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当时就感动得要哭,可惜眼眶干涩,半滴泪也挤不出来。
挺尸那几天,他也同平时一样夜眠昼醒,至于饥饿感倒是不明显,没觉得饥火中烧,更不至于服下解药一睁眼就抱着呼延凛咬他一嘴肉。
不仅没啃,还费尽全身力气,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被带走之后发生的事,他实在不愿意回想。
比躺在灵堂里身不由己地听一出大戏更让人震撼。
萧明玥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夏云泽那药的神奇药效了。
大家都要脸,何必让恩人白尴尬?
萧明暄也有些动容,二话不说干了一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呼延凛殷勤执壶,专注地给萧明玥斟酒,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明玥前尘尽释,疏慵旷达,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散漫,再也不是那个曾经患得患失、委曲求全的小可怜。
夏云泽喝得脸颊泛红,跟前夫哥勾肩搭背,连连碰杯,大呼小叫:“好!我们江湖儿女,就要有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
萧明暄与呼延凛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扭开脸去,没有阻止他们灌蟋蟀一样互相灌酒。
即使各自有归途,分别总是件伤感的事。
做人家夫君的应该大度一些,识相一些,别搅了人家的离愁别绪。
等到他们醉得不省人事,各自抱回去就是。
酒入愁肠愁更愁,换成别的才解忧。
第103章 一条咸鱼
送走前夫哥之后,夏云泽着实享受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晚上还有人伺候的闲散生活,每天横着的时间比竖着的还多。
要不是他用钢铁意志克服了春困,坚持锻炼,他大概会变成一条咸鱼王,摊在床上翻完这面翻那面。
闲出屁来的结果就是他又开始生长发育,在十七岁那年的雨季,高度和厚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虽然对上萧明暄还是被单手撂翻的命,至少不再让人嘲笑矮冬瓜了。
“原来你只是馋我的身子?”有人半夜三更不让他睡觉,还腆着脸装委屈,在他下面练起了臀桥,夏云泽只好摇摇晃晃地来了个五点支撑,才不至于失去平衡被怼到床下尊严扫地。
哀家馋你的身子怎么啦?说得好像你自己多清心寡欲,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帐天天往哀家被窝里钻,雷打不动风雨无阻,都能拿个全勤奖了!
怨他胃口太好,舍不得把送餐员拒之门外,每每吃撑了也只能自认活该。
作为一个存货丰富的精神老司机,夏云泽知道自己脑细胞是什么颜色的,玩不来羞涩婉转欲迎还拒那一套,面对彼此之间强烈的化学反应,他坦荡直白简单粗暴,抹得下面子放得开手脚,让萧明暄分外惊喜、很是受用。
两任国君先后驾崩带来的悲痛气氛很快被拂入罗帏的春风吹淡,除了赫连氏及其党羽元气大伤,其他宗亲和官员都没受什么影响,卫戍营更是功不可没,各有封赏。
赫连氏被拔除之后留下的职位空缺让人心头火热,众臣兢兢业业力求表现争取提拔,朝堂风气为之一肃。
再加上有劳苦功高三朝元老、铁面无私顾命之臣——陈太傅尽心辅佐,即使萧明暄没受过什么储君培训,也在磕磕绊绊中逐渐摸清了门道,处理政事愈加得心应手。
陈太傅依稀回忆起当年那个坐不了一时三刻就要拆书房的顽劣小鬼,再看看眼前这个正襟危坐、冷峻沉稳的年轻帝王,只觉得恍如隔世。
原本萧明暄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除了宸妃的娘家人就没人烧他的冷灶,谁知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兜兜转转竟是让这位笑到最后,真是让人悔不当初。
宸妃出身低微,娘家也没什么能人,旁人要做嫡系心腹,机会大大地有。
退一步讲,做不成心腹,做外戚也成,赫连氏显赫风光那么多年,可不就靠的裙带关系?
于是就有官员内眷领着家中未定亲的适龄少女去给宸妃——如今是宸太后——相看。
宸太后的娘家兄弟虽然官位不显,也不甘心眼睁睁看着旁人摘了头茬果子,也频频往宫里递牌子,宸太后一时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应付大大小小的官夫人,还得抽空见见娘家的侄女外甥女。
虽然在孝期不好议亲,但是摸清楚儿子的喜好,给他挑几个可心的姑娘伺候左右,总不至于惹来御史说长道短——她儿子都二十了,连个屋里人都没有呢!
原先只知道他心悦皇嫂,两个人的奸情传得风一阵雨一阵,如今他嫂子守了寡,萧明暄总算得偿所愿,听说夜夜去凤仪宫里上贡,比上朝还勤快。
宸太后年轻时也经历过这种不顾一切的热爱,然而最终还是被世事消磨,年少轻狂都化作退而求次意难平。
所以她睁只眼闭只眼,没阻拦儿子火烧屁股似地赶赴温柔乡。
她相信再炽热的情感也有燃烧殆尽的时候,正如再坚定的誓言终会烟消云散。
男人嘛,没到手的时候甜言蜜语,到手之后说过的话都成了放屁。
萧明暄就算被迷昏了头,也不可能荒唐到让兄长遗孀正位中宫。
宗室都瞪大眼睛看着呢,他要力排众议给夏云泽封后,只怕仍在世的几位叔祖当天就要到宫门外痛哭。
有先太后珠玉在前,如今叔嫂私通都是小儿科,纳了他嫂子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且夏云泽贵为公主,不可薄待,封个贵妃也就罢了。
她闭上眼睛思量了一番,孝期既然不能议亲,萧明暄与他嫂子又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八成是听不进劝的,倒不如零敲碎打,塞几个美人先分分宠。
宸太后打起精神,细心挑选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送到长旸宫里去。
林公公跟着萧明暄出宫又回宫,依旧是他身边最得用的奴才,人老成精,一见这阵势就知道是神仙打架,赶忙派人兵分两路,一路报至御书房,一路溜到凤仪宫。
看新帝对他嫂子这黏乎劲儿,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奴才再没点眼力见,那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咸盐。
萧明暄正批折子,听到信儿一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送回去。”
传话的小太监应了一声正要告退,又被皇帝叫住,只见他主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问:“凤仪宫那位知道了吗?有何反应?”
小太监自然是不知道的,又一溜烟地赶回去问林公公。
林公公翻了个白眼,觉得皇帝登基以来怕是日子过得太顺,想节外生枝找点刺激?
凤仪宫那位能有什么反应?凤仪宫那位正挥汗如雨高抬腿、气喘如牛开合跳呢。
小太监来报宸太后给长旸宫里送美女,夏太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接着给自己计数,脚步都不带停的。
真有任他美女如云我自艳压群芳的淡定,让小太监暗中感叹这波澜不惊的范儿,不愧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公主。
夏云泽淡定,萧明暄却不淡定了,毛笔“啪”地拍在桌上,溅了一袖子丹朱。
就那人的脾气,他可不敢认为那是宽容大度要与新来美女相安无事做姐妹,八成是没把自己当盘菜,说不定还巴不得夜里能躲躲懒呢!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
别看帏帐之中热情似火,事到临头连醋都懒得呷一口。
他根本不爱我,他就是馋我的身子!
萧明暄到底年轻气盛,受不得激,憋了一肚子火,奏折也批不下去,没好气地说:“把人送回去!孝期纳色,生怕御史不借题发挥?”
小太监恨不得把头缩回腔子里,应声退下,跑比飞还快。
林公公趁人不注意,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觉得主子真是多此一举,还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亲自把几位美女送回宸太后宫里,委婉地表示皇帝在孝期要修身养性不近女色,以孝治国当为天下表率云云,把宸太后气了个倒仰。
他跟寡嫂夜夜笙歌,还有脸说什么修身养性?修到小嫂子身上去了吧!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跟他那死鬼父皇如出一辙!
宸太后牙齿咬得咯咯响,折断了一根长指甲。
那个小狐媚子白长了一张乖巧天真的脸,勾搭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看来这次她儿子被迷了心窍,须得细细筹谋。
既打发了眼中钉,又不能伤了母子情分,最后还要如她所愿,挑一个德容兼备的端慧女子入主中宫。
与宸太后考虑得截然不同,夏云泽完全没有统领六宫的打算。
别说现在萧明暄后宫里就他一个光杆司令,还名不正言不顺地状似偷情,就算将来纳入佳丽三千,他也没兴趣当那个红粉队长妇女主任。
窝在后宫里抢男人,这事儿想想都掉价。
他不做草头王就够安分守己了,还要跟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发展共享经济?
没出息至此,他亲妈要是知道了非拧下他的天灵盖不可。
夏云泽穿越以来能平安无事地混到现在,全仗着脸皮厚神经粗,拿得起放得下,心胸旷达随遇而安,才堪堪稳坐钓鱼台,不被各路妖蛾子按在地上摩擦。
要不是心宽如海洋,他刚穿越看见自己的从壮汉变成弱鸡的时候就纠结至死了。
不管海里起多大的风浪,真男人都要一肩扛。
听到宸太妃给她儿子塞美人的消息,他心里当然不痛快,只不过那时候几轮训练下来心率飙上一百五,全力给肌体供能,实在顾不上伤春悲秋。
况且这种事,是他们早晚要面对的。
难道要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捧着醋坛子仰头猛灌?
算了吧,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别说跟皇帝谈恋爱了,就是他穿越之前俩青年谈恋爱也要过父母那一关,俩男青年更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杀出一条血路方能修成正果。
他是个有原则的单身狗,可能就是因为太认死理才到死都是单身狗。
他可以像哄祖宗一样哄他的恋人,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但涉及到动摇国本的事,则一步也不会退让。
所以和皇帝谈恋爱又怎么样呢?同寻常人一般对待罢了。
纵然体格有强弱之差,地位有高低之别,但两颗碰撞在一起的心,不应区分贵贱尊卑。
要公平,要专一,要彼此坦诚,要相濡以沫。
在这个前提下,他可以给对方全部的珍惜与纵容,拿着肉麻当情趣,屁股打肿也不反抗。
一旦这段关系需要牺牲原则才能维持,他将果断抽腿,与萧明暄发展成社会主义兄弟情。
一时剜心之痛,好过一世执迷不悟。
他做完拉伸,散去一身汗珠子,把自己泡到浴桶里,还没来得及泡到通体舒畅,萧明暄就黑着脸破门而入,兴师问罪来了。
在他凶相毕露的瞪视之下,夏云泽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水有点凉。
第104章 忽悠瘸了
一看这脸色,就知道没他的好果子吃,夏云泽是识时务者的俊杰,马上认怂,试图靠一波彩虹屁保住狗命:“萧郎今天可真早,折子批完啦?萧郎治国有方知人善任八方安定天下太平富有四海,真乃盛世明君,王霸之气上冲霄汉,宽宏大量肚里撑船,虎躯壮如山,一笑百花惭!”
他喘了口气,再接再厉,真情实感地赋诗一首:“春风拂槛春水凉,春雨霏霏夜未央,此生无悔遇萧郎,来生还上萧郎床。”
萧明暄被他浮夸至极的一通马屁拍得哭笑不得,看他这样一本正经地瞎扯淡,再大的火气也被搅和得不知所踪,只觉得跟他计较才是自寻烦恼。
他无奈地伸手按在夏云泽头上,似乎很想把人按下去灌几口洗澡水,夏云泽坏笑一声,撩起水就往他身上泼。
萧明暄后退一步也没躲开他的近距离偷袭,衣袍下摆湿了一片,春衫薄软,湿答答地贴在腿上。
他低头看了看,没有说话,神情复杂。
夏云泽还不知死到临头,扒着桶沿抬头看他,问:“我能出来了吗?水有点凉了。”
萧明暄抻了抻自己的湿衣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柔得吓人:“水凉?”
“我给你暖暖就是了。”
衣服反正不能穿了,湿一片和湿个透有什么分别?
房门紧闭,洗澡水溢出木桶,溅得满地都是。
水凉了,人热了。
夏云泽流下了忏悔的眼泪,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瞎几把皮了。
“小皇嫂怎么哭了?”萧明暄贴着他的耳朵,暖得尽心尽力。
“我他妈是感动……”夏云泽泪落得更凶,觉得自己快熟了。
等到风平浪静,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夏云泽剩一口气被捞出来,羞愧地看了一眼剩下的小半桶水。
夏太后宫里不缺皇帝的衣服,两人穿戴整齐,叫宫女摆上宵夜补充体力。
“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啊?”夏云泽坐也坐不稳,泄愤似地抓着酪酥饼猛啃,“你们母子之间的官司,牵连到我头上做甚?”
萧明暄刚被安抚好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乜斜他一眼,心里窝火得要死,嘴上还要装作风清云淡:“小皇嫂倒是心宽,也不怕大意失荆州?”
夏云泽把嘴里的糕饼咽下去,抻了抻脖子,笑道:“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只要你并牢了不劈腿,我有什么好忧心的?”
萧明暄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却精准地把握到言外之意,双眼一眯,面色不善地说:“看来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