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季阅

作者:季阅  录入:02-25

  宋春景沉默不语,垂下的眼皮掩盖住双眸神色,因此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低头一看他,宋春景飞快一眨眼,毁去了上一瞬间的表情,转而盯着窗外看。
  窗外枝头残叶冻掉,又发出新的花苞,苍老的树干曲折、强壮、布满年轮的痕迹。
  窗台上也非常有意思,零碎撒着几片树叶与落花瓣。
  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薄玉片制作,染上了颜色与纹路,栩栩如生。
  只一个窗边便费尽了心思。
  随意一瞥别处,也无一不是精巧细致。
  处处透着巧心与情趣。
  下一刻,太子将那薄玉片捏到手里,递到了他眼前,“看这个呢?”
  他举着手晃了晃。
  宋春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太子将东西搁在他手里,抬了抬下巴,“送你了。”
  他有心调节气氛,朝着宋春景那边靠近了些,问道:“听说你当年曾经为了救我扎过自己十三个窟窿眼儿,是真的吗?”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太子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宋春景面带悔色。
  他先是将玉片还到太子手中,推辞道:“无功不受禄。”
  随后清了清嗓子,真诚忏悔:“我情急之下假借太子威名,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交互间二人之间手指一触即分,太子感受了一下那触碰之间的黏连,然后搓了搓带着熟悉温度的玉片。
  他将小小物件翻来覆去揣摩许多遍。
  “不成,”他说:“我有点介意。”


第38章
  宋春景眼神非常深刻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说:“这样吧,我南下缺一位随侍太医,你点个头,我就不计较这事了,怎么样?”
  他说完,未等宋春景回答,自己就想到了之前他说过的觉得二人身份不‘平等’一事。
  立刻就换了一种语气和另一种说法:“太医院现在人手急缺,实在找不着旁人了,委屈宋太医随我奔波一趟,成吗?”
  这话已经给了十成的面子,宋春景却仍旧摇了摇头。
  太子说:“到底为什么?”
  “皇后娘娘……”
  “别提皇后,”太子打断他,“说实话,我不打你。”
  宋春景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迟疑间一垂眸。
  太子表情立刻就不对劲了,沉沉道:“又想什么搪塞人的鬼话?”
  宋春景一愣。
  过后,低头莫名一笑,“殿下双眼如焗。”
  这就是实打实的揶揄了。
  太子被噎了个正着,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没有计较。
  宋春景自己张开口,“我也是为师的人,不是孑然一身,凡事也得考虑着我那小徒弟点,他正是要学东西的关键时期,若是我走了他怎么办,一起带着吗?”
  “你那小徒弟,”太子清笑一声,“你关了多少天,你那小徒弟人呢?”
  将军府的花园护理的非常精心。
  一到春天里,每夜飞速拔高,花苞一个接一个的吹大。
  侍弄的仆人勤恳浇水松土,一日不敢懈。
  这跟小少爷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有很大关系。
  将军府的小少爷,宋春景的小徒弟,沈欢,哭了几天。
  眼睛肿的像核桃一般。
  一大早起来,洗干净脸,由将军牵着去宋府。
  到了门口,沈欢停下脚步,哑巴了几天,终于开了口:“爹,你在这处等我。”
  将军半蹲下身,掏出自己抓着冰袋的手,给他捂了捂红肿的眼睛。
  “欢,真不用爹跟进去?”
  沈欢闭着眼,由他捂着,摇了摇头。
  感觉手不凉了,身子靠后歪了歪身体,将军会意,把手放下来。
  天上乌云缓缓为晨光让路。
  光明一寸寸吞噬着地上昨夜留下的黑暗。
  晨光撒到二人身上,将军眯了眯眼,最后一次问道:“真不学了?”
  沈欢点点头。
  又成了不爱说话的小哑巴模样。
  将军不再多问,起身,轻轻往前推了他一把,“去吧。”
  沈欢扭头望他,他又道:“爹不走,在这里等你出来。”
  沈欢低下头,深深吸了两口气,敲了敲宋府的大门。
  小厮拉开一条缝隙,见到是他,将门拉开一扇,“您师徒二人可巧,走了个前后脚。”
  沈欢一愣,问道:“师父也是才回来吗?”
  小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无人。
  往前半步,悄声说道:“太子殿下也跟着来了,听说求咱们宋大人当随侍太医,宋大人以你为借口脱不开身,给推了。”
  沈欢望着脚下门槛,突觉腿脚重于千金。
  无论如何迈不开脚步。
  小厮提醒道:“您、进来吗?”
  沈欢回头望了将军一眼,将军察觉到,朝他咧着嘴一笑。
  沈欢回了无比难看的一笑,艰难迈了进去。
  太子与宋春景正在会客厅里说话。
  宋春景十分无奈道:“殿下,若是再不启程,皇上又该叫你去骂个痛快了。”
  太子不怎么在意的“唔”了一声,显然是小时候没少挨骂,被骂皮实了。
  他转而问道:“你那小徒弟呢?”
  宋春景说:“我不在家,回将军府住了几天,今日就回来了。”
  “什么芝麻胆儿,”太子哼笑一声,“没人偎着还睡不着觉了吗。”
  宋春景皱着眉看着他。
  太子坐正了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沈欢站在门外转角处,听了只言片语。
  头重脚轻,心如秤砣。
  里头对话稍歇,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扉。
  里头宋春景道:“进。”
  沈欢推开门,端着手进去,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师父。”
  虽然垂着头,却仍然能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
  归来的沈欢不同以往,心思重的要溢出来。
  宋春景将受伤的手举在身前,“起来。”
  沈欢起身,拘谨异常。
  宋春景以为他害怕太子,便说,“回来了。”
  沈欢点点头,“师父。”
  他喊了一声,眼睛里立刻蓄满了眼泪。
  宋春景:“回自己房间去。”
  沈欢深深吸了两大口气,才将眼泪憋回去。
  他踌躇着、低着头、抿着唇。
  似乎有话要说。
  宋春景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有事便说,无事去背书,下午教你配药材。”
  沈欢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这很不像他。
  能学新东西,应该欢欣雀跃才对。
  宋春景以为吓到他了,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转开盯着沈欢的目光。
  发现宋春景仍旧再看他。
  于是不耐烦的站起身,几大步走进了隔间中。
  擦身之际,衣摆缠缠绕绕,金丝红鸢的鸦黑织锦扫了一下宋春景的大腿。
  一触即过。
  宋春景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
  太子似乎是无意的,全然不在意的走进了隔间。
  “师父受伤了。”沈欢丧说。
  宋春景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头的半只手,裹着厚重纱布,是个骇人模样。
  他往回收了收,这才安慰沈欢道:“没事,男子汉过江跨河,不受点风浪怎么行?”
  沈欢一听,又差点哭出来。
  拼命憋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想学医了。”
  宋春景一愣。
  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子走过去的方向。
  沈欢眼泪终于滚下来。
  一颗便如一颗滚滚黄豆般大小,唰啦啦流了一脸。
  宋春景沉默着看着他,微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沈欢又跪在地上,给宋春景磕了个头,哭着道:“多谢师父多日教诲,只是沈欢脑子笨,不是学医的料。”
  宋春景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片刻后,嗓音仍旧略微带着厚重,不似往日清澈,“当真不学了?”
  他没有问原因,直接同沈欢确认问道。
  沈欢知道,这才是宋春景。
  同时,他心中又想,师父收我为徒本来就半推半就,不太乐意。
  现在我自请告辞,说不定他也松一口气。
  他低着头,声音似从石磨中挤出来一样,一字一顿回道:“不学了。”
  宋春景点了一下头。
  沈欢从地上模糊且微弱的影子看到他动作。
  眼泪顷刻掉到地上,他心道:至此,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他站起身,又跪下去,脑门顶到地上,深深叩了下去。
  往复了三回。
  最后站起身,垂着手道:“师父之恩,沈欢铭记于心。”
  宋春景望了望窗外。
  窗外景色清新,微风扶枝头,一片艳阳天。
  “别的就算了,”宋春景道:“三月初十,晚上,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封信,还回来吧。”
  他声音长且悠远,像是二八月的微风,轻轻拂过耳朵,痒痒的、温温的,非常好听。
  内容却让人极其难堪。
  沈欢沉默了。
  他知道,他用了‘拿’,而没有用‘偷’,这已经尽力给面子了。
  一室寂静。
  沈欢抿紧唇。
  眼泪满眶,竭力忍住。
  片刻后,他从身上掏出一封织锦布包装起来的扁平物件。
  低着头,颤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至此,你我师徒缘分,就算是尽了。”宋春景接过那东西,放在桌子展开,收了那信,将外面包裹的布留在茶盏旁。
  “去房间收拾收拾东西,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若是没有,我明日叫随从一起收拾了。”
  他补充道:“医书你若是有用处,也可带走。”
  沈欢懦懦应了,仿佛蚊鸣,“是,师父。”
  行尸走肉般出了门,拐到自己的房间去。
  沈欢先去摸了摸自己的被褥,爬上去躺到枕头上,盯着头顶悬着的纸条。
  纸条上是他摘抄书中的易错处,每晚睡前都先看看。
  已经积攒了有两寸宽四寸长度。
  他伸手解下来,叠好了捏在手里。
  起身,走到书桌旁,多日未曾翻动的书仍旧是那一页,插花的小瓶子里多了些水,桌面干净亮堂,一点灰尘都没有。
  想必是今早师父才派人刚刚打扫干净的。
  他伸出手取了花瓶中插着的梅术枝。
  就攥着这两样东西,出了门。
  门口的小花园里,黄芪已经长到一臂高。
  沈欢望了望它,眼睛又痛又涩。
  最后转过头,拔腿跑出了宋家大门。
  将军正在门外张望。
  见他失魂落魄的出来,关心问道:“你师父为难你了不曾?”
  沈欢喘着急气,摇了摇头。
  然后猛地蹲在地上,将脸埋在了臂弯中。
  将军要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
  腿一曲,蹲在了他身旁。
  春日太阳虽不毒,晒久了也觉得烧得慌。
  将军伸出一只手,挡在沈欢头顶上。
  巴掌大的阴影落在了沈欢裸露在外的一小块后颈上。
  他另一手拍了拍沈欢的头,“你不想说原因,爹不强求。总之,我儿就算不学医,随便学个别的什么,也是顶优秀的。”
  沈欢手紧紧抓着带出来的两样东西,肩膀微微颤动。
  宋府,会客厅隔间的门帘一响。
  太子无声走出来,站在宋春景旁边,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窗外温柔的柳树枝。
  宋春景怔怔看了一眼太子。
  神色有些奇怪。
  “什么眼神,”太子坐他旁边,靠在椅子背上,端起茶水要喝,“这可不是我搞的。”
  宋春景仍旧盯着他。
  太子到了嘴边的茶也不喝了,认真的辩解道:“真不是我。”
  宋春景怔愣中一回神,看了一眼太子。
  这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了,迷茫、疑惑、不敢信,还有些悔意。
  综合在一起读出来,似乎在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太子心里紧了紧,状似随意问道:“这小崽子怎么回事?”
  语气中已经夹带了两分不耐烦。
  宋春景垂下眼皮,回神了。
  睫毛向下,挡住积水空明的眼神,唇一张一合,反问:“不是正和太子的意吗?”
  那一闪而过的迷茫如过眼云烟,眨眼间就不见了。
  又成了那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宋太医。
  太子无声息的松了吊在嗓子眼里的气。
  “唉,”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余光打量着他,清了清嗓子,“这下小徒弟也没有了,宋太医总算能腾出空来接太医院南下的差事喽。”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加更,谁叫你们都是小宝贝呢!
  六一儿童节快落!


第39章
  皇帝给出南下的最后期限,太子又拖一日。
  皇后前一晚跟第二日早分别派人来了两趟催。
  太子终于踏上南下之路。
  太子一党提心吊胆许久,过了一日,太子这回没有返回来,顺顺当当的南下了。
  这才俱松了一口气。
  转身又与前几日参奏太子的大臣彼此咬毛。
  投入了新一轮的掐架大赛。
  这些,太子当然不知,他远在千里,忙着奔赴南方。
  带着终于将宋春景搞上了马车的欣喜之情。
  一般来讲,同职位的可以共乘坐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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