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不止百姓,还有站在人群中的哈丝娜,她咬紧了牙,脸色隐隐发白,她从未想过楚江离不仅会打仗,还美貌惊人,一直孤高自傲的她现在也忍不住自卑起来,过后却更加恨,那傻子怎么配得上楚江离?
她冷笑一声,手摸向腰间,却被麦蒙抓住了手,“公主,今非昔比,不宜惹事。”
哈丝娜瞪向他,“你能懂我的恨吗!”她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你怎么会懂呢,你就是块木头!”
麦蒙怔愣了一瞬,随即钳住哈丝娜的手又紧了紧,“公主,切勿惹事。”
哈丝娜恨恨地看着他,“那你难道要本公主忍着么!”
麦蒙顿了顿,道:“我们已经有两人被抓,还望公主为王考虑,三思而后行。”
哈丝娜冷冷地甩开他的手,“知道了!”
楚玦站在屋檐上,低头俯视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便看到了哈丝娜,他神情一滞,想起那日抓到的赤奴人,心道将军让他不要动那女子,却没说不让管那男子,他点了点头,从屋檐跃下,潜入了人群。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麦蒙忽然神情冷滞起来,他用余光瞟到身后的人影,低头对哈丝娜道:“公主,快跑,去找三王子。”
还未等哈丝娜反应过来,麦蒙便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入人群之中,哈丝娜回头慌乱地看他一眼,咬了咬唇便钻进人群更深处。
楚玦忽然潜到麦蒙身后,紧紧钳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道:“赤,奴,人!”
麦蒙回头看他,反手一转便脱离他的掌控,反而直接钳住了楚玦的下巴,他灰绿色的眸子盯着楚玦深邃的眉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愣了一下,“罗刹人?”
楚玦趁麦蒙愣的那一瞬挥手打掉那只手,一拳便冲向麦蒙小腹,麦蒙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他紧紧攥住那只拳头,灰绿色的眼睛暗了暗,低声质问道:“同样是外族人,为何苦苦相逼?”
“呵,你,们,赤奴人,杀了那么,多,罗,刹人,现在,套什么,近乎!”
楚玦死死瞪着麦蒙,另一手握成拳直击麦蒙面门,麦蒙向后一倾躲过那拳头,他面对楚玦的话,一时哑口无言,赤奴人过去四处侵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善于征战的三王子在大夏做质子,王也长病不起,大王子却潜心于勾心斗角,如今赤奴国内水深火热,这大概就是报应。
麦蒙握住楚玦的两拳,沉声道:“不要在这里打,去角落。”
他们的动静在人群中不算小,已经不少人看向他们了,楚玦看了一眼马上的楚江离,楚江离尚未看向他,他忍不住犯怵,他低声道;“好,去,角落。”
他们手握在一起从人群中隐去,几个百姓嘀咕起来,“当今大夏果然男风盛行,太子娶男妻,街上还有其他男子拉拉扯扯,啧啧啧。”
浩浩荡荡的队列一路前行,直到宫门才停,太监上前请道:“殿下,楚将军,请下马上坐辇。”
层层纱幔垂下,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究竟,路瑾胤紧紧抱着楚江离,脸埋在楚江离的颈窝,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分离,楚江离早就习惯路瑾胤如此亲近他,但是热烫的鼻息钻进他的衣襟,还是让他酥了半边身子。
这种感觉新奇的很,他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制止路瑾胤亲近他,只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窝在路瑾胤怀里更舒服一些。
路瑾胤虽然心智年龄不大,身量却比楚江离高出一截,楚江离能正好窝进他怀里,他抱着心爱的人,舔了舔嘴唇,小声嘟哝着:“楚楚,我想吃粽子糖了。”
楚江离伸手摸进自己的袖子里,他翻了翻,掏出一个祥云荷包,打开一看果真是一粒粒粽子糖,路瑾胤吃了一颗不够,还又拿出一颗放进楚江离嘴里。
楚江离忽然被塞进一颗糖,舌尖卷起那颗糖的同时也舔到了路瑾胤的指尖,路瑾胤也不急着把手抽出来,只是有点呆呆地看着楚江离,楚江离被他盯得脸上臊热,向后退了一点,吐出了他的指尖。
路瑾胤眨了眨眼睛,将指尖放进唇间,半晌吐了出来,“楚楚,甜的。”
那一瞬间,楚江离从脖子红到了发丝儿,整个人都冒出热气,他垂下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整个人都说不出话。
路瑾胤接下来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到了大殿门口,他便将楚江离从坐辇下抱了下来,楚江离与他携手进殿,整个大殿中忽然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江离的脸上,包括大皇子。
路瑾齐看见楚江离的那一刹那,倒吸了口冷气,他手不自觉向身后探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于那天的痛,他还记忆犹新。
楚江离抬起眼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他冲着龙椅上的路安岩跪了下去,路瑾胤也忙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路安岩看见楚江离的那一瞬间也愣了一秒,却马上反应过来,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本觉得两人一个貌丑一个痴傻也算般配,现在一想,太子还真有些配不上楚江离。
“爱卿平身。”
太监忙递上永结同心绳,楚江离握着一侧,路瑾胤握着一侧。
这根红绳将两人捆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利,开始念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辅国大将军楚震河之子楚江离贤良方正,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子与配。楚江离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迂腐的文官脸上的笑意更深,如果武官失了楚江离,那便如同鸟儿折了羽翼,而路安岩的一席话将他们打入深渊,“楚爱卿恭顺良德,朕深感欣慰,便保留楚爱卿的官位。”
文官们脸上的笑意一僵,正要开口劝谏,只见楚江离已经深深跪了下去,“谢皇上恩典。”
第14章
楚江离高举着酒杯敬到大皇子时,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殿下可好?”
路瑾齐黑着脸,一口饮尽杯中酒,“好,本皇子自然好!”
文官看着他们的诡异对话,摸不着头脑,唯有墨渊阁大学士谢洪泉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视线又落在楚江离的脸上,整张老脸挤出一个笑,道:“楚将军瞒了我们好久,若早早真容示人,恐怕天下第一美人便是楚将军了,那打仗哪里需要舞刀弄枪,只怕露出脸来,敌方就神魂颠倒不知东南西北了!”
楚江离垂下眼,睫毛微微颤动,他举起酒杯掩去唇边冷冽的笑意,“那倒不敢,天下第一美人只能是贵妃娘娘一人,而且那仗该如何打,倒不必宰相赐教。”
路瑾胤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机锋,有些茫然,但他也看出楚江离的不愉,踌躇两秒,才开口:“孤的太子妃是你能评头论足的么?”
这句话落于宴席上,如一只碗被掷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路瑾胤见旁人皆静,一时有些无措,那谢洪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下了面子,作为内阁首辅,在朝中何人不给他二分颜面?
宴会中的小变故吸引了路安岩的注意,瞿霜云正在为他布菜,这时也抬起眼往那边看去,她抿着唇微微笑道:“殿下长大了,会护食了。”
路安岩哼笑一声,眼中情绪翻滚,“有意思。”
皇帝探究的视线落在谢洪泉身上,他在那寒意凛冽的目光中,瞬息变了脸色,干巴巴老脸挤出一个谄媚的笑,“殿下说的是,是臣逾矩了。”
楚江离握住路瑾胤的手,他身上的暖意通过指尖传达到路瑾胤身上,给足了路瑾胤勇气,路瑾胤低声道:“爱卿以后记住便是了。”
待二人走后,谢洪泉伸手掩去脸上的尴尬,饮了口酒,宴桌静默片刻,忽而不知是谁率先开了口,“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并非传言的……若真是传言那般,倒是护食得很哩。”
在座各位心怀不宣地笑了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谢洪泉也跟着笑了两声,随即一杯酒饮尽,他恨恨地盯着路瑾胤的脊背,恨不得将他戳出个洞来,心中生了莫大的怨怼,明明是个傻子,却能对他如此这般,要知道,他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大皇子都要巴结他。
楚江离见路瑾胤露出疲色,抬头问道:“累么?累了让小云子扶你下去歇息?”
路瑾胤瘪着嘴委屈地点点头,“孤困了,想听故事了。”
此时瞿霜云瞅着路瑾胤和楚江离的小动作,掩嘴轻笑道:“陛下,快放小两口回去罢,臣妾看太子殿下睁不开了。”
路安岩看向路瑾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扬手招来了万福安,万福安听了吩咐后,匆匆走到楚江离面前,笑吟吟道:“殿下,皇上说了,若乏了,您和太子可以先回宫了,以免太子殿下做出不合宜的举动来坏了规矩。”
楚江离抬眼看向高坐的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那臣便与殿下回东宫了。”
路瑾胤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为之一振,他观察了四周,轻轻拉着楚江离的袖子晃了晃,“快回去罢,快回去罢,孤想听楚楚讲故事。”
路瑾齐看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咬着牙,又灌了一大口酒,那日的耻辱他还记得,如同给流放罪人刺下的刺青,刺在他的心头,那个混蛋,他垂眼看着杯中酒,自己的双眼不知因何红了一圈,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半点涟漪未起的酒水,他恨不得将那个混蛋凌迟处死。
他却拿那个混蛋毫无办法,他又回想起那日清晨混蛋留下的纸片上简短的字句,脸色便隐隐发青,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酒杯,正要再倒一杯酒时,却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他一怒正要发脾气,那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殿下,莫气坏了身子。”
路瑾齐猛然回头望去,那人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隐入人群不会留下半分记忆的脸,就展现在他面前,他紧紧盯着那人的脸,又看向那人的穿着,那人穿着一身太监宫服,他忽然一滞,转而想到什么,咬牙切齿低声质问道:“你怎么进来?”
“鄙人自有鄙人的方法,倒是殿下,那儿还痛么?”那人笑吟吟的一张脸,看得路瑾齐恨不能一拳打过去。
“你!”路瑾齐咬着牙,眼睛都瞪圆了,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腔的怒火越烧越烈,直冲脑袋,几乎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殿下,皇帝看着呢。”那人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路瑾齐狠狠打开他的手,抬眼看向高位的路安岩,沉声道:“父皇,儿臣不甚酒力,便先行告退。”
路安岩微微一颔首,便算是应了。
那人伸手去搀路瑾齐,路瑾齐却避他如蛇蝎,摇摇晃晃躲远了,紧紧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看得忍不住发笑,心想这混蛋皇子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可爱。
一出殿门,他瞬息之间便到路瑾齐身侧,将人死死梏在怀里,嗓音低沉暗哑,似情人之间的耳语。
“殿下,躲什么,鄙人又不是猛兽,难道能吃了你么?”
路瑾齐被他抱到花园的假山后,不停地挣扎,嘴里含糊着叫骂道:“老子听你放屁!”
楼尧愣了一下,钳住他的下巴,闻到那股浓郁的酒味,随即便明了,路瑾齐这是又喝醉了,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了过去从未有过的耐心,低声哄道:“殿下,知道我是谁么?”
路瑾齐听见此话,睁大了眼,仔细辨认道:“你是……你是王八犊子!”他忽然一脚踹去,楼尧被他猝不及防踹了个正着,命根子差点被踹断,他一下子便松了手,蹲在了地上。
路瑾齐哼哼笑了起来,“知道本皇子的厉害了?”
楼尧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闭了闭眼,忍了又忍,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
路瑾齐还在那里吹嘘自己的过人之处,还未讲完,便被楼尧死死按在了假山上,他忽地一下怔住了,呆道:“你,你要做甚?”
楼尧冷笑一声,“报仇。”
路瑾齐脑子里晕乎乎地,只知道他刚才踹了别人,一时竟心虚起来,他眼神乱瞟,梗着脖子道:“本皇子就算踹死了你也不为过,你一个卑贱的奴才,哪里来奴才向主子报仇的道理?”
那刺耳的字句像一枚针,深深扎进楼尧的心上,让他一股邪火窜腾起来,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是么,奴才?我今日就要让高贵的殿下,看看奴才的本事。”
……
东宫到处都铺上了红色绸缎,却意外的冷清,整个东宫静悄悄的,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主殿房内火烛明晃晃的。
凌云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睛看着脚面,楚江离拧干帕子,将路瑾胤脸上的脂粉擦净,路瑾胤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路瑾胤已经不记得之前要楚江离讲故事了,他穿着袭衣钻进被子里,在意识朦胧之际,含含糊糊地叨叨着楚江离的名字。
楚江离俯身下来,道:“殿下?”
路瑾胤紧紧攥着他的手,含糊不清道:“楚楚,你不要走。”
楚江离抬眼看向凌云,凌云默默端着水盆便出去了,出去前还掩上了门。
“殿下,我不走了。”楚江离凑近他,柔软的唇瓣轻轻贴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承诺,“以后楚楚都陪着殿下。”
路瑾胤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他一时也抽不出身,只能和衣上床,他一上去,路瑾胤便缠了上来,紧紧将他梏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