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姬越冷声道,“姑娘难道不懂么?”
“这有什么呀?你们两个大男人,还嫌害臊?”林嫣儿始终不能理解中原人的含蓄。她的家乡民风开放,男女若是看对眼,以天为被以地为庐,当场就能滚到一起去,更不惧别人谈论的。
观念从骨子里就不一样,当然无法相互理解。
“唉,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发现奴家了?奴家还没看够呢……再不济,看到你把面具摘下来也好呀。奴家这一路都没看你摘过面具,你该不会是长得不好看吧?”林嫣儿还在遗憾。
姬越就一个字:“滚。”
“不说就不说,我去找别人玩了。”林嫣儿毫不在意地把门关上,转身就走。
室内一时安静。
卫敛低眸,脸仍旧烫的厉害。
姬越懊恼:“就不该和那女人一起。”
还不是为了那一条线索……
卫敛揉了揉脸,无奈道:“还是睡罢。”
姬越问:“不继续了么?”
卫敛把自己蒙被子里,裹成一摊卷饼:“不做了!”
这种事再多来几次,他迟早吓出心理阴影。
姬越望着裹在被子里的卫敛牌小卷饼,心里又给林嫣儿狠狠记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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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和卫敛这边陷入了禁欲期,林嫣儿却是放飞自我,夜夜笙歌。
前头说了,林嫣儿的爱好就是漫漫长夜找找美男,并不会因为和姬越卫敛结伴而行就变得矜持。
这两棵草是一对,外头还有大片森林。
林嫣儿说的“找别人玩”,其实也就是“找别的男人睡一觉”。
她样貌好,性格又媚,路上随便勾搭一个好皮相的男人,鲜有不上钩的。
她也并不强迫人,若对方有家室或不愿意,她也就罢手了。然而事实是,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她裙下之臣。
姬越和卫敛都不会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评判什么,然而架不住林嫣儿就住他们隔壁。客栈的隔音效果向来是不怎么好的,把男人带回来欢好时的声音根本掩饰不住,林嫣儿也没想着掩饰,叫声十分放浪。
每当这时候,姬越就会黑着脸捂住卫敛的耳朵:“那女人是真不知道隔墙有耳?”
林嫣儿简直奇女子也,用世人眼光看,果真是放浪形骸,寡义廉耻。
卫敛红着脸低声:“她不是不知……只是不在意。”
有时候林嫣儿刚从床上下来就能若无其事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身上痕迹过于明显。卫敛欲言又止地想要提醒,她便注意到卫敛的目光,满不在乎地拉了拉衣领:“哎呀,昨晚那个真是的,力气那么大。”
姬越怨气深重。
林嫣儿自己玩自己的也就罢了。问题是,他天天被迫在隔壁旁听,自个儿也血气上涌。偏卫敛前几回让林嫣儿闹出阴影,不肯让他碰了,就连亲吻都不许。
此仇不共戴天!
愤怒的姬越狠狠将人警告了一番,让她注意着点,别影响隔壁。
林嫣儿笑嘻嘻道:“抱歉啦。”然后还真收敛了,晚上屋内安安静静,再也不会传出那些暧昧的动静。
她不再把人带回屋里,但身上那些痕迹依然日复一日地增多。
卫敛好奇之下委婉地问:“姑娘不在屋内……为何还会有这些……”
林嫣儿奇怪地望他一眼,说出令卫敛和姬越三观震碎的话。
“有时候是奴家去别人屋里。更多时候嘛……”林嫣儿吃吃笑道,“谁说一定要屋内呢?房顶,树上,田野,巷中……都可以啊。不觉得这样更好玩、更有趣、更刺激吗?”
卫敛与姬越一脸震撼,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卫敛忍不住问:“姑娘是性情中人,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
他们好歹也同行了半个月,搭过几句话。林嫣儿除了这种事上孟浪了些,其他事情上都很通透,甚至有不少观点与卫敛不谋而合。
卫敛觉得,林嫣儿这样的女子,该是值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
“作践?”林嫣儿想了想,“郎君可会去青楼,问问那些风尘女子,何苦要作践自己?”
卫敛说:“在下不曾去过青楼。”
“看得出来。”林嫣儿笑道,“你们这对呀,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恰好是那个对的人。我很羡慕你们,也祝福你们,可你们也要知道,世上不是人人都和你们一样的。他们有的一辈子也没有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既然不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和谁在一起,和多少人在一起,重要吗?”
卫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论调,也是第一次就这个问题进行思考。他很幸运,第一次爱上的人恰好也爱他,仿佛天经地义,却忘了两情相悦这种事本就是个奇迹。
该有多大的幸运和多小的概率,你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
“所以呀。许多人不过是为着一份责任搭伙过日子,或许会在漫长的磨合中日久生情。”林嫣儿半眯着眼,“可我凭什么要选这条路呀?我就想逍遥快活,及时行乐。我一不骗人真心二不拆人姻缘,谁管得着我?他们凭什么骂我?”
“青楼里的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们要么是家里贫贱被爹娘卖进来,要么是被拐来,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家里犯了事被连累为娼……真正自甘下贱的有几何?”林嫣儿说,“可世人眼里,她们全都是下贱的。”
卫敛问:“姑娘是有苦衷?”
“不。”林嫣儿说,“奴家天生浪荡。”
“奴家举这个例子只是想说,如果世人评判的标准是这样,那我何必畏惧世人眼光?”林嫣儿勾唇,“世人就一定对么?世人还都说,秦王是暴君。可你们一路走来,看见楚国是什么样子的了么?奴家曾去过秦国,那里安居乐业,井然有序,这里却是民不聊生。楚王不是暴君,可即便骂得再欢,若真要选,百姓大概更愿意秦王当他们的王吧?”
“奴家只是遵从自己本心罢了。”
突然被夸的姬越:“……”
好吧,他现在对此女的恶感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至于郎君说的作践,那更是无稽之谈。”林嫣儿懒洋洋道,“谁说男女之欢都是男人占便宜,女子也可以很舒服啊,各取所需而已。若是一名男子采了一群女子,可会有人觉得他是在作践自己?说不定都要夸他风流有魅力呢。”
卫敛失笑:“姑娘果真奇女子。”
“可别夸奴家。”林嫣儿眨眼,“各人有各人选择罢了,良家女子可别学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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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卫敛回房,对姬越道:“是我之前将林姑娘想岔了,我觉得她有些话说的很有道理。”
姬越说:“我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卫敛惊讶,要知道姬越对林嫣儿可是成见很深。
他笑问:“因为她夸你了?”
“不。”姬越认真道,“房顶,树上,田野,巷中,这些野外之所更好玩、更有趣、更刺激——这句话很有道理。”
卫敛:“……”
您真是太会提炼重点了呢。
第93章 师兄
卫敛果断拒绝了姬越这个突破下限的提议。
“你别学她。”
卫敛不反对林嫣儿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可不代表他赞同,更做不到那般放荡不羁。
野合什么的……下辈子都不可能的!
姬越一脸可惜之色,看得卫敛警铃大作。
但卫敛明显不愿意,姬越也并不勉强,此后再没有提过。他向来是尊重卫敛的。
此后一路,他们继续赶他们的路,林嫣儿继续猎她的艳,两不误。
纵然知道林嫣儿是什么性格,姬越和卫敛也颇叹为观止。
不过林嫣儿对那些男人都处理得很干脆,只做一夜夫妻,过后各不纠缠,也没哪个男人追上来找麻烦。既不耽误行程,他们也就随她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即将出楚国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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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城是楚国南部边境,出了这座城,再翻过几座山,就是梁国国土。
卫敛从外面买了两串糖人回来,一回到客栈,见隔壁静悄悄的,心下了然,进屋问:“她又出去了?”
“刚遇上某个门派的大师兄,几句话功夫就把人勾到外头了。”姬越极其自然地接过一串糖人咬了口,“跟不爱的人做那种事,真的快乐么?”
“如果精神得不到满足,那么身体得到片刻欢愉也是好的罢。”卫敛想了想,“我大概能理解一点。”
姬越挑眉:“你理解什么?”
“我刚来秦国那会儿,吃不饱穿不暖,也想爬你的床。”卫敛坦诚道,“那会儿我也没爱上你。”
“……”姬越语气突然酸涩,“如果秦王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会这样吗?”
卫敛只是笑:“我找的是靠山,要的便是秦王这个身份,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呢?林嫣儿也说过,如果不是喜欢的人,那无论是谁也都没区别了……”
话音未落,姬越就低头地吻住了他。
姬越很少有这么霸道的时候,凶狠带着侵占,伴随浓浓的占有欲,不复以往温柔,将卫敛吻得唇瓣微红。
这个吻却透着甜味儿,是糖人的味道。
“不许。”姬越凶巴巴的,还有点委屈。
他根本不能容忍卫敛承欢在另一个男人身下。
卫敛笑望他:“我也有条件的。若秦王形貌丑陋,五大三粗,我大概也就死了这条心了。忍上一年,假死出宫。可你生的那么好看,乍眼望去还真有些心动。”
是的,他看脸。他要委身的人,就算不彼此相爱,也要看着赏心悦目。灵魂共鸣满足不了,那就肤浅一点,皮囊总要占一个。
林嫣儿找的不也个个都是美男子么?
姬越道:“我第一回觉得我这皮囊还有些用。”
“既然这么喜欢好看的,我在清平县那会儿样子那么恐怖,你怎么还敢抱我?”
“你本末倒置了。”卫敛说,“如果我不爱,那他至少要长得要好看。如果我爱他,他变成什么样都不重要。”
“姬越,你明知道我爱你。”
姬越轻轻笑了。是啊,他明知道,他就是想听卫敛亲口说出来,亲口说爱他。
“阿敛。”姬越直言不讳,“我想要你。”
卫敛犹豫片刻:“在林嫣儿回来之前结束。”那个女人真的很恐怖。
得到允许的姬越一把将卫敛打横抱起来,向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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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仍是一如既往地疼惜,温柔得如春日融融,微风迟迟。卫敛在这份温柔里得以尽情地舒展,却在某个瞬间听见姬越戏谑唤了声:“大师兄。”
“唔!”卫敛咬住手背,身体骤然紧绷。
“大师兄这么紧……”姬越故意顿了顿,微笑道,“张做什么?”
卫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里积蓄出水光。
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死吗!
姬越是陷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角色扮演!
“姬越,别这样……”卫敛受不住。
“哪样?”姬越漫不经心道,“林嫣儿说大师兄是世上让人最想推倒的生物……我深以为然。”
“……你不要再和她学这些了!”珍爱生命,远离林嫣儿。
“她教我的其实还不止这些。”姬越叹气,“可惜那些花样,我一样也舍不得在师兄身上用。”
卫敛索性放弃挣扎,躺平了。
姬越已经陷入师兄师弟的剧本无法自拔了,他还是等人自动出戏吧。
姬越不满足道:“师兄配合我一下。”
“配合你爹……”
姬越笑了声,不再戏弄羞愤欲死的青年。
结束的时候姬越浅笑道:“师兄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成功收获卫敛一记枕头攻击。
被姬越轻而易举地接住。
浑身乏力的青年狠狠瞪了眼瑰姿绮艳的美男子,去抓另一个枕头,就被姬越带入怀中。
“好没用。”姬越爱怜地吻了吻青年的发丝,“我还没尽兴,师兄就不行了。”
“……自己滚去泡冷水澡。”卫敛深吸一口气。他不能再惯着姬越了。
“遵命。”姬越笑说着,就要起身。
卫敛望他一眼,踟蹰一瞬,又道:“慢着。”
姬越看他:“嗯?”
卫敛随意披了件衣裳下榻,在姬越诧异的眼神中跪了下来。
青年垂目,半是羞恼半是别扭:“姑且帮你一回,我就……就亲一回小师弟。下不为例。”
姬越眸色一瞬间变得晦涩。
……
一刻钟后。
卫敛抱膝缩在床榻上,从耳尖红到脖颈。
姬越衣冠齐整,端着面盆与茶盏过来:“漱个口。”
卫敛慢吞吞漱完口,继续缩床上当鸵鸟。
不敢相信刚刚那么放浪的人是他自己。
一定是被林嫣儿附了体。
他还是清清白白卫小敛。
姬越笑话他:“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成这样呢?”
卫敛抬眸瞥他一眼,眼里还含着水光,把姬越一下子看心软了。
“难受的话以后不这样了。”姬越柔声道。
让卫敛克服洁癖替他做这种事,真的是难为人了。
卫敛郁郁垂眼。他倒也不是抵触,就是……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下限被打破了。
姬越哄他:“那下回我也帮你?”
卫敛震惊:“你可是王——”