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昀还没回过神,歪头去看聂柏昶:“我怎么觉得他这是一种……慈父般的笑容?”
聂柏昶不知为何心情不错,难得会开玩笑:“即使现在不是,以后也是。”
接下来两日,侯大人与陶许棠交接完启程离开了昌阳县,这个他管理了一二十年的地方,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候还真舍不得,可最后回头看了眼,带着家人还是走了。
陶许棠也正式走马上任。
因为县衙资历老的都认识陶许棠,资历轻的都尊焦昀,所以陶许棠这官上任的又轻松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很快就步入正轨。
陶许棠刚回来一段时间昌阳县的百姓还好奇,可等过了热情劲儿倒是好了不少,不过,也开始有媒人上门开始想给至今是孤家寡人的陶大人说媒。
毕竟,这要是成了,直接就成了县令夫人。
所以给陶许棠说媒的都是小姑娘,这消息传到酒馆,焦昀明显感觉回来时娘心不在焉。
焦昀心知肚明只当不知道,婉娘脸皮薄,他要真问才要遭。
陶许棠每日中午都来酒馆吃饭,选的也是很简单的菜色。
没几天,焦昀发现没有媒人再来衙门,婉娘心情也好了,焦昀观察之下也没看到两人说过几句话啊?这怎么哄的?难道老陶突然天赋异禀了?
焦昀晚上思前想后想不通,干脆拉聂柏昶谈心:“你说老陶……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他到底怎么在不跟娘说话惹闲话的同时把娘哄好的?”他可都没给两人再创造机会了。
聂柏昶看他一眼:“谁说不说话就不能知晓心事?”
焦昀眼睛一亮,隔着石桌探过身去:“怎么说?”
聂柏昶垂下眼,手指动了动,做了一个书写的动作。
焦昀:???只是随后想起婉娘识字,也就是说……老陶竟然瞒着他这个大媒人……偷偷给他娘写情诗?
焦昀傻了眼:辣不过辣不过,姜还是老的辣!
迈过六月后,衙门终于忙过一阵闲了下来,侯大人也终于时隔大半个月来了信,不过一次却是两封。
第一封就是说在青州府当知府当得很好,等八月聂柏昶他们过去时,能直接住到他府上。
第二封……则是受隔壁隔壁县县令所托,请陶许棠去一趟县里帮他解决一桩连环杀人案。
毕竟点名要让陶许棠带着焦昀去。
焦昀奇怪:“带我去干嘛?虽说这些年大家伙承认我是比较厉害,不过毕竟师父你更厉害啊,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陶许棠也想不通,不过侯大人信里没提:“既然是连环杀人案,离得又不远,最近县衙事情不错,我们走一趟也是。”
焦昀表情也凝重,早点查出来能少死人,他嗯了声,吐槽归吐槽,办事还是义不容辞:“那晚上我跟娘说一声,明个儿启程。”
隔壁隔壁县也就半日的路程。
陶许棠低咳一声:“你一个人怕解释不清楚,我……晚上跟你一起去酒馆吃饭。”
焦昀似笑非笑,拖长了嗓音:“哦?”
陶许棠俊脸微红,笑骂一句:“臭小子。”师父都敢笑话。
晚上焦昀、陶许棠加上习惯从书院回来和焦昀一起回来的聂柏昶出现在酒馆,婉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焦昀说了明日要离开几天,婉娘倒是习惯了,没意见。
因为怕婉娘担心,焦昀没敢说是连环杀人案,等晚上却没瞒着聂柏昶,他一问也就说了。
结果等第二天骑马要走的时候,却发现聂柏昶也骑着马背着一个包袱过来了,“我和婉姨说过了,我身手不错,几日功夫刚好散散心,婉姨也同意了。”如果别的案子还好,可连环杀人案,他不跟过去也不放心。
焦昀询问陶许棠的意见。
陶许棠颌首:“那就一起走吧。”
有聂柏昶在,陶许棠只带了一个衙役,一行四人快马加鞭正午时分就到了武淳县。
武淳县周大人亲自接见他们,先带他们吃了饭,之后为了不耽搁直接去了县衙。
周大人挥退旁人,带他们几人去了县衙后院的停尸房。
一打开,并排放着七具尸体。
全部用白布摆着,空气中有腐臭味和新鲜血液的气息。
周大人是着实没办法才厚着脸皮写了信给了有点交情的侯大人,原本不抱希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要不是本官用了所有办法,也不会求到你们头上。就在我写信的这十日功夫,昨个儿早上又发现一具尸体,也就是第七具,跟之前六名男子死法一样。”
陶许棠走过去一一揭开那些白布,一具具看过去,越看脸色越难看。
焦昀和聂柏昶跟在他身后,焦昀一眼扫过去,等看完也没忍住挑眉:好家伙,这凶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这七具尸体死法都一样,胸口心窝被一刀穿心,左右两边的脸都是一个十字花刀,说毁容也不像,却又像是对他这张脸又爱又恨。
毕竟要是恨极了,会直接彻底划上无数刀,可只有两边各两刀。
也不怪焦昀会这么想,毕竟这七个人……模样一等一的俊俏,都是姿容极好的年轻人。
甚至个头也都差不多,将近一米八,躺在那里盖着布,简直瞧着差不多。
周大人等陶许棠看完,叹息一声:“从两个月前开始的,十天死一个,都是俊俏的年轻人,无论是武淳县本地的还是外来的,只要符合凶手杀的条件,都没能留住活口。”
可模样俊俏的年轻人太多了,他难以锁定目标。
周大人:“也不知道到底凶手受过什么刺激,对这些男子下手,我们只能猜到是情杀,这些男子的容貌跟她所恨的情郎相似,别的就……我们排查了武淳县所有符合条件的女子,都没找到对应得上的。加上女子大多不常露面,更是难查。”
焦昀从头至尾听完,听到这奇怪看了周大人一眼:“虽然你前头说的八九不离十,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对这种特征的男子有恨,因爱生恨,导致看到这些跟凶手恨的这个人相似的就忍不住痛下杀手。不过……周大人,你为什么只排查女子?”
在场的另外几人都愣愣看向焦昀:“嗯???”既然是因爱生恨的连环情杀,不查女子查什么?“查老妇人?”
焦昀差点笑出声:“既然是情杀,当然连男子也一起查啊。”情杀情杀又不可能只有女子对男的会因爱生恨啊?
几人:???
聂柏昶最先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怔怔望着焦昀,拢在衣袖里的手死死攥着才不至于露出太过的情绪,只是出声时嗓音偏低:“你是说……男子对男子因爱生恨?”
周大人和陶许棠都愣愣的:“啊?”
焦昀耸肩:“你觉得能连杀七个身高这么高的男子是一个弱女子能办到的?虽然凶手故意误导你们是女子因爱生恨,当然,也可能不排除这凶手是女子身手极好手劲儿如同男子能办到,或者用了别的迷药等别的,但是……也不能排除是男子对不对?你们不会还不明白吧?就断袖啊!”
除了女子爱俏男儿,男子也可以啊。
周大人等人终于回过神,细细一想:“这么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焦昀终于松口气,只是余光一瞥看到身边的聂柏昶不太对劲,多看一眼,想起什么暗叫一声:完了,他是不是吓到聂小柏了?毕竟聂小柏估计压根没接触过断袖什么的,一时间乍然听到不会吓到了吧?
第60章
焦昀暂时顾不上聂柏昶, 只能回头解释,他视线落在七具尸体上,眉头越皱越紧。
周大人他们消化完焦昀话里的意思,越琢磨越觉得他们的确不该一开始排除这个可能性。
这次陶许棠带来三人, 一共四人,除了焦昀与聂柏昶外, 还有个衙役刘雄。
刘雄虽然这会儿也跟周大人他们想的一样觉得不排除男子, 可还是奇怪:“大人,为什么你们非说就是情杀?万一就是凶手故意假装误导你们呢?毕竟,脸上只划了两个十字花刀也许就是缩短时间逃跑呢?”
陶许棠拍拍刘雄的肩膀:“所以你这就是你观察不仔细, 你再仔细瞧瞧这七人除了胸口与脸两边的十字花刀外, 还有什么异样?”
刘雄探头, 看半天并未发现不对劲,难道是因为白布只掀到一半, 线索在下面, 可焦哥也没看别的啊?
周大人这会儿冷静下来却是佩服不已:“果然不愧是陶大人带出来的徒弟, 当真年轻有为,不过一眼就瞧出不对劲。一开始我们也只是当成寻常的连环杀人案来排除, 只是压根找不多, 随着死得人越来越多,我们终于从中找出点不太对劲的地方,这也是让我们猜到情杀的缘由,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更偏向于因爱生恨, 对这些模样俊俏的男儿与情郎相似的痛下杀手。”
刘雄好奇不已:“到底是何事不对劲?”他还是没看出来。
这次是陶许棠回答的他:“这七人的脸。”
刘雄这次专门盯着看,第一眼看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脸两边的十字花刀,因为最近死的死者也死了一日多,所以脸上的伤口翻开,瞧着比较可怖,不过刚滑下去时,应该还没这么可怖,之后就是容貌,即使被划了刀,依然不怎么难看,足以想见生前的姿容不俗。
他的视线再往下移动,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嘴唇稍微没那么干裂,鲜红夺目,倒是很突兀。
陶许棠看他还没想到,干脆直接点出:“这七人按理说死了这么久,嘴唇却是保存最与生前相像的,也更为红润没这么可怖,死前,应该是被亲过,或者,有人在他们的唇上涂了胭脂。不过,很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这也是为何一开始会误以为是女子的缘由。”不过,也可能是男子,在杀死这些人之前最后一刻自己先涂上胭脂再亲上去,最后留个记号,就跟这些相同的致命与十字刀一样。
刘雄猛地看去,如果没人提醒还真注意不到,这么仔细一瞧,果然不太一样,前头几具尸体大概因为没查出所以用了石灰粉保存,是以死后没多久的形态都被保存下来,脸色青灰死白,愈发显得嘴唇的色泽不同,想必一开始周大人他们也没发现,后来发现这些线索才猜测到可能是情杀。
焦昀摸着下巴:“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是故意的,可无论哪种,还是不能排除杀他们的有可能是男子。不过,周大人,你为何非要让大人带我来?”他刚刚仔细琢磨这七人的面向,不是他自恋,着实周大人着重在信上提到他,这居心不良啊。
周大人面露尴尬也愧疚,拱手先道歉:“本官先在这里与焦仵作道歉,本官着实……没办法了。因为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整个武淳县人人自危,尤其是模样长得好的,甚至不敢出门。我们县衙的人查了这么久完全没一点线索,凶手行动飘忽,除了这些死者长得不错身高差不多之外,真的……
从一个月前,我们就试图让衙门里的人扮演俊俏的公子哥,可到底……颜值不太够,凶手压根不上钩,依然有人再死。加上昨个儿又出事一个,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上头因为这件事影响太大,给我规定了日子破案。
距离最后日期,只剩下三日,还又死了一个,若是接下来三日内无法破案,本官头上乌纱帽是小,可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本官着实……不忍心!
所以这次拜托侯大人请了陶大人和焦仵作前来,也是因为这几人与焦仵作眉眼间有一两分相似,所以大胆猜想会不会焦仵作也跟凶手因爱生恨的对象长得相像?焦仵作放心,为了保证你的安危,本官特重金请了白禅寺的静心方丈前来。他身手不俗也颇有威望,带了一位徒弟前来,定会护住焦仵作周全。”
若非他们这些人颜值不太够,他断然也不想让焦仵作冒险,毕竟焦仵作是难得的少年天才。
可他能力有限,只能……
等周大人说完,就感觉到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循着目光一看,对上一个模样更为俊美的少年身上,打了个哆嗦,他没得罪这位聂秀才吧?不过听说聂秀才与焦仵作一起长大,他低下头,摸了摸额头的冷汗。
陶许棠也不赞成焦昀冒险,可他却又能理解周大人。
周大人如果不是颜值不够,怕是他自己也是愿意假扮来引凶手出来,而非他不愿意。
甚至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昌阳县,他也会亲自冒险。
焦昀没拒绝:“我可以假扮来引凶手出来。”
“昀哥儿!”聂柏昶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我来替你。”
焦昀:“聂小柏,这事你也抢啊?”
聂柏昶:“我身手比你好,我来。”他攥着焦昀的手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想让他冒险。
焦昀故意逗他:“扎心了啊兄弟,我好歹也练过几招,再说了,你又不是衙门的人,我这是职责所在。好了好了,不是有静心方丈他们守着吗?再不行,你跟着大人在后方保护我,一有问题你赶紧来救我,放心好了。”
聂柏昶却没说话,他想劝,却又从焦昀神色里看出他已经做了决定。
他尊重他的决定,所以说不出话来,可他又不想他冒险……
这种矛盾的心情直到周大人眼睛一亮:“聂秀才你身手很好?”说着,视线在聂柏昶的脸上扫过。
焦昀把聂柏昶往身后一挡:“周大人,这是衙门的事,你可别牵扯外人啊。”他能冒险,是因为他干的就是为百姓出力的活儿,可聂小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