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小太监自觉自己躲在这墙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嬴嗣音偏就能这么警觉的发现他。
不过也没觉得什么惊讶的,那可是嬴嗣音啊。
既然被发现,干脆也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小太监进了门,恭恭敬敬的朝嬴嗣音行了个礼,才道,“奴才是来请侯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好一同出发去皇都的。”
“你要去皇都?”沈清寒突然回头。
“怎么了?你也想一同去?”嬴嗣音反问。
“不想去。”
当年被嬴嗣音一把火烧了的镇国大将军府,沈清寒实在是害怕自己有命去就没命回,好歹如今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嬴嗣音也履行诺言一直在教自己学东西,沈清寒其实对这个大魔头大变态并没有什么信心,只是这么小打小闹的折腾,人家还不至于不耐烦罢了。
毕竟新鲜劲儿还没过。
沈清寒也不是没试过,想着若是半夜动手的话,是不是得逞的机会能更高些,只是这沈清寒夜里睡的浅,他嬴嗣音就睡的更浅,别说动手,就连翻个身他都能醒,还谈什么别的?
“那我……”嬴嗣音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你去一趟皇都要留多久。”
“这就不知道了,少则三五天,多则两三月吧。”
“……”
“确定不和我一起去?不怕会想我?”
“你别去了。”
“……”嗯?嬴嗣音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这家伙,是在留他在家?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司马大人不能解决吗?非得要你亲自过去?”
“倒是也没什么……”嬴嗣音转头,问那小太监,道,“是啊,圣上可有说是什么要紧事儿?”
“圣上只说想侯爷了。”
“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公公,你也看到了,我家里这位……他不肯让我走,我也实在挪不开身,麻烦你回去通禀圣上一声,万望谅解才是。”
于是就因为沈清寒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就让这西鄞圣上的面子拿不出手了。
果然是个举足轻重,在冀北侯府被宠上了天的小公子。
这些话,小太监全部都原封不动的传进了嬴景文的耳朵里。
嬴景文本是在批帖子,听话听到一半,手指头一抖,那墨汁便是整点滴落下来,弄脏了官员送来的奏章。
“圣上……”小太监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
“继续说。”
“之前冀北送过来的消息都是真的,孝文侯爷确实对这位沈公子言听计从,关爱有加,连自己的宅子被炸了,也是半句话都不会多说,好言好语的陪着,生怕人家有一个不痛快。”
“你说,那男人让他别来皇都,所以他就不来了?”
“千真万确,当着奴才的面说的,那位公子问侯爷有什么要紧事儿,侯爷便问奴才,奴才如实回答后,那公子便说别去了,于是侯爷就遣了奴才自己回来。”
嬴景文放下手中的毛笔。
“圣上,若是这孝文侯不受咱们的管控,那朝中事态可能会变得麻烦。”锦韵公公在一旁提醒道。
“他就没多问我一句什么?”嬴景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没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看侯爷满心满眼都是那位公子了,冀北侯府的人都说那是个狐狸精,看来是个手段高明的人,孝文侯爷,恐是真的被勾了魂儿。”
“……”嬴景文咬牙,只想到当初那个身后被一片弓兵举箭瞄准却也依旧朝自己伸出手来的男人,明明被自己处处算计可还是最后笑着说‘四哥,你要这江山,那我便留下替你守这江山。’
当年那样生死关头许下的诺言,如今不声不响的就全都散了?一分感情都不留了?
嬴景文不敢相信。
当年虽是嬴嗣音想帮他守,可谁不知道在嬴景文的眼里,他嬴嗣音才是这江山的最大隐患,所以他仗着人家对自己的情义,夺了嬴嗣音的兵权,说着好话哄他回了冀北,说是身上有伤所以要调养然后跟着来喂了六年毒,明明扔了一大堆眼线过来囚禁,现在知道嬴嗣音出门浪荡又抓了个男孩子回来,心里慌了就说想他又让他回皇都?
嬴景文一直都当嬴嗣音是个傻子来的。
“圣上。”锦韵公公唤着。
“备马车,我要去冀北。”摔了手中的笔,嬴景文这心里还真起了些不快的心思来,那个以前捧着他脚的嬴嗣音现在又捧别人去了?
怎么可以。
这么做的话那又是把他当什么了?
“圣上……你,要去冀北?”
“不许废话,立刻准备,宫中的事情交给慕太师处理。”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准备车架。”小太监立刻退下。
“奴才去吩咐人唤慕太师进宫。”锦韵公公也跟着退下。
嬴景文摔了面前厚厚的一叠奏章,一拳击中面前桌案,把那桌子砸出了一条裂缝来,他骂了一句,“嬴嗣音,你,这是还想和我玩儿?”
嬴嗣音确实是想玩。
不过想玩的对象也确确实实的是换成了沈清寒。
再说沈清寒最近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管是和嬴嗣音做,还是不做,都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眼神时不时飘走,明明是盯着嬴嗣音就突然双眼没了焦距,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嬴嗣音这人床上经验极其丰富,沈清寒在想什么,是舒服还是痛,眼里是爱还是恨,这会儿心里是在想他还是想别人,都是一眼就能看透。
于是那晚啊,沈清寒的眼神刚刚飘走半分,手腕子就突然被嬴嗣音擒住,一贯到底后保持姿势不动,还持续用力的向上逼着。
沈清寒觉得不太舒服便皱了皱眉头,表情难看的张嘴问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你要是不想做就下去。”
“……”嬴嗣音的手指头抓的用力了些,“你刚刚在想谁?”
☆、清寒破南风(1)
想谁?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莫南风。
沈清寒只是觉得,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那家伙看到肯定会伤心难过的吧。
“沈清寒。”嬴嗣音咬牙切齿,伸手抓着他的下颌,迫使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的程度,“你胆子倒是不小啊,在我的床上,在我的身下,也敢想别人?”
“你误会了。”
“误会?你当我是瞎了?”
“别闹了,你要做就做,不做就睡。”说完这句话,沈清寒索性闭了眼,做出一副假寐的样子来。
嬴嗣音气的双眼喷火。
保持姿势不动,又舍不得真动手伤了他沈清寒。
正憋着一肚子火忍住没处撒的时候,忽然门外就来了人敲门,一小厮轻声唤道,“侯爷,门外有一少年,背着您的血剑,攻进大门来了。”
背着嬴嗣音的血剑。
莫南风?
沈清寒突然睁了眼。
“你在想他?”嬴嗣音准确的捕捉到了沈清寒的这个动作,他翻身坐起,拿过自己的袍子来旋身披上,“怎么,老情人上门心里动摇了?”
“神经病。”沈清寒低骂一句,也打算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你就别去了。”嬴嗣音按住他的手,“好生躺着,若是想见,我一会儿抓他进来见你便是。”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手指头往沈清寒双肩的左右两个穴道一指,那男人就乖巧温顺的躺回了自己的怀中,嬴嗣音将他小心放下,拉过被子来盖好后,抖抖衣摆就气势汹汹的跨门出去了。
顾则笑早已架好惊天雷在门口拦着莫南风,那家伙跟发了狂似得,也不想打架,就可着劲儿的拼命往里闯。
嬴嗣音的血剑被莫南风背在背上,凭着自己的一把昆仑山弟子人手一柄的破铁剑也能一路杀进冀北侯府的中庭位置,他眼里布着些红血丝,一直不停的喊着,“清寒呢?你们把清寒藏去什么地方了?沈清寒,沈清寒,你在吗?”
“他在……”嬴嗣音悠然走出,到顾则笑身旁站定,笑道,“在我床上躺着的,你要进去看看吗?”
“你。”莫南风拿剑的手都气的发抖。
气是气的他嬴嗣音,但说起沈清寒,眼里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心疼。
那是他发誓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啊,就这么被别人带走了?
“要是旁的人,你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尝尝味儿,只是嘛……”嬴嗣音摸了摸自己大拇指的翠玉扳指,“这沈清寒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别人多看一眼我都不乐意,你啊,就自己想着吧,看看下辈子有没有机会,还能碰的着他。”
“你不许侮辱清寒。”
“侮辱?我这是疼爱。”
“厚颜无耻,还不住口?”话毕,莫南风带着几分年少轻狂的傲气,把自己背后帮着的血剑取下,抬手便扔给了嬴嗣音,“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若是输了,就把清寒交出来。”
“哈哈哈……”嬴嗣音也是没想到有人能蠢到把武器把自己手里扔的地步,他稳稳当当的接了剑,试了试这熟悉的手感之后,才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倒是和沈清寒一模一样。”
“侯爷,这家伙我能对付。”顾则笑拍着胸脯道。
“都让开吧。”嬴嗣音一挥手,“这可是男人间的尊严之战,为了沈清寒,我应了……不过,你那师父菥蓂真人见着我都得规规矩矩的唤声侯爷,我今天若是拔了剑,人家还当我是欺负小辈呢。”
“嬴嗣音,我堂堂正正和你打。”
“当初沈清寒也是这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我,结果现在还不是乖乖听话的上了我的床?唉,现在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这年轻人们都不知道好好习武,却是到处来长辈面前说空话说上了瘾呢?”
“去你娘的长辈,你也配?”
“说脏话可是不对的。”
“我就骂你怎么着了。”
“唉……”嬴嗣音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伸手将剑身拔出一半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混蛋,看招。”
莫南风起身轻跳,聚集了浑身的力气汇成一道剑气朝嬴嗣音劈去,蓝色剑气逐渐变深,隐隐流动着一丝杀气的味道,不过这杀气只是一瞬,在嬴嗣音拔剑挥去之后,这股包含愤怒与怨恨的努力,就被随随便便让对方破了个干净。
调动浑身的所有,也抵不过嬴嗣音一个眼神带来的杀意要更强烈,但是莫南风看到了,嬴嗣音的剑气,是黑色的。
莫南风被嬴嗣音虚无一招给击飞出去,摔到地上时还喷出一口鲜血来。
一招?
居然一招就能打败自己?
而且还是留了手的,若是嬴嗣音真要杀,自己刚刚必死无疑。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比你强,这就是原因。”嬴嗣音勾唇,收起自己的长剑,“倒是麻烦你千里迢迢把剑给我送回来了。”
“……”莫南风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可惜你长得不对我的胃口,否则就能留下一起和沈清寒做对儿兄弟了。”
“清寒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
“来人,把这家伙捆起来扔进我房里去。”嬴嗣音转身欲走。
“侯爷,不杀了他吗?”顾则笑提议道。
“杀了他我还得再去哄沈清寒,别再闹得整日怼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看着烦。”
“哦。”顾则笑虽是没听懂但也跟着点了点头,总归嬴嗣音说的话都是对的,他招呼着后边儿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捆了他扔进侯爷的房里。”
“侯爷让把这家伙丢到房间里去做什么?沈公子不是在他房里吗?”
“管那么多干什么?两个三个一起陪,也不是侯爷第一回做的事儿了。”
“那沈公子脾气那么古怪,还能受得了这个?”
“受不了又能如何?侯爷这么厉害,哄你就哄,不哄你,你还敢翻出什么浪花儿?”
“说的也是。”
下人们飞快的捆好人,四个人一起抬肩抬腿的把人扔进了嬴嗣音的屋子,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锁了门就一溜烟儿的全都逃了。
莫南风一进屋,沈清寒就知道是他,嬴嗣音倒是很体贴的把床幔放下来了,不至于让赤-身-裸-体的沈清寒在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面前丢脸丢到太过分。
“清寒?是你吗?清寒,你……”捆人倒是捆的结实,莫南风挣扎好半晌,也没得挪的了半步地儿。
“说话呀。”嬴嗣音的手指头划过沈清寒的脸,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地方,“这就难过了?刚刚不还想着呢吗?要不要我抱你出去看看他?”
“嬴嗣音,畜生,你别欺负清寒。”
“我劝你最好闭嘴,否则真惹怒了我,就是十个沈清寒,也救不了你了。”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嬴嗣音手指头碰了碰血剑的剑鞘,剑身起来一些时发出了一声脆响,确实是动了杀心,嬴嗣音从来没觉得谁的命是重要到碰不得的程度,莫南风算什么?
“别杀他。”沈清寒的嗓音有些哑,说完觉得这话不够妥当,又怕嬴嗣音心里起的杀心更重,于是只得补充一句,“他是漠北临安莫家的大公子,你……别给自己惹麻烦。”
“我觉得我怕麻烦?”
“我欠他一条命。”
“哦?”嬴嗣音不信,但沈清寒这么说了,他便将剑给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