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沈云再次苦了脸,当初叶笙开始学习写字时,很是高兴的带着他一起。而一开始,他自然也对读书识字是很感兴趣的,他们村子里的孩子大半都是没机会去上学堂的。
大部分人都觉得上学也没用,又费钱又费时间,不如让家里的孩子帮着多劈两捆柴来的实在。而沈云的爹娘也和大部分人想的一样,没有让家里的任何孩子去上学。
所以,当叶笙把什么笔墨纸砚摆在他面前让他一起学习写字的时候,他觉得特别稀奇,耐着性子乖乖学了几天,可也就是几天,之后他新鲜感一过,就实在不想碰那毛笔了。麻烦,记不住,太磨人了!
他干笑了两声,对着陆铭远和叶笙道:“还是……别了吧。”
陆铭远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逼他。看了会桌子上的涂料,虽然不像现代社会那样颜色丰富,从深到浅一样不差,但主要的几种颜色基本上都有,这还曾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把。据说这些涂料是由漆树的汁液和桐油制成的,果然,古人的智慧是令人佩服的。
默了会儿,他道:“下次摆摊的时候,你们可以试着把这些涂料带过去,让那些想买东西的人自己上色。”他记得前世是在街边看过类似的游戏,不少年轻人都挺喜欢玩的。
“这样,可以吗?”沈云有点迟疑。
叶笙的心里对他家相公早就满是佩服了,当即点头:“那下次我们就试试。”
这一试的结果自然是没有让人失望,不过此乃后话,先不提。
第二日,他和叶笙买完东西回到酒楼后,多日不见的方兰就来找他了。
过了这么些日子,这个女人倒是比之前明朗了许多,看来她和丈夫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那么,这个时候来找他,应该就是为了当初他们谈好的生意了。
果然,两个人一坐下,方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自由了。”
在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的提点下,她不断地在家里闹事,终于让所有人都受不了,也终于让她那个丈夫妥协了。
“谢谢你。”方兰对陆铭远一笑道,“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可以付诸行动了吧?”
“可以。”
他和方兰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最终确定等过完年开春的时候,就合作动工做布料绸缎生意。现如今,酒楼的生意稳定,这件事他可以放手一试。方兰手中掌握的技术确实难能可贵,而她这个人,从几次的接触中可以看的出,也同样是个有见识有能力的人。
回到村子里后,偶尔有村民来来往往,面上都带着笑容。看来,在这个质朴的古代世界,年的氛围还是很浓的。
在经过了祭灶,扫尘,办年货等一系列事情后,就到了年三十了。
那天,陆铭远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把最传统的过年。一大早上起来,和叶笙沈云一起熬浆糊,先取少量的面倒进冷水里,再放在灶上用火熬,等它变得粘糊了就能当胶水用来贴春联了。
这春联是他和叶笙前两天去村里一位老秀才家里用几个鸡蛋换的,红纸黑墨,没有现代的花哨,那字却是顶顶的好看。刚拿回来的时候,那上联和下联还在一张纸上,还是叶笙熟练的用棉线给裁开的。
据说,每年村子里的人都爱找那位老秀才写春联,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写字。而他,虽然学会了写毛笔字,但想了想,还是把写春联这种事交给专业人士比较好。
那老先生也写的乐意,他不主动收费,但村里大部分人多多少少还是会带些东西给他作为交换,少有的几个人空手白拿,老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这次过年,陆铭远是把该买的东西都买齐全了,桂圆瓜子花生红枣果干还有几块麻糖在盘子里摆的满满当当。沈云在一边看得咋舌,“这也太丰富了吧?!”
晚上,他和叶笙沈云一起洗菜剁馅包饺子。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自己动手包饺子。馅儿是他来剁,直到在他看来那馅已经是碎的不能再碎了,叶笙才喊停,接着将案板上的饺子馅盛在一个盆子里,又撒了点香油,细盐和醢酱,然后随手拿筷子搅了搅,才对他道:“好了。”
面是叶笙早就和好的,只要再把它擀成面皮,就能开始包了。
第一次上手包饺子的陆铭远,包出来的饺子是真的不大好看,要么馅儿放的太少,包得饺子看起来干干瘪瘪,要么馅儿放的太多,不是捏不住就是漏了捏烂了。连一旁的沈云见了都忍不住偷笑。
反观他家叶笙,一双手不知是怎么做的,手指飞动,三两下就让一个饱满别致的饺子在他手上成型了。让陆铭远看得一阵赞叹,沈云在旁边擀面皮也擀得又快又好看。
看样子,包饺子这事他是不是能放心的甩手交给他们俩去完成呢。不过也就是想想,他是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在一边干等着吃的。
认真观察着叶笙的手法,他一点一点地学着做,而叶笙见状后,十分开心地开始教他。终于,在一片其乐融融中,他在这一方面有了些许进步。
他们三个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没过多长时间,那一盆的饺子馅就快用完了。这一过程比他想的要顺利简单些。
眼看着面皮快用完了,沈云忽而说道:“叶笙,你说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再包个红糖馅儿的饺子?”
“还有红糖馅儿的饺子吗?”陆铭远随口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沈云很惊奇,这不是每家人在过年包饺子的时候都会有的吗?
叶笙对于他相公这种比别人知道很多新奇的东西,但偶尔会在常识上犯迷糊的特性已经有几分很了解了,当即开口解释道:“就是在过年包饺子的时候包一个糖馅的饺子进去,看出锅后谁能吃到,就代表他很幸运,嗯……往后一年也会很有福气。”
沈云带着疑问补充道:“也不一定只能包一个吧?”顿了下,他兴冲冲地又说:“不然这次我们多包几个,这样大家就能一起吃到很多福气了……嗳,不行,这样就没啥意思了。”
陆铭远听明白了,这不就和抽奖差不多吗?在一大锅普通的饺子里,抢着吃那个糖馅的饺子。久远的记忆里,似乎他儿时也接触过类似的活动。
“家里有红糖吗?”他问道。
“有的,我去拿。”叶笙边回答他边向着厨房走去。
等叶笙把红糖拿过来准备包到面皮里时,陆铭远若有所思道:“我来包吧。”
叶笙乖乖地把东西给他,他接过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盯着看了会儿,心里想着,得包成什么样才能在下锅后还能认出来呢?
虽然这样做有作弊的嫌疑,但是他觉得让不知道的人吃得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这代表福气的红糖饺子就在他的手上被故意挤来挤去,捏了半天最后成了个奇形怪状才让他满意,紧接着又包了第二个也是同样如此。
只是,他的这种做法似乎让本该是‘不知道的人’的叶笙看出了什么,在他包了两个准备停手时,叶笙对着他含笑道:“再包一个。”
等饺子下了锅煮好后,叶笙给他们三人一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鲜肉饺子,味道是他没想到的好吃。
在吃了两三个后,陆铭远措不及防的咬到了一口甜腻,毫无疑问,三个红糖饺子被他吃到了其中一个。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夹着饺子的手一顿,坐在他身边的叶笙立刻凑近看,喜道:“这下,你一年到头都会有好福气了。”
他把被自己咬了一口后剩下的那半个糖饺子顺势塞进了自家夫郎嘴里,而后一笑道:“嗯,这下叶笙也一样有福了。”
这饺子是叶笙抢着去盛的,看来,他的小夫郎那会子就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还特意让他多包了一个,若他没猜错的话,三个糖饺子他们一人一个,每个人的碗里都有。
计划失败,早知道他那会就应该打发叶笙去厨房和沈云一起洗碗,就看不到他的所作所为了。
很快,沈云惊喜地叫嚣道:“哈哈,我也吃到了……快看快看!”
意料之中,最后一个红糖饺子是在叶笙的碗里,他咬了一口后,特地让陆铭远看了一眼。
“嗯,吃掉。”他对叶笙微笑道,“新的一年,福气连连。”
叶笙依着他的话,乖乖吃掉了碗里的饺子,视线却始终是放在他身上,看着他时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清澈漂亮的眼眸里是不言而喻的幸福和感动。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天”,除夕之夜,按照传统是要守岁的。
就是在吃过年夜饭后,全家团聚在一起,点起蜡烛锅或油灯,围坐在炉旁闲聊,等着辞旧迎新的时刻,通宵守夜,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期待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陆铭远想了想,觉得熬一个通宵实在是难受,他想着这项活动就算了,大家各回各屋好好睡一觉。可是叶笙和沈云的态度很坚定,拽着他在前厅坐下,一定要大家一起守才行。
沈云肯定道:“守岁要守好了,新的一年才能吉祥如意的!”
叶笙点头赞同:“一定要守,不然好运气就都是别人家的了。”
陆铭远:“……”
最终,他是在自家夫郎热切期盼的眼神下,做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们一起熬夜。
只是到了半夜的时候,叶笙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心中无奈,是谁口口声声说一定要守夜的,怎么他还没睡着,他们两个就先睡了。
半明半暗的烛光下,叶笙抓着他的衣服,闭着眼睛好似睡的很沉也很香,嘴角隐隐上扬,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还是睡前的喜悦一直持续到了梦里。
他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而后在怀中人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又蜻蜓点水般的在他唇畔处碰了碰,才起身抄过他的膝盖将他抱起,向着内室走去。
沈云在半梦半醒间哼唧了一声,陆铭远看了他一眼,见他半睁开了眼皮,遂道:“回去睡吧。”
“哦,好!”沈云模模糊糊地应道,然后从软榻上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陆铭远瞧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有些担心他再摔了。好在,走了几步后沈云似乎就清醒了,步子也走的稳当了。
第二日,叶笙是在柔软的大床上醒过来的,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扫了眼四周的环境,很快想起他昨晚应该是要守岁的,看眼下的样子,是没守成了。
“醒了?”穿戴整齐的陆铭远坐在床边问道。
他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看了眼,“什么时候了?”
“还早。”
叶笙想去够床尾的衣服,却被陆铭远拦下,不明所以地抬头望过去,见某人淡然的脸上好像有着隐隐笑意,只听他道:“看看枕头底下。”
于是,他将枕头翻开,就在床角处看到了一个装的鼓鼓的钱袋子。他立刻想起来,他相公说过,要给他发压岁钱来着。
叶笙将钱袋拿起来,再次看向陆铭远时,眼里已变得有些水雾氤氲,不知是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还是某种异样的情绪。
只是在他伸手想要去解开那钱袋时,他相公却再一次的拦住了他。陆铭远将叶笙的手握住,制止了他的动作,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先来拜个年看看。”
“嗯?”叶笙顿了下,又很快对他笑道:“新年快乐!”
“还有呢?”他问。
“还有什么?”叶笙再次疑惑,难不成还要他跪下拜年,那真的是对长辈才做的呀!
“夫夫间的拜年和别人总归是不一样的。”话落,他在叶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按住狠狠吻了一通,直到他呼吸不稳地推拒自己时才放手。
“记住了?”
“哦。”叶笙湿润的唇畔微微张了张,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若有若无地应了声,然后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钱袋子拆开,没有一点被他强吻后该有的反应。
既不像往常一样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也没有慌乱地低下头说不出话。
这让陆铭远不禁侧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淡定了?
“呀!”叶笙惊呼道:“这么多?”
温润好听又带着点青涩稚气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他将那一小袋钱全部倒出来,认认真真地开始了他的数钱大业,百忙之中他抽空稍微抬头看了眼他相公,“都给我了?”
“都给你。”陆铭远肯定道,其实他给叶笙压岁钱就是图个高兴,放了多少钱在里面他当时还真的没在意,反正大钱小钱放得挺齐全的,整个的大元宝有,一两的散碎银子也有,还放了不少一文钱的铜板进去。
不过此刻看叶笙数钱时眉飞色舞的财迷劲,他忽然有点心情复杂。
“我……平日里苛待你了吗?”他问道。
“没有呀。”叶笙奇怪道。
“那我平日对你很小气?”他回想了下,平日里叶笙想要什么他一般都会满足的,零花钱也会给他,怎么现在抱着钱就这么开心?
“哪有?”叶笙又回了他一句,很想不明白他相公为什么会这么问,紧接着他赤着脚下床三两步小跑到一个柜子里从里面拿出自己存钱用得小罐子,将陆铭远给的那些钱全部放进去,又仔仔细细地封好,才又折回床上。
陆铭远轻呼了口气,打算以后再想这个问题。
早上他们将昨晚包好剩下的饺子下锅吃了,过后他和叶笙带着供品钱纸一同前往某个山脚下叶笙父母的墓地进行祭拜。
原先他是不信鬼神一说的,不过在自己身上经历了前世今生后,对于这种事,多多少少也怀了几分敬畏之心,和叶笙恭恭敬敬地在墓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