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人皱眉,“也就是说,这么多天你们只找到这么一位嫌疑人?”
衙役:“回禀大人,从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作案前接触过来看,许王氏的确都符合。她可能因为气不过,觉得黄氏害死了自己儿子才让他生死不明,拿着菜刀将黄氏一刀毙命在花轿里也是有可能的。”
焦昀本来趴在那里静静听着,突然身体一怔,一刀毙命?这老太太?
就算怎么看都有嫌疑,可前提是这老太太手脚没问题,如果她手脚是事发之前就已经如此,那她这状况拿勺子都会抖,怎么可能拿得起来菜刀?
更何况还是一刀毙命,真当杀人跟杀鸡一样?
焦昀很想继续往下听,焦婉娘抱着他已经到了县衙外,随即县衙的大门关上,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他皱着眉,望着衙门口的石狮子,突然想起什么。
死在花轿里,这让他想起之前隔壁村的那桩新妇死在轿子的命案,当时隔壁村娶亲,抬过来掀开轿帘,却是一具死得很惨的尸体。
焦昀初二的时候遇到过两个衙役,难道这都过了八、九天还没找到凶手?
焦昀被刚刚那老妇人的模样给勾起好奇心,垂着眼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已经生无可恋。
焦昀想知道结果,却又不能直白开口,扭头看到卖糖人的,他干脆轻触一下婉娘的肩头,小声:“娘……”他学着小原身的样子,轻声开口,“我想自己下来走。”
婉娘劝了几声看小孩固执,只能放下,结果牵着走时发现小孩脚步很慢,还扭头去看糖人。
婉娘明了,只能歉意瞧着焦家婆媳:“婶子,这孩子想吃糖人,要不你们先回,耽搁你们这么久,等回头我再去焦家看你们。”
她休夫断亲,要去一趟焦里正家,加上今日多亏二人,还需买些厚礼带过去。
焦家婆媳自然没意见,还宽慰婉娘几句,这才匆匆离开。
等人走后,婉娘拉着焦昀的小手走到卖糖人的小贩,让焦昀选一个。
焦昀选了一个最复杂的。
等糖人的功夫,焦昀视线一直在后方的衙门口,糖人制到一半时,衙门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个年纪二十七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一个箱子匆匆出来,脸色不郁抿着唇,气呼呼的,像是刚跟人吵了一架。
有衙役追出来,“陶先生!陶先生你慢点……你何必这般气性?!大人也没说信啊,只是暂时收押,等找到新的嫌疑人或者证据再放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赶紧闭嘴压低声音劝道。
书生挥开他,“什么暂时?他就是怀疑跟失踪的许大郎脱不开干系想用他娘引许大郎出现,这根本就是……什么没有证据?我之前就禀告过,黄氏脖子上的伤口,一刀毙命,刀口利落,绝对是一个成年男子才有的力气做到的,那老妇人手脚颤.抖走路都要人扶,她怎么杀人?就算是怀疑许大郎,我们官府中人也不能随意做这种事!我还觉得许大郎已经死了,黄家人才可疑!我要再去查查,别拦着我!”
“陶先生陶先生!”男子连喊几声,这年轻人不理他,背着箱子就走了。
男人无奈,只能匆匆回衙门禀告。
焦昀望着年轻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里是街上,这两人公然讨论,要么就是昏了头,要么……就是故意的。
焦昀却更倾向于后者,对方能看出许王氏腿脚是病,显然是个观察细微的,毕竟他当时是靠的近,可这么短时间对方就看出来,偏偏又公然在大街上说怀疑黄家。
焦昀发现四周已经有商贩好奇交头接耳,言语间提到了黄家,也就是死者的娘家。
大多觉得不可能,陶先生就是一怒之下随口说说。
焦昀好奇仰着头,茫然睁着眼,“伯伯,那位哥哥好凶哦,他是什么人呀?”
被他询问卖字画的大叔看了一圈才看到下面的小萝卜头,忍不住笑了,“你是说那位陶先生?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焦昀抿唇笑笑,“哥哥长得好看,却又凶巴巴的,好奇哥哥这么生气干嘛?”
大叔也没多继续问,“那位是我们昌阳县的仵作,很厉害哦,我们昌阳县就这么一位,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很负责的。”
焦昀道了谢,很快把注意力转到糖人上,大叔笑着摇摇头几乎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焦昀从婉娘手里接过糖人,付了钱就牵着焦昀往旁边走,经过点心铺时想了想买了一些回头送礼,还给焦昀买了半斤酥糖,焦昀没阻止,他之前把十二两给了婉娘,要是不买,婉娘也吃不到。
以后赚钱的门道不少,光是他空间里取之不尽的东西就能生财,只是想到怎么拿出来之前,他暂时先这样。
等婉娘买好东西,因为东西不重,她本来想省钱走回去,可瞧瞧焦昀,还是租了一辆牛车,一路赶回松郡村。
焦昀被婉娘抱着坐上牛车,他拿着糖人瞧着并没吃,婉娘问他也只推说好看不舍得。
婉娘给他剥了一块酥糖,焦昀接过来,却是一下子塞到婉娘嘴里,笑嘻嘻的,“娘也吃。”
之前焦大给的那块本来要给婉娘吃,后来给了小狼崽子,这块补回来。
婉娘不舍得,可已经吃了,她也做不出再吐出的事,只能轻摸了摸焦昀的头红着眼没说什么,重新剥了一块给他。
这次焦昀吃了,只是走到一半时,焦昀就看到前方那个比他们快一步的年轻人走在前头摇摇晃晃的。
牛车经过时,赶车的老大爷也多看了眼,结果,刚过去,这位陶仵作一下就摔倒在地,摔下去时还牢牢抱着手里的箱子。
“娘,那个哥哥晕了!”他动静太大,婉娘也看到,只是吓傻了,被焦昀这么一喊,回神让老大爷停车。
老大爷回头一看,也吓到,赶紧勒住牛车,小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小伙子咋晕了?
焦昀跟着婉娘跳下车,手里还拿着糖人,婉娘不方便靠近,焦昀迈着小短腿儿蹬蹬蹬跑过去,蹲在那里看老大爷掐陶仵作人中,“这位哥哥怎么了?”
老大爷,“瞧着像是饿晕的。”
“诶?”焦昀定睛瞧着陶仵作惨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还真可能是饿晕的。
他想了想,跑回去向婉娘讨了两块糖。
救命要紧,婉娘想也没想就拿了出来,也靠近一些,“大爷,这先生没事吧?”
老大爷看到酥糖多看婉娘和焦昀一眼,是对好心的母子,这种稀罕物都舍得,他也怕这年轻人出事,赶紧两块都给喂了进.去。
刚好掐了人中陶仵作醒了只是没力气,这会儿感觉到吃的狼吞虎咽咀嚼,大概吃了两块有了点力气,慢慢睁开眼,被眼前一切晃了一下没回过神,他这个角度刚好看到远两步的婉娘,“我这是……怎么了?”
老大爷看他醒了松口气,“小伙子,你饿晕了!幸亏小娘子心善给了你两块酥糖哩,你可要好好感激她们!”
“饿晕了……”陶仵作想想他的确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因为焦急想找到失踪的许大郎今日还没吃过东西,感激要起来道谢,却发现一时间起不来。
焦昀把糖人递过去,“哥哥你还吃吗?我这还有糖人哦。”
陶仵作偏头这才看到焦昀,感激摸.摸他的头,朝婉娘和老大爷道谢,婉娘从他醒了已经退到一旁,侧过身不正视对方。
老大爷把陶仵作扶起来,缓了半晌好了许多,让他们先走,老大爷看看主顾,到底没开口。
焦昀怕陶仵作这样怕是回不到村子,加上他也想从陶仵作口中知晓些事,“娘,我们能捎带这个大哥哥一程吗?”
婉娘迟疑一番,想了想看向老大爷。
老大爷摸着胡子笑笑,“小娘子要是不在意,能让他坐在我旁边,还能多载一个人。”
婉娘笑笑,“那就载他一程吧。”这时没什么人,万一他在晕了出了事,她心里也内疚。
不多时,牛车再次启程,陶仵作为表自己无害感激,主动表明身份,婉娘听到他是仵作惊讶不已,却没同他说话。
倒是老大爷和焦昀说得多,尤其是老大爷,显然是闲不住嘴的,就差把陶仵作祖宗十八代都询问一遍,焦昀也知道这位陶仵作家不是这里,是外地,因为跟家里闹别扭就跑来这里当仵作。
他爷爷以前在这里也当过仵作,这次想去松郡村隔壁的梨花村,目的是吃酒席。
焦昀一愣:不是去查案?难道是怕说漏嘴隐瞒了?
老大爷一听梨花村愣了下,“可是前段时间出了命案的那个梨花村?谁家在这个点办喜事?就不怕沾了晦气?”
第10章 违和
陶仵作笑笑,脸上恢复点血色,“别家自然不敢,这次办喜事还是出事那家,初一那天本来选的好日子,结果出了事。刘家觉得晦气,干脆多出三倍聘礼几天内又相好一位新妇,今日娶进门冲冲喜,不过因为之前那是时辰出了事,所以干脆把酒宴改在傍晚。”
老大爷:“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婚宴在晚上的?”
陶仵作,“这不是刘家觉得既然正午好日子还不是出了血光之灾,干脆按照反的来。”
焦昀却是眼睛一亮:他明白陶仵作为何要来一趟,既然还是刘家娶新妇,那请的肯定还是那些人,是想趁机再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算是一场情景还原模拟,也会让一些细节能被重新记起。
焦昀瞳仁发光,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反正他年纪小,当做不知就是了,硬着头皮期待开口:“吃酒席啊?哥哥,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呀?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焦昀一出声,不止是陶仵作,婉娘也一愣,她面色一红,赶紧把焦昀抱过来,抱歉:“对不住,小孩开玩笑的,先生莫当真。”
别说跟陶仵作不熟,婉娘怕孩子出事也不敢让他独自跟着去。
若是平时焦昀自然不会开口,偏偏之前亲眼看到那许王氏颤巍巍绝望的神情,她从头至尾一句话也没说,显然是已经不抱希望。
许大郎失踪这么久怕是她也知晓凶多吉少,那很可能,再拖下去,许王氏会先一步了结自己也说不定。
焦昀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不过从这段时间接触观察下来,这陶仵作是个热心负责的,为了查案废寝忘食,跟着他也算安全。
他只能硬着头皮眼巴巴仰头瞅着婉娘,小手不轻不重揪着婉娘衣袖一角,眼圈红红的,“娘,我还没去吃过酒席,真的不能跟着大哥哥去吗?”
婉娘平日在家太忙,钱老二又直到晚上才会回来,她照顾不过来就很少让小原身出门,更何况吃酒席?
平时也是钱老二代劳,或送上一份礼心意到了即可。
婉娘心软了,是她以前太过软弱,想着过日子,总要有人退一步,却是委屈了孩子。
婉娘张张嘴,显然在犹豫,只是依然不放心。
陶仵作本来并不想带着个孩子,倒不是嫌麻烦,他要去办正事,怕带着孩子不便。可这时瞧着瘦小的孩子,竟是没去吃过喜宴?
虽说村里办酒席不少,却也难得,错过这次,也许要等几月,甚至半年。
陶仵作的视线落在婉娘秀美的侧脸,小娘子显然心疼孩子,却又顾忌着孩子安危。
陶仵作把刚刚想好的说辞重新换了,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张身份文书递到婉娘面前,“这位夫人,我确实是县衙仵作。这是来昌阳县上任的任职文书,你若不信可先守着,孩子既然想去,左右我也只是去参加酒席带着也无妨……”
陶仵作边说边递过去,随后想到什么一怔,刚要一拍头,“你瞧瞧我,夫人可识字?要是不识陶某可替夫人念一念,我这还有仵作用的工具,都可……”
他话未落,婉娘垂着眼接了过来,声音很轻,“奴家识字。”她声音很轻,却温柔轻缓,听着很是舒服。
陶仵作一愣,也不敢多看,把头扭过来没多问。
婉娘看完,确定的确是任职文书,还有印章,她放下心。
虽说这人说自己是仵作,可单凭一张口她确实不放心,事关昀哥儿,她只能小心谨慎。
婉娘小心递回去:“孩子胡闹,只是年幼,奴家平时忙,这次……劳烦先生费心。”她说着,从买来的礼物中选出一份精致的点心,“这个当是给刘家的新婚贺礼,先生莫要推辞。”
陶仵作本想拒绝,却也猜到小娘子这是不想日后再有牵扯,他干脆手下,询问一番地址,这才到了岔路口,先一步下车,背着箱子,抱了焦昀下牛车。
焦昀挥挥手:“娘你放心,我来时记了路,能自己回去呢,更何况大哥哥肯定会送我,我天黑之前肯定回来。”
婉娘望着焦昀还是不放心,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跟着,随后想到既然是王家摆酒席,怕是焦里正也会过去,到时候看到焦昀也会照拂一二。
婉娘这才放了心,目送陶仵作抱着焦昀往梨花村去,直到看不到,才让牛车离开。
焦昀听着动静,才挣扎一下让陶仵作放他下来。
陶仵作也有心想走慢一些,他来吃酒席是假,再寻一遍线索是真,他想再来找找线索。
这些却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说,焦昀一挣扎,他把焦昀放下来,看到焦昀主动牵住他的衣袖一角松口气,“昀哥儿,你要是累了就跟哥哥说,我再背着你走。”
焦昀痛快应着,他步子迈得小,陶仵作反倒不催,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陶仵作是想重走一遍死者黄氏初一那天花轿走来这里的路,这里是三岔路口,一条通往松郡村,一条则是梨花村,这也是入梨花村唯一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