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渡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诺夜,虽然诺夜看起来很好,但却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一头猛兽,吞噬别人也吞噬自己。
见兰渡没有回答,诺夜顿住脚步,低垂下头,前额的发丝丝丝垂下遮挡住脸上的表情,整个人显得乖乖的,再次询问:“行吗?”
“可以啊。”兰渡这才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要快点回来,我在王府等你。”
“嗯。”
“这个给你。”兰渡有些不放心的递给他一瓶药丸,说道:“不管受了多严重的伤,或者中什么毒,只要吃了立刻就会好起来。遇到危险就回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诺夜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声音也轻松不少:“我又不是小孩,有分寸的。”
几人在夜里分道扬镳,凝霜在一旁忍不住“啧啧”出声:“还抱着个孩子呢,能跑去哪?”
“谁知道呢。”兰渡叹息一声:“他想自己走,我又不能追过去。”
“说不定诺夜希望你追上去呢!”
兰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管诺夜是不是希望,兰渡都不能追过去,他本来也不是原身,现在和唐子煜在一起,就更加没资格追过去。
夜风很冷,白虎已经回到身边,贪狼将自己的身体朝对方的肚子埋了埋,这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王爷怎么还没回来啊?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贪狼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了,就连老虎身上的皮毛都无法温暖他,本来就失血过多,他怕是要死在这个夜里。
白虎突然起身,将贪狼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听到疾奔而来的马蹄声。
贪狼立刻起身,示意白虎吼叫起来,立刻将兰渡他们吸引过来。
“辛苦了。”兰渡递给他一枚丹药。
贪狼服下之后感觉好了不少,看看兰渡又看看凝霜,心中一惊:“诺夜他……”
“他有事情要办。”兰渡示意贪狼不要多想,“我们先回去,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贪狼这才松口气,疲惫中又开始跟着兰渡他们赶路,一路上都感觉气氛怪怪的,但他就是个随从,也没什么资格乱问。
皇宫之中,趁着煤油灯的昏暗光线,唐子煜认认真真在信纸上写信。
皇叔敬启,见字如晤。
看了看这八个字,似乎是不太满意,唐子煜很快将纸团成球扔到地上,重新拿了一张开头。
皇叔,宫中一切都好,只是朕想你了。
再次落笔,唐子煜左看右看,却依旧觉得不妥,用手指摁住纸张的一角,然后一点点将它卷起来,最后卷成一个硬硬的纸卷扔在地上。
该怎么给皇叔写信呢?唐子煜双手托腮,十分为难。
“陛下是要给王爷写信?”小德子进来将参汤放到桌子一角,笑着说道:“王爷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朕明白。”他也没想将信寄出去。
只是,几日未见,唐子煜的心始终不安稳,总要做些什么纾解思念之情,却不料怎么写都觉得不合适。
皇叔会不会觉得他太刻板?皇叔会不会感觉他很幼稚?明明是一封不需要寄出去的信,唐子煜却依旧反复斟酌,总想要将这封信写好。
但其实,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小德子。”唐子煜十分忧虑地望着小德子,问:“你说,皇叔会不会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王爷那样心疼陛下,肯定会回来的。”小德子笑着说道:“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往回赶了。”
“会吗?”唐子煜却并不安心,低声说道:“可是,朕总是给他添乱,皇叔也总是躲着朕,说不定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摄政王的封号对兰渡来说根本不是诱惑,他可以舍弃摄政王的位置,自然也能够舍弃他。
唐子煜心焦的想要追过去,但是理智却强行让他留在宫中,他已经这样没用,过去添乱的话,肯定会更让皇叔讨厌。
“陛下,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小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枚原本属于兰渡的砚台安静躺在案上,让唐子煜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王爷对陛下很是看重,还望陛下不要辜负了他。”小德子语重心长。
唐子煜点点头,他绝对不能辜负皇叔。
作者有话要说: 诺夜:我想一个人去一个地方。
诺夜:我不想任何人跟来。
诺夜:……兰渡你真的不跟过来吗QAQ
掉落红包,大家注意保暖与防护,千万不要生病。
第136章 回宫
一夜一天的赶路后, 兰渡终于在第二天的夜里暂作休息。
周围一片荒野,凝霜捡了一些柴草, 点燃之后供几人取暖, 兰渡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白虎与贪狼身上。
贪狼本来舒舒服服的躺在白虎的肚皮上,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下,突然就看到兰渡死盯着自己的眼神, 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很暖和吗?”兰渡问他。
贪狼点点头。
兰渡朝他笑笑。
贪狼:……
三分钟后,三个人一同挤在白虎的肚皮上, 若不是有贪狼安抚性地抱着白虎的脖子,恐怕白虎早就凶性大发, 毕竟猫科动物面对不熟悉的人是很少袒露肚皮的。
“你离开七夜之后, 一直都在山上和它们相伴吗?”兰渡感觉这样的生活还蛮不错的,半天带着大猫四处玩,晚上还能一边睡觉一边撸大猫, 简直天堂啊。
“我也并没有一直待在山上。”诺夜虽然擅长驭兽, 但也没到当野人的地步。
“大家饿了吧?”兰渡开始翻自己的幻音阁, 不多久便找出三包真空包装的扒鸡分了吃,结果兰渡才打开封口, 一只大嘴便凑了过来,舌头直接舔了进去。
兰渡无奈,将鸡剥出来给它, 然后自己又拿出一袋,扒鸡已经熟烂了,肉香中带这种八角与桂皮的清香, 轻轻咬下去骨头都能嚼成碎沫,好吃的不得了。
兰渡才吃一口,就见白虎的大脑袋再次蹭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贪狼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拍拍白虎的脑袋,然后一指旁边,示意它自己去捕猎,但是吃到扒鸡的白虎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脑袋又朝兰渡那边蹭了蹭。
“三个人呢,你怎么就盯着我?”兰渡无奈的看向其他两人,就看到凝霜背过身子小嘴“咔咔”地迅速吃鸡,贪狼则是一遍又一遍打手势让白虎不准靠过来。
兰渡无语,吃个鸡而已,至于吗?
兰渡又在幻音阁找了找,然后将一只烤乳猪拿出来放地上,并不是一般烤乳猪那种小香猪,而是真正的大肥猪,却烤的外焦里嫩,鲜红色的外皮看着就让人喜欢。
“去吃吧。”兰渡摸摸白虎的头,对方立刻跳开到一旁大快朵颐。
“大白跟着你是不是都吃不饱啊?”兰渡朝贪狼瞥去一眼,道:“你送我算了。”
“啊?”贪狼张大嘴巴,连鸡都不香了。
“大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你强。”兰渡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回京城的话,你又要将它丢到林子里边,说不定还会伤到人,还不如养在王府。”他还是蛮喜欢的。
“算了吧,大白生性自由,不适合笼子。”贪狼立刻摇头,他可舍不得。
见贪狼是真心喜欢白虎,兰渡也不继续索要,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橘黄色的海螺来。
“王爷,你哪里来的海螺?”凝霜十分疑惑,王爷出来还带着海螺玩吗?
贪狼也忍不住看去,惊讶,“左旋海螺。”
“左旋怎么了?”凝霜立刻追问。
贪狼立刻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十分诧异的望着兰渡。
兰渡没有说话,只是将海螺放到唇边,轻轻吹响,空灵的声音似乎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带着吹奏者的思念穿透黑夜前往它应该去向的地方。
万蛊门遗址。
诺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他本就是被上天诅咒的天煞孤星,也是害死万蛊门的罪人,他是最没有资格过来打扰万蛊门人亡灵的。
但,不是他。
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却仿佛依旧在昨天。
“你这个害人精!”
“你是天煞孤星,离我远点!”
“老门主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有人骂他。
“吃点东西吧。”
“诺夜,我们去玩吧!”
“别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有人安慰他。
可是,送他食物的老人被蛊虫反噬死了,和他玩的言乐被他杀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让他不要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其实是亲手将他推向地狱深渊的人。
“我做错了什么?”诺夜望着周围的一片荒芜,内心似乎也跟着荒芜。
他根本什么都没做,从一出生就被人打上“天煞孤星”的罪名,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的去讨好那些人了。
从希望到失望,最后再到绝望是一个过程,诺夜对万蛊门从未绝望,是因为还有言乐父子两个,但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笑话。
诺夜沉默着原地蹲下,伸手轻轻抚摸地面的泥土,他自认以诚待人,没有对不起过谁,但到底还是忽略了。
他对不起的,是当初的蛊王。
同兰渡杀回来那天,蛊王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乖巧的爬过来与他亲昵,言乐说得对,如果蛊王一直处于暴走状态,他或许根本就杀不掉蛊王。
他错了。
一个蛊师,终此一生就只有一个本命蛊,本命蛊与蛊师同心同德,从没有蛊师会对自己的本命蛊动手。而他却将自己的本命蛊碎尸万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他的罪恶。
“对不起。”诺夜将自己身上带着的竹筒取了下来,打开盖子蛊虫窸窸窣窣全部爬了出来,一黑一白两条小指细的蛇也从袖口钻出,朝着周围四散而去。
做完这一切,诺夜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这个地方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他以后,再不会玩蛊了。
他与万蛊门,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属于万蛊门的寄托已经完全消失,诺夜却依旧要逐光而去,他的信仰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权倾朝野。
几日过去,兰渡还没回来,唐子煜窝在皇宫之中感觉自己已经快长毛了。
明明是一方砚台,不但里面没有墨汁,反倒是被他擦拭的锃光瓦亮,仿佛是把玩很久的古董一般。
一团团纸被他写了又扔,扔了又写,最后或许是担心会被兰渡发现,索性找来火盆在宣德殿一点点烧了。
没有皇叔的日子,枯燥无味。
“你这是欺君之罪,你一定要跟我去见陛下!”
“解元,我这都是为了大禹国的安定。”
解元与纳兰容若吵吵闹闹拉扯着走进来,见到唐子煜正在“玩火”都是一怔,然后立刻下跪行礼。
“爱卿请起。”唐子煜示意两人不必多礼,探究的目光落到纳兰容若身上。
一直以来,都是纳兰容若抓住解元的把柄,没想到纳兰容若也会犯错,还是欺君之罪,这倒是让唐子煜十分好奇。
“两位爱卿前来所为何事?”所有信件已经烧完,唐子煜十分放松。
“陛下,纳兰容若私藏奏折,暗自损毁,罪犯欺君。”解元语气严肃,同时还拿着一个已经被烧了一角的奏折,道:“这是他妄图损毁的折子!”
“呈上来。”
小德子立刻将折子呈给唐子煜。
按照流程,纳兰容若会将所有奏折看一遍,被着落的奏折会交给解元再看一遍,但是却没有直接烧毁的权力,这样损毁奏折,的确是欺君之罪。
但是,唐子煜也很奇怪,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作死行为只有解元才能干得出来。
唐子煜缓缓展开,看过之后怒斥:“大胆!”
解元神色凝重,也觉得纳兰容若大胆,纳兰容若则是满脸的灰败之色,感觉朝堂又要乱起来了。
“将吏部尚书给朕找来,竟然敢弹劾皇叔,活腻了不成?”唐子煜大怒,指着外面命令小德子去传召。
听闻此话,解元微微一僵,忍不住看了纳兰容若一眼,他烧的都是这种折子?
纳兰容若咬牙,站出来拦住小德子,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息怒,臣损毁奏折,全是王爷指使。对于朝臣的不满王爷早已知晓,他命令微臣,不得让陛下知道这件事情,为的是保我大禹国朝堂太平。”
“皇叔?”唐子煜果然有些犹豫。
“陛下,请不要辜负王爷的好意。”纳兰容若跪在地上,“请陛下当做不知此事,莫要让王爷失望。”
唐子煜有些气不过,皇叔怎么总喜欢给那些人脱罪,但是想要对弹劾他的人动手,想也知道肯定会让皇叔生气。
“王爷到!”外面有太监呼喊。
兰渡进宫一路无阻,直接便进入宣德殿,才进门就看到纳兰容若跪在地上,有些诧异的朝唐子煜望去,就看到对方冷哼一声,似乎很不高兴。
“陛下,这是怎么了?”兰渡走上前,很自然的拿过对方手上的折子看了眼,尔后塞入火盆之中,无所谓一笑,道:“就因为有人弹劾我?”
“不止吧。”唐子煜见到兰渡本来很是惊喜,但想到兰渡瞒着他又有些不高兴,道:“皇叔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可不太清楚。”兰渡双臂环胸,纳兰容若和解元趁他不在又说什么了?
“皇叔让纳兰容若毁掉奏折,难道还不承认吗?”唐子煜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无比幽怨,皇叔这是不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