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固然仁慈和蔼见面就夸,但是想起他对小连的态度,夏云泽就心寒齿冷,不敢在作死边缘试探。
万一他公公知道他是男的,尊脸一翻,萧家兄弟前仆后继也护不住他,就算仗着身份留下一条小命,保不齐也要脱一层皮。
他装成与世无争小白花,就有人真当他是颗软柿子,不知死活地想要上手捏一捏。
夏云泽只带着采薇,兴冲冲地跑到马厩前,结果还没摸到彤云的鬃毛,就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圆胖子拦住了。
“小子萧方,给皇嫂请安了。”圆胖子两只眼睛快挤成一条线,笑一笑谁都看不见,敷衍地行了个礼,视线贼溜溜地往他和采薇身上扫。
夏云泽一脸问号,觉得此子似曾相识,又确实没见过——作为专业教练,他可以确定他自带人脸识别插件。
而且他的小叔子身材魁梧帅裂苍穹,这哪来的肥宅乱认亲戚?
采薇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是玳王萧屿的长子萧方。”
夏云泽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他们父子二人真如一条生产线上出品,连猥琐油腻的气质都一脉相承。
想起拜见公婆那天萧屿横插一杠明嘲暗讽,梁子既然结下,他对这便宜小叔子就没什么耐心,冷冷地点了个头算是回应,绕过他就往马厩里走。
结果这家伙趁着四下无人,胆敢上前牵他的手,还嘻笑道:“皇嫂有事尽管吩咐,小子愿效犬马之劳。”
采薇一个错身挡在他身前让这小流氓捞了个空,夏云泽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自己那头瘦骨锋棱的骏马,再看看比瑜伽球直径还大的便宜小叔子,两相比对,发出一声冷笑:“小子,你该减肥了。”
这是他从事健身行业以来,平生首次产生罢课的念头。
这种学员,白给他都不要。
第78章 人约黄昏后
萧方从小被宠溺到大,在玳王封地上是个人尽皆知的小霸王,结果到了正子嫡孙面前处处矮一头不说,想调戏个美人还被当场拂了面子。
人们都以为胖子心宽,其实不然,他与他父亲性情类似,都是狭隘偏执、睚眦必报之徒。
萧方想起一路听到的关于叔嫂之间的闲言碎语,再看太子妃清丽天真的一张脸,暗骂一声小贱人装什么贞节烈女,背地里怕是早让萧二玩熟了。
太子真是个软蛋,由着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他弟一瞪眼他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无能至此,算什么男人?
弱者手中的珍宝分外引人觊觎,萧方向来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比起萧明暄也不差什么,左右这皇嫂是个不安于室的,端王偷得,他偷不得?
萧方脸上一阵阴晴变化,勉强挤出笑容,说:“皇嫂有所不知,这身子粗壮了,还有别的好处哩!太子殿下那样的,怕是身娇体弱,有心无力吧。”
太子也是惨,怎么随便一只阿猫阿狗都想送他一顶绿帽子?
再说人家瘦归瘦,现在好歹也练出点肌肉了,平肩窄背马甲线,长腿细腰小翘臀,瘦而不柴,赏心悦目,比你这一身肥油养眼多了。
夏云泽冷笑一声,他再无知,也懂得男胖短女胖深的道理,有个屁的好处,别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逢迎几场,就飘得忘乎所以,真当自己是潘驴邓小闲啦?
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恋狂,夏云泽很乐意帮助他重新认识自己。
他挑起眼眉,粉唇轻启,漫声问:“你蹲下能自己站起来吗?”
“啊?”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就把他问懵了。
“站着向前弯腰能摸到膝盖吗?”咱就不要求摸脚踝了,说这个都像欺负你。
“啊?”萧方差点现场弯一下试试,结果被肚子上的肥肉挡住,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哆嗦。
“低头能看见脚尖吗?”这位仁兄不仅肚子圆滚滚,胸还颤巍巍,低头只见峰峦起伏,分外壮观呢。
他虽然弯了,口味却始终如一地喜欢运动健将,运·动·健·将,没一个字能跟萧方沾上边。
“回去吧。”夏云泽半是嘲讽半是同情地看着他,“今日之事我当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
再敢纠缠不清,我不仅要叫我小叔子来打你,还要叫我老公来骂你!
一个悍勇无双,一个嘴炮无敌,兄弟联手,所向披靡。
萧方这才听出自己被耍了,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骂道:“臭娘们儿!敢消遣我!”
说明迟那时快,采薇回手一捞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出战圈,身姿飘逸,脚步腾挪,足尖在萧方的肥腿上轻轻掠过,霎时止住了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击,怪叫一声栽倒在马食槽里。
夏云泽冷着脸,看看萧方被草料兜了一头的狼狈样,拍拍巴掌,绕过他去牵了彤云出来。
“要想告诉你家大人,尽管去。”临走还补了一刀,成功地让小胖墩的脸胀成猪肝色。
他当然没脸去告状,要是让人知道玳王府的小霸王调戏皇嫂不成反吃了一嘴料草,丢人现眼不说,让他皇伯父听到风声怕是要先治他个大不敬。
萧方抖着酥麻无力的腿,勉力爬起身来,吐出嘴里的草渣,恨恨地说:“你以为太子是个什么东西,小爷早晚让你们好看!”
这个小插曲让他当笑话讲给兄弟两个听,萧明暄拍案而起就要出去揍人,萧明玥一把拽住他,劝道:“营中人多眼杂,不可贸然行事,明日就要进山狩猎了,还怕没机会收拾他?”
萧明暄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从鼻腔里哼出两声,指节扳得咔咔作响,恨不得拧掉萧方的狗头。
“父皇就是太优容了才会让这群杂种生出非分之想。”他一脸不屑,转向他哥,“你明天同我进山,还是留在营中?”
“我晚些再去。”萧明玥现在骑马走平地没问题了,走山路还是有些发怵,他有自知之明,没打算以身犯险,何况还有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父皇这几天又犯了哮症,我想留下侍疾。”
“行吧。”萧明暄看了他嫂子一眼,笑道:“等我满载而归,打几张好皮子来孝敬小皇嫂。”
他哥“哈”了一声,白翻到天上去,夏云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把徘徊在喉咙口的一句话硬咽了回去。
你们萧家人是不是有偷皇嫂的传统?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牵连到顺妃和宸妃,备不住这兄弟俩要剥他一层皮。
以前他左右逢源两头卖好,现在人家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惹不起惹不起。
次日清晨,夏云泽送小叔子出营,闹嚷嚷的营地少了一大半人,清静了许多,太子去御前侍疾,他无事干,只好继续暗中盯梢顺妃。
这盯来盯去,就盯出鬼来了。
半夜三更,采薇把他唤醒,低声说:“顺妃乔装出营了,身边没带宫女。”
夏云泽浑身一激灵,睡意全无,鲤鱼打挺弹跳起来,采薇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夜行衣,最后抖篷一裹,像两坨煤球似地溜出营帐,向顺妃离开的方向追去。
顺妃不会武功,体力也弱,还要掩人耳目,走走停停,不多时就被他们跟上,不远不近地缀在后方。
她一头扎进高大的桦木林,绕来绕去,绕到林中一处空地,然后如飞鸟投林一般,扑进一个高挑男子的怀中。
夏云泽被采薇带到树梢上,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借着月光看清了野男人的脸,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
老萧家家风罔替,代代相传,盲狙都不冤啊!
与顺妃在小树林中私会的男子,赫然是皇帝的另一位便宜弟弟,瑢王萧镇!
只见顺妃一改平日里严肃刻板的模样,又是跺脚又是小拳拳捶胸口,娇嗔如二八少女,萧镇则搂着她的腰,笑容温雅,凑到她耳边喁喁细语,不多时就把人哄好了,乖顺地偎在他怀里。
夏云泽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感叹:“哎哟卧槽……震撼我的妈……”
采薇皱眉,悄声道:“听说顺妃入宫之后是养在太后身边的……”
夏云泽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算了算几个当事人的年龄,更是心如明镜。
皇帝三岁那年被康王抱上皇位,次年,皇权在手的康王与太后产下萧镇,隔了一年又产下萧屿,这两个小孩一直养在太后宫里,顺妃八岁入宫,与小丈夫面都没见过几回更谈不上陪养感情,养在太后膝前与同年龄的萧镇朝夕相处,可不就青梅竹马,情愫暗生?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夏云泽啧啧赞叹,没想到咬人的狗不会叫,别看萧屿整天上窜下跳的,止增笑耳,不值一个屁,倒是这个儒雅书生一般的瑢王爷,不声不响地搞出个大新闻。
比起粗犷豪迈的糙汉,顺妃大概更喜欢温润如玉的才子,不仅情郎如此作派,连太子都养成如出一辙地斯文俊逸,放到草原上一众粗坯中间活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对……太子!夏云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浑身发抖,如坠冰窟。
萧明玥与瑢王性情相类,真的只是顺妃养育施教的结果?
这点疑惑犹如星星之火,在他心中漫延成燎原之热,烧得他坐立难安。
他揉了揉眼睛,盯住瑢王的脸仔细端详,试图让自己别胡思乱想。
眉眼俊雅,面容白皙,蓄着一把美髯,从五官来看太子并不像他,可是太子也不像皇帝啊!
不怪他疑心生暗鬼,实在是这事太他妈的匪夷所思,还是一颗惊天巨雷,万一哪天捂不住,准炸得他们灰头土脸,搞不好还要命丧黄泉。
皇家阴私,非同小可,夏云泽脑中纷乱如麻,一时间闪过千百种念头,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在查到切实证据之前,把嘴巴塞严实了绝不泄露口风。
他们兄弟好不容易重归于好,还没热乎几天,再抛出这么个无凭无据的揣测,只怕又将形同陌路。
而无论太子是不是瑢王的种,只要这段奸情败露,他就是死路一条。
皇室血脉岂容混淆?
皇帝再仁慈,也不会留下这个偷情的把柄,时时提醒人们自己头顶绿油油。
小仙男何辜?下凡一次弄得遍体鳞伤,一生下来就承担着顺妃全族的期盼和野心,世间诸苦尝了个遍,哪有几天开怀的时候?
小叔子实惨,自暴自弃地做了这么多年混世魔王,现如今重拾梦想要给他哥做大将军,如果让他知道他哥不一定是亲哥,又该激起何等强烈的反弹?
最无辜的两个人,却要承担两败俱伤的结局,世事何其残酷!
啊……脑壳疼!夏云泽揉着太阳穴,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纠结得想撞树。
“我听说……”采薇这个八卦王及时给他快烧糊的大脑降了降温,“瑢王少年时曾不慎落马,伤了根本,所以膝下并无子嗣,元配王妃病逝之后也一直没有再娶。”
夏云泽乱成一锅沸粥的脑袋稍微冷静了些,低喃道:“还好、还好。”
这次盯梢盯得他胆战心惊,也不想再看下去了,招呼采薇就要打道回营,没想到中间两人交谈声音渐大,萧镇突然冒出一句:“端王小儿,这次定叫他有去无回。”
夏云泽屏住呼吸,压低身形,觉得还是尽快找他婆婆说道说道才行。
第79章 谁没个小叔子咋地
此处离营地不远,顺妃即使冒着杀头的风险私会情郎,也不敢在小树林里真刀实枪,只搂在一起互诉衷肠以慰相思罢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萧镇真如传言那般,不行了。
夏云泽拧着眉毛,陷入沉思。
就算他不行了也不能证明太子不是他的种,看两个人此刻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的黏乎劲儿,他以前跟顺妃偷情的时候肯定是行过的。
如果俩人始终柏拉图,不可能人到中年还情深如初恋,必然有着更深的羁绊才能暗通款曲二十多年。
卧槽,越想越觉得太子凶多吉少。
不是他心理阴暗,他毕竟曾经是个直男,脑袋里干货不多,黄色废料应有尽有,且对直男的劣根性了若指掌。
乍一看野鸳鸯难舍难分,细细观察却能瞧出端倪。
萧镇虽然搂着顺妃,脸却微微偏向侧边,避开了她的呼吸,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却只是手指轻触,手掌都没有贴住,放到后世有个专门的称呼叫绅士手。
夏云泽可以确定他婆婆没有口臭,她吃得素淡,平时又注重保养,牙齿洁白,吐气如兰。
那萧镇躲什么?
不经意的小动作可以暴露很多问题。
也许无关避忌,只是厌烦而已,就像他不紧不慢、例行公事般轻拍她肩背的动作一般,看似温柔体贴,实则敷衍塞责。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算萧镇不行了,面对难得聚首的情人,也不该这样彬彬有礼,生疏客气。
顺妃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辨不出虚情假意,他冷眼旁观,却看得一清二楚。
萧镇此人,很不对劲。
顺妃久居深宫,平时除了丈夫儿子,连只公苍蝇都见不着,皇帝对她又不亲近,在富贵牢笼里守着活寡,对青梅竹马念念不忘就再正常不过了,于是年少轻狂的一段露水情缘,在无数个漫漫长夜的怀念与美化中愈煨愈浓,终至不能自拔。
萧明暄之前说她烦躁易怒,怕是情之所至,患得患失罢了。
萧镇却截然不同,他在封地做个土皇帝,有钱的势,自由自在,人又长得俊雅风流,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手?
就凭这张脸,就不知道是多少小姑娘的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