来。若是去谢大郎或者谢二郎家,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打起来,要么他俩儿子被他妹妹唬住,老老实实教她油皮和薄豆腐。
谢三郎跟他姑的关系一般般。可以说因为谢三郎的母亲太会过日子,斤斤计较,虽不占亲戚便宜,亲戚也别想占她便宜,导致两家不大走动。
在谢建芬记忆中,她小侄子话不多。谢琅冷不丁说出这样的话,本以为一定能达到目的的谢建芬直接愣住。
谢琅接着问,“姑吃饭了没?”
“还没有。”谢建芬反应过来忙说,“你还没吃饭?多做点,我在你家用。”
谢琅:“可以。只是家里没面,也没糜子,我打算用豆子跟伯文哥换点豆腐,早上吃豆腐。”
“正好,我还没吃过豆腐。”谢建芬从善如流道。
谢琅呼吸一窒,这女人脸皮真厚。居然都不问问亲侄儿面和糜子哪儿去了。
“那姑就在我家吃。”谢琅挤出一丝,“伯文哥,麻烦你给我切两块豆腐,我一块,我姑一块。给我家小七盛一碗豆浆。”
谢伯文说声好,转过身背对着谢建芬就给谢琅使眼色,真切?
“豆子等一下再给你。少不了你的。”谢琅笑着说。
谢伯文明白,真切。
“三郎说哪里的话。你姑就是我姑,这次就当我请了。”谢伯文说完就往家跑,恐怕慢一点谢建芬跟上来。
谢琅转向谢建芬,笑道:“姑和大伯聊会儿,小七该醒了,我去看看他。”
“小七是谁?”谢建芬疑惑不解。
谢琅连忙说:“让大伯跟你说,他清楚。”
“那咱们去屋里说。”谢建芬立刻说。
谢琅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不耐,依然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姑,家里有些乱,不方便待客。”不容谢建芬开口,关上门从里面闩上。
谢建芬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就找谢建业,“大哥,这孩子他什么意思?怕我进去。”
“哪能啊。”谢建业尬笑道,“他爹娘不在了,家里就他和小七一大一小俩男人,大概觉得女人进去不方便。”
这话糊弄鬼,鬼都不信。
谢建芬顿时有些气恼,“我是他姑!”
“您当然是我姑。”谢琅抱着不断打哈欠的小七出来,“还是亲姑,我骗谁也不敢骗您,真是不方便。”
“你知道我是你姑,又不是外人,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都见过,能有什么不方便。”谢建芬说着就往里面走。
砰!
谢琅抬手关上门。
谢建芬下意识停下,回过神来瞪一眼谢琅就推门。
“站住!”谢琅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谢建芬再次停下来,见他面色不善,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前世工作需要谢琅八面玲珑,所以私下里从不委屈自己。
穿成谢三郎,江山图跟着他过来,又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谢琅很满足。因此讨厌谢大郎的妻子,烦谢二郎的妻子碎嘴,对谢建业的某些做法无语,甚至不喜里长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他都忍了。
谢建芬一个嫁出去多年的女人,谢琅不用跟他朝夕相处,无需担心得罪她,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对长辈不恭不孝,也没想过上来就落她的面子。
给脸不要,谢琅也不再客气,面无表情道:“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方便待客。”
“我今天一定要进去?”谢建芬瞪着眼睛问。
谢琅轻笑道:“你进不去!”
谢建芬上手就掰他的手。
“大伯,接着。”
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的谢建业下意识伸手,小七飞过来。
谢建业慌忙抱住小七,“三郎,你――你干什么?”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谢琅抓住谢建芬的胳膊,往外一推,谢建芬踉踉跄跄,不敢置信地指着谢琅,“你敢打我?”说着就往地上一坐。
谢琅笑道:“谁看见了?大伯――”
“大哥!”谢建芬冲着谢建业怒吼。
谢建业顿时后悔把谢建芬支到这边,期期艾艾地说,“三郎说不方便,肯定就是不方便,你别进去了。三郎,这是你姑,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谢琅打断他的话,“大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谢建业倏然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转而道,“建芬,你这么大岁数,就别跟个孩子计较了。三郎不懂事,你不能不懂事。”
谢琅满意了。
谢建芬不敢置信,指着谢琅,“大哥,是他打我。”
“明明就是你年龄大,自己没站稳,居然还好意思怪三郎叔。”
谢建芬和谢琅同时循声看去。
谢广趴在他家墙头上,面带嘲讽,“接下来是不是要三郎叔教你做豆腐?三郎叔,别信她。我给你作证,你没打她。”
“你,谁呀?”谢建芬指着他。
谢伯文走出来,“我儿子,谢广,还小,不懂事,姑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小也不能红口白牙的乱说。”谢建芬道。
谢伯文点头:“姑说的是。小不能乱说,年龄大更不能。三郎没打姑,姑也不能乱说。”
“你――”谢建芬指着谢伯文,“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随即又找谢建业。
谢建业立刻转向谢琅。
“跟我有没有关系?”谢琅开口问。
谢建芬:“废话!”
“你来是找我吵架的?如果是,恕不奉陪。如果是为了油皮和豆腐来的,那我也明确的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谢琅话音落下,谢伯文心中一喜,谢建业松了一口气。
谢建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不曾忤逆父母,不曾被判朋友,对长者恭敬,对邻居友善,对晚辈疼爱,我很有良心。”谢琅道。
啪啪啪!
“说得好!”谢广高吼一声。
惊得谢琅院中的鸡咕咕叫,鸭呱呱闹。
谢伯文扭头瞪他一眼,你给我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谢广小声嘀咕一句,从墙里边翻出来。
谢琅盯着谢建芬,悠悠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你,你敢?!”谢建芬指着他,“看把你能耐的。”起身向前两步,昂着头,“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
谢琅笑道:“不会让你失望。伯文哥,去拿根绳子把她给我绑了。送到廷尉衙门,就说此人抢我的东西。谢广,给我作证。”
“好的!”谢广立即接道。
谢建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三郎――”谢建业对上谢琅冰冷的视线,“使不得”三个字咽回去,“三郎,有话好好说,毕竟是你姑。”
谢建芬:“让他绑!”
“出什么事了?”趴在墙角观望的姚桂芝跑过来。
谢琅指着谢建芬,“她想抢我家的东西,我现在就把她送去城里,伯娘帮我看一下家。”
“这是你姑,是不是搞错了?”姚桂芝说着话转过身背对着谢建芬,一个劲给谢琅使眼色,不行,不可以,有话好好说。
这样的姑谢琅宁愿不要。
平时应付养蚕里这群人已经够累,再三天两头应付她这样的,谢琅宁可跟着卫青出击匈奴。累虽然累,危险也有,但天苍苍野茫茫,大漠孤烟,空旷无垠,心情舒畅。
“搞没搞错你该问她,而不是问我。”谢琅看一眼谢建芬,“我家里乱,不方便进去,我又不需要她帮我收拾,她非要进去,除了想抢我家的东西,我真想不出她进去干什么。”
谢建芬:“我进去看看不成?”
“成啊。可我不想让你进去,不想给你看。你没听懂?”谢琅更想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谢建芬指着自己,“我是你姑。”
“不是我爹娘,这里也不是你家。”谢琅再次强调,心里已很不耐烦,“也没有律法规定,姑想进去,我就得开门迎客。姑如果不信,那咱们就去廷尉衙门。”
“去什么廷尉衙门?多大点事。”里正慌慌张张跑过来,“建芬,三郎家三郎爱让谁进让谁进。他不乐意,我这个里正,他大伯也别想硬闯。”
谢建业连连点头,“对。不单单今天,平时也是,我找三郎有事,他不想让我进去,我都是在门口说。”
“那是你,不是我。”谢建芬双手叉腰道。
谢琅环着双臂,“所以你一定要进去?”
“对!”谢建芬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谢琅冲谢广使个眼色。谢广跑到屋里拿一捆麻绳出来。谢琅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去擒住谢建芬的双手。
谢建芬抬腿就踢他。
谢建业脸色突变,“三郎,小――”
“啊!”谢建芬尖叫一声,谢琅撤开,谢建芬扑通双膝跪地。
众人脸色骤变,看了看谢琅,又看了看痛的飙出眼泪的谢建芬,不敢相信谢建芬真敢往谢琅裤裆里踹,更不敢相信谢琅闪身躲开,还把谢建芬的胳膊给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